叶限惴惴不安地等待着白狐狸。
她脸上的灰土已经被高个儿找来清水洗过一次, 比山民们白上了几个度的脸庞露出来, 头发也已经重新梳过,编成顺滑的大辫子从一侧的肩膀上垂下来。
高个儿一脸嫌弃地想要把自己进城后新买的衣裳拿给叶限穿, 被叶限婉拒过两次才放弃了, 虽然心里很担忧,但表面上还是摆出个“我才不管你会怎么样呢”的表情。
叶限真心实意地谢过高个儿, 找了个借口说后母还等着她买吃的回去,就跟高个儿分开了。
她找了个阴暗的小巷子,把自己缩在个小角落里等着莫与争找过了。
叶限以为白狐会像之前一样,悄咪咪地过来找自己。
没想到莫与争竟然变成让人挪不开眼睛的美貌少年,带着骏马宝车, 还有十来个低眉顺眼的窈窕侍女, 大张旗鼓地停在叶限藏身的小巷口。
“我尊贵的殿下, 总算是找到你了,游乐的时间已经结束,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夸张地表演,熙攘人群无不用惊叹的眼神打量浑身黝黑不带一丝杂色的高大骏马, 还有缀嵌耀眼宝石的金马鞍,更不必说马匹拉着的,缠满了金子做的花藤,本身像是美玉一样洁白闪耀的马车了。
人们纷纷开始猜测这是哪个国家的公主前来赴国王的宴会, 就连侍婢都如此貌美,这个看上去应该是管事的少年更是摄人心魄——不知他们寻找的公主该是何等的耀眼?
马车里的李曼青也很好奇自家四叔这是在做什么。
她悄悄掀起车帘的一脚,看见侍婢们簇拥着一个纤细的姑娘走上马车, 姑娘的面容被一顶垂着轻纱的帽子罩住,直到她走入车厢,才将帽子摘下来。
叶限一摘帽子露出真容,李曼青心里的期待落空,有点儿失望。
她并不是什么见了就能让人一生难忘的绝世姿色,只能算是个普通的小美人。
叶限深吸过一口气才注意到车上的小女孩。
她愣了愣,怯怯地露出一个微笑:“你好。”
李曼青没有把心里的失望带出来,很友善地回应了她:“你好。”
“把礼服换上吧。”莫与争没有进来,而是点了两个侍婢进入车厢,将他缝制的衣裙给叶限换上。
这套衣服部分参考了苗疆的样式,在装饰的地方又精致又夸张,宝石和金子编织出一股子财大气粗的意味,群鸟的丽羽在太阳底下流光溢彩,争取第一眼就能闪瞎对方的眼睛。
叶限换上这一身很符合池城直率审美的衣裙后,就不太敢乱动了。
她回忆着莫与争教导的姿态,挺胸抬头,双肩略微往后缩,下巴扬起,眼眸半合,视线落在别人人脑门的地方,眼神尽量放空,庄严得好似祭司祈祷,又像个真正被宠坏了的公主一样目下无尘。
看着叶限的变化,李曼青张着嘴:“我滴亲娘诶……”
她突然发现叶限其实挺好看的,不像自家四叔那样,让人见了就挪不开眼睛;而是那种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喜欢的好看。
叶限被她盯得耳尖发红。
李曼青揉揉鼻子有点儿尴尬地收回视线,欢快地说:“小姐姐真好看,我都快挪不开眼睛了!”
“都是白狐神教导我的。”叶限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发髻两侧长长的珠串垂落。
李曼青突然想起她四叔现在好像已经不是人了?
回想自己见到的那只毛团子,她手有点儿痒痒。
不知道四叔变成妖怪以后吃不吃人……
万一吃呢?
e…
算了还是当做不知道吧!
四叔这么好看不可能吃人的啦!
就算吃也不会对好人下嘴的!
李曼青信心满满,从前跟着莫与争四处游走的时候,跟在他身边一起摆摊算命,晚上住在客栈或者接待外来道士的道观里,偶尔有几个晚上莫与争会偷偷溜出去,天快亮了再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
每个早上见到的四叔都已经洗过澡,但李曼青的鼻子自小就很灵,常被老爹说她这辈子怕是条狼托生的——李二狗本来想说的是狗崽子,挤兑得闺女哭过好几回,被媳妇揪了几次耳朵才改过来。
李曼青总能在四叔身上闻到其他人的气味,然后那个地方过段日子就会爆出某个作恶的流氓/豪商/官员因不明原因死在某些地方的消息。
李曼青那个时候就很崇拜做着“黑暗中的英雄”的四叔,暗暗发誓自己绝对会为四叔保存好这个秘密,以后也要成为像四叔一样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
折腾好人心里会愧疚所以只能靠虐恶人来舒压的莫与争:……
“我也是被白狐神救出来的。”
在听完了叶限的故事之后,李曼青满脸严肃地告诉叶限:“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光明正义侠肝义胆的神仙!”
叶限表示十分地赞同:“我唯一说得上话的朋友死了,若不是白狐神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得知鲤鱼的死讯,她长久以来就紧绷着的弦差点儿直接断了。
那个时候她真的就想不管不顾地杀了继母,以报答她对自己多年的“照抚”。
两个姑娘顿时生出来千里觅知音的认同感,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着“白狐神”的好话。
莫与争在外边驾车。
以他现在的耳力,想不听见两个小姑娘的窃窃私语都难。
哪怕脸皮厚如他,被人这么直白又热切地夸赞着,也难免脸热。
真的是……
莫与争把注意力分散在围绕着马车,一边惊叹,一边缓慢跟着前往王宫宴会方向的人群里。
他抽出那几人的骨头做成这张洁白如玉的车子,血肉捏成骏马和美貌的侍婢,这些造物空有一副身躯,而缺少了作为一个生灵真正需要的灵魂。
莫与争无法创造出灵魂。
只能分出几缕神识控制着他们。
在外人眼中,这位来自不知名国家的公主,哪怕是下人也如此规矩端庄,无疑是加强了他们对车中美人的好奇心,做出更多夸张的揣测。
华丽的车架往王宫外的广场上驶去。
在最外围的平民纷纷给它让开一条道路,而中层的官员们也惊叹着让道,被众人围拢在里层的公卿贵族都停顿了一下,犹豫着该不该让开,更有不少人开始估算起这张马车的造价,盘算着自己是否能从中获利。
直到池城王注意到这一处的躁动。
“这是哪国的来客?”他扬声发问。
“是……蓬莱国。”莫与争稍加思索,少年的嗓音清亮又杂糅许多娇柔傲气,“我们来自海外的蓬莱国,公主听闻人……此处有场大宴,心生向往,贸然到访,还望国主宽宥。”
池城王听了他的说辞,心生疑惑。
他推开人群走出来,正想说自己从未听说过过什么海外的蓬莱国,却在看见回话人面容时滞住了。
莫与争冲着他微笑,眼底似有流光划过。
池城王心脏一抽,从愣神中回复,与其他人一样,他将莫与争当做代替公主传话的管事,并且开始想象连仆人都如此美貌,那么公主该是何等的天姿国色?
池城王摆出他自认为最和善热情的姿态:“本王十分欢迎公主参与我的宴会。”
“太阳就快走到西边的山头,宴会即将开始,公主何不下车来,与小王同举乐事?”
莫与争只说自己要问过公主的意思,走到车帘边低声道:“不要紧张,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只需要走出去与他在宴会上跳一次舞就行了。”
“他这辈子都会爱你。”
“哪怕你要他剖出自己的心脏,他也会双手捧上。”
莫与争对自己混淆人心的法术很自信,已经等不及要看这个故事从自己手上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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