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喜从小就长得貌若好女, 哪怕一个人最雌雄不辨的那个年纪过去了, 他也依旧是只需稍作装扮,便可化作一个谁也看不出他原本性别的美丽女子。
他拜了擅长易容的谷城人士桑冲为师, 学习怎么把自己变得更像一个女人, 师徒一同做这种改装易容后偷摸玷//污良家女子的勾当。
听他说到此处,观月撇撇嘴, 不满地小声嘀咕:“这么腌臜的玩意儿还能有师傅带徒弟的?也不晓得他师傅现在如何,也该捉拿过来给他咔嚓咔嚓了才对。”
莫与争噗嗤一声笑出来,忙抬起个烟斗抵在唇边遮掩笑意,他慢悠悠地冲儿子说:“害人终害己,你担心什么?”
观月眨巴两下眼睛, 叹道:“有的时候报应来得实在是太慢, 慢到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世间究竟还有没有公道可言。”
“嫌慢?”莫与争点燃烟草, 浅白如纱的烟雾缓缓升起,“那你可以自己去当了这个公道,把那些钻了律法空子的处置了呀。”
这个烟斗是他很久以前做的了,没用过几次, 放在角落里吃灰。
来地府之前,莫与争点化了自己常用的那把折扇,让它飞到李曼青身边护着侄女;可习惯了手上拿着点东西的莫与争总感觉有些空落落的,于是翻出这杆子烟斗, 拿在手上耍玩。
“为父虽然向来都不提倡以暴制暴,但不得不承认那是最有效的办法了。”他把烟草点在那里,自己却并不去吸。
其实“烟草”里的成分更多是让人心情平缓宁静的草药, 像熏香一样使用也没什么差别的。
蒋子文鼻尖嗅到一股清甜的气息,循着这气味发现长生帝君懒洋洋地靠在一旁,手里拿着个当做香炉用的烟斗。
地下的王二喜说自己在窃了十六次香闺之后,便在一个男人手上翻了车。
那男人名叫马万宝,是东昌人,有个妻子田氏,两人具是放荡风流的性子。
马万宝见王二喜的女装扮相乖巧美貌,便假借田氏之名,请“她”到家中为妻子治病,实则是自己熄了灯在家里等着王二喜来。
二人往床上这么一寻摸,王二喜就叫马万宝给撞破了真身。
马万宝审问过王二喜,得知他已经用这个法子玷//污了十六个女子之后,想要告到郡府去,诛杀王二喜。
然而马万宝又怜惜他生的美貌,不忍心叫这么一个尤物去送死,便将王二喜阉割了,让他扮作女人在自己家里留下来服侍,不然就要告到官府去。
被人逮了个正着又刚刚失去了小勾勾的王二喜哪里敢不听从?便也就这么以马万宝表妹兼婢妾的身份在他家里住了下来。
王二喜在马万宝家住没多久,他师傅以及同党的七人便事败相继被抓,处死,只有王二喜漏网逃过一劫,因他被阉割,所以当官府的官兵搜查至村中时,隔着衣裳查探他性别的老太太也没有发现这人原本是个男儿。
逃出一命的王二喜从此对马万宝感激涕零,侍奉了他一辈子,直到寿终正寝下了地府,被他害过的女鬼们在孽镜台前抓住,才有了方才的一阵喧闹。
说完这一切的王二喜不住地磕头求饶,他说自己已经是遭了报应,也算是罪罚相抵。
女鬼们齐齐翻了个白眼。
其中一个泡的浑身发胀发黑的女鬼翻着眼皮幽幽说道:“妾身原本是要入宫参选的,就因为请了你来......治·病,在查验时被嬷嬷发现早已失了身,不但我被沉塘死了,连家人也受到牵连,父亲丢官流放,母亲妹妹充入教坊司不过半月便自尽而亡,你呢?竟还能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
她的语气极尽嘲讽:“若不是姐妹们几十年来一直守在地府等着你来,你怕不是也要趁机逃脱了去?”
蒋子文咳了一声:“姑娘过虑,孽镜台前,凡人之一生所作所为皆可照见,他过不了这一关自然会被打回前边几殿去重新受审。”
淹死的女鬼掩着唇:“妾身明白了。”虽然她身形肿胀可怖,但一举一动间仍是极其娴静优雅。
“他这样的,会投个什么胎?”观月忽然问道。
蒋子文回答:“人是不可能再做了,多半会投作家养的肉禽肉畜,受尽被人宰杀食用之苦。”
女鬼们竖着耳朵听完互相看了看彼此,对王二喜会得的这个下场还算是满意。
莫与争弹走烟斗上的一小片烟灰:“不如让他留着身为人类时的记忆?”
整个大殿霎然一静。
蒋子文僵硬地转动脑袋:“帝君,如此是否太过......残忍?”
莫与争歪着头,表情天然纯真:“诶?有吗?”
“当然没有!”爹宝男观月鼓掌叫好,“既然他行下如此禽兽不如之事,那此身沦为禽兽也算是罪有应得,阿耶的法子再好不过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蒋子文:“你呀,还是太优柔了。”
......蒋子文并不想被观月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教育。
此时一个死状与齐翠翠差不多的女鬼颤巍巍地举手问道:“......诸位上神,小女子将来可否转生为屠夫,作宰杀这畜生之人?”
女鬼们被这么一提醒也很快回过神来,叽叽喳喳地开始踊跃报名自己下辈子也要当个五大三粗能吓哭隔壁小孩的屠夫,最好王二喜能在姐妹们这几家养的禽畜中轮流投胎。
蒋子文板着脸让她们肃静。
将自己对这件事的批复写在判官的记录上,让他拿着记录带走王二喜和女鬼们,去前头重新审理王二喜的具体罪行。
鬼魂们被带走了之后,蒋子文便让鬼吏暂时去关闭了孽镜台,想要先听一听长生帝君的来意。
莫与争摆正了坐姿:“我也只是想借孽镜投影一用,秦广王不必为我费如此周章,只要稍微腾出一点儿空子,让我取了孽镜投影出去便好。”
“孽镜投影?”蒋子文在第十殿掌管孽镜台千百年,还不知道孽镜能有什么“投影”,这应该是长生帝君这样的上古大神才知道的密辛吧。
他没有太多怀疑,只请莫与争自便。
莫与争走到小山般高阔的孽镜前,用手轻轻抚了一下孽镜镜面,手上便多出来一面黑黢黢的,透着古怪光芒的小镜子;小镜子只有他掌心大小,被莫与争五指一收纳入袖中。
他收好孽镜的投影,咬着烟嘴吸了一口,对着孽镜本体轻轻吐出缥缈的云烟:“如此,便谢过秦广王了。”
“应该的。”蒋子文看见观月把一个小瓶子放在自己的桌上。
青年道士朝他做了个鬼脸:“你要是有时间就试试这个,如果哭出来了可要给我留着眼泪呀!”
“我不会试的。”蒋子文飞快地把小瓶子收进袖子里,白了观月一眼。
观月耸耸肩膀,拔腿追向飘然离去只剩下一个背影的莫与争:“阿耶等等我!”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第十殿。
观月追上莫与争:“阿耶,您现在要去哪儿呀?”
“我想去鬼门关前看上一眼。”莫与争回答道,他要先去在鬼门关外被镇压着的魔域入口处看一看是否还有别的怪物跑出来了。
“我跟你一起去呗!”
“好。”莫与争任由已经老大不小了的儿子像个没懂事的孩子一样牵着自己的衣角,“你最近都不要到处跑了。”
观月察觉到了什么,愣了愣,旋即又大大地笑了开来:“好呀!”
“难得阿耶不嫌我烦也不想赶我走呢,我可要好好儿地磨阿耶几天。”他嬉皮笑脸地凑上前,莫与争抬起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观月捂着鼻子:“作为阿耶最最最疼爱的大宝贝,万一走丢了可不是要让阿耶心疼?”他狡黠地笑着,心中对莫与争的某些布置已是了然。
莫与争垂着眼眸:“在此处行走,你应当多注意自己脚下才是。”
他拉了一把观月,提醒儿子脚下小心,不要踩到路上那一坨诡异的东西。
观月险险避过路上的一坨不知道什么生物的便便:“咱们这是到哪儿了?怎么会有猫粑粑?”
“牛坑地狱,但凡生前以虐待动物取乐的人死后都会被打入此处。”莫与争飘了起来,避免自己接触到地上的秽物,“从前只有牛群反复践踏鬼魂的,后来我建议见云把其他种类的动物也放进来,添些花样,才能让那些个死鬼意识到自己生前犯了什么错误。”
他的语气很是冷淡。
观月知道自家老父亲对人类为了生存宰杀动物并没有什么意见而且觉得这个行为稀松平常顺理成章,但莫与争一向看不惯只为了自己取乐就变着法儿地折磨生物的事情。
如果撞上他脾气不怎么好的时候,他还会让施虐者自己亲身体验一下被那样折磨的滋味。
不过嘛......观月挠挠下巴,或许是因为大愿将成,莫与争最近这几年真的是脾气越来越好,越来越闲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终于要返校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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