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小说:嫁东宫(重生) 作者:笕素
    崇明殿中, 韩偓正等待着太子前来, 此次出行, 表面上看他是随李家世子前去西南任职的,可事实上, 殿下交给他的任务不止于此。

    李家世子中途被刺杀, 随从的一行人自然慌乱, 四处逃窜下, 倒也没人发现他动身离开了驿馆,众官员只当他是在乱境之中走失了, 将此事上报给太子,却不知,这是太子殿下早就安排好的。

    他并未动身去西南,而是绕了远道去充州,私下带着暗卫营的同僚一同前去,那时赵贵妃病重, 皇帝急召二皇子回京, 充州正是守卫松动的时候,有这样的空子,反而让他们发现了许多不得了的秘密。

    这些秘密,也在情理之中, 换句话说, 早就在太子的意料之中。

    正殿里伺候的内侍正要给他添些茶水,却听门外传太子到了,忙退了下去。

    韩偓见了来人, 连忙起身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周怀禛示意他入座,道:“世谨不必多礼。”

    韩偓这几个月奔波劳碌,干瘦了许多,可精神却好极了,身上那股世家子弟的气息已经去了不少,多了几分沉稳。

    他想起将要禀报的事情,心底不由兴奋起来。

    周怀禛见他这模样,不由挑了挑眉,正经问道:“看来世谨这趟收获不少。”

    韩偓咳嗽一声,拍马屁道:“还是殿下神机妙算,算准了贵妃会召二皇子回京,如若不然,微臣也无法让殿下交代的事顺利进行。”

    周怀禛并不将这家伙的夸赞入心。

    事实上,是赵贵妃太过心急,他不过买通了贵妃身边的人,推波助澜,引着她往皇位交接上想罢了。

    赵长卿会黄老之术,他一早就知道,因此也让人给贵妃出了主意,她心虚又想要固宠,自然迫不及待在皇帝面前举荐赵长卿。

    她拖垮了帝王的身子,却又过于谨慎,不肯让周怀祀孤掷一注,只让周怀祀带三千骑兵回京,驻扎在京郊外,以观望朝中局势,说到底,就是在等帝王驾崩。

    周怀禛也不是铁石心肠,但他知晓,倘若不让父皇受些苦头,父皇只会继续被贵妃蒙蔽,因此他劝说朝云换了药,让他的好父皇亲眼瞧一瞧,亲耳听一听,贵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比起已经过去的事情,周怀禛更加关心眼下的需要解决的事情,他说道:“说说吧,是否与咱们预料的一样。”

    韩偓笑了笑,眼中满是光芒,他低声道:“正如殿下先前所料,微臣此去充州,因二皇子回京,充州守卫松懈,便借着这个机会,探了探与充州靖王府往来密切的客商,那些客商中,有不少是北夷人。”

    周怀禛并不意外。

    他第一次去充州赈灾时,周怀祀刻意管束了在充州定居的北夷人,可他依旧发现了不少端倪,譬如在驿站时,去周怀祀那处禀告事宜的靖王府内臣,便有几个是鹰钩鼻,面目粗犷,异色双瞳的北夷人。

    那时候灾情严重,他带去充州的人手有限,又加之周怀祀防备心重,他也只是留心,并未来得及深查。

    户部员外郎张选与李延光赴任西南,是查探这事最好的时机,漕运牵涉西南与西北,倘若周怀祀有异心,西北临近北夷,他不会对这个送到手上的机会视而不见。

    要想彻底打垮赵家,打垮周怀祀,仅仅只靠赵林一个人的倾颓是远远不够的,大燕自建朝以来,对待朝廷官员一向宽容,若非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一个盘踞百年的家族,绝不可能一夕覆灭。

    左相贺洵弹劾赵党,也只是削了赵党一众人的职位,逼他们的同党尽快站队,尽可能地让赵家的同盟与其背道而驰,然而要想永绝后患,却不是那么简单。

    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将赵家和周怀祀一网打尽的机会。

    眼下,这个机会就来了。

    韩偓比常人更了解太子对赵家的介怀,他自少年时就陪在殿下身边,做殿下的伴读,亲眼目睹了贵妃的跋扈,皇后的隐忍,也目睹了身为一个不受宠的太子,坐稳这个位置需要付出多少。

    贵妃做的许多恶事,是赵家授意且支持的,殿下与皇后娘娘,甚至于沈家这么多年的隐忍,注定了不可能与赵家和解。

    彻底铲除赵家,是殿下迟早要走的路,韩偓愿意陪同,刀山火海,他也在所不辞。

    两人虽然都沉默着,可眼神中却都流露出同一种色彩,那是君臣之间的默契。

    终究还是韩偓先开了口,他像往常一样,笑着说道:“殿下,户部员外郎张选八月份赴西南漕运监理一职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往西北发了二十艘货船,微臣近日在充州,已经打探到,这二十艘货船先是从西南港口出发,路过充州,停载了半月,然后再向西北行进。”

    “微臣一路追查,直到九月中旬,才追上船队,打探到船上装载的货物,全是军械,这批军械,由赵家出资购买,靖王作掩护,运往北夷。”

    张选是靖王的人,他被外派,平常又极为低调,不是明面的赵党人士,因此反倒幸运逃过了一劫,赴任西南,继续为二皇子卖命。

    韩偓原先以为,二皇子虽然与太子站在不同的阵营,可共同的身份,却都是大燕的皇子,再怎么觊觎皇位,也不会不顾大燕百姓的死活,与野蛮的北夷人结为同盟,篡取皇位,可他查到这批军械时,便知道,二皇子是决心要反了,谁都拦不住。

    韩偓想到这,不由觉得心冷,他低声说道:“殿下,臣不敢打草惊蛇,只是让暗卫营依旧在铜昌待命,那批军械,应当作何处置?”

    周怀禛眼底已是一片冷色,他敛眸,手指敲打着檀木桌,心中正思索着最好的解决办法。

    倘若那批军械到了北夷,边陲与充州同时作乱,燕京的军队根本来不及调度,而地方上的储备军愿不愿意出兵拨乱反正,尚未可知。

    那批军械,决不能落入北夷人手中,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他不能贸然借力打力,只能逐个击破。

    那便先从赵家开始吧,既然赵家出资购买军械,那便会留下证据,赵家同周怀祀无缝对接,定然也有书信往来,掌握了这些,赵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就再也逃脱不得。

    充州这些年的赋税也应当被周怀祀挥霍空了——从充州靖王府的豪奢便可窥得一二。

    没了赵家的财力相助,周怀祀再想同北夷合作,就少了许多筹码,北夷人可不会只凭借区区二十船军械就替周怀祀卖命,他们混迹草原,可太明白粮食银子的重要性了。

    周怀禛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说道:“那批军械,不必阻拦,依旧让他们按照原计划送入西北,切勿打草惊蛇。”

    从铜昌到西北,按照船队的速度,最快也要两个半月,在这两个半月内,他务必要找到赵家与北夷交易的证据,将赵家铲除。

    除此之外,他还要给驻守西北的虎威将军,沈家的老朋友,姜怀伟修书一封,假如那批军械到了西北,有姜怀伟在,军械就出不了大燕的境内。

    北夷人迟迟拿不到军械,自然会找周怀祀算账。

    他也能有更多的时间,除掉这两个大燕的毒瘤。

    自大燕建朝以来,北夷就从未安分过,太*祖时,大燕的军队将北夷打得落花流水,再不敢逼近大燕边境,等到父皇继位,大燕主张以仁治国,北夷休养生息数年,现下又卷土重来,大燕的军士,也是时候该动动筋骨了。

    周怀禛放下便修书一封,交与周称,命他务必避人耳目,尽快将信送到虎威将军手中。

    周称知道,如果这封信不能在军械到达西北之前送出,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当即乔装打扮,动身前往西北,夜间便出了城门。

    周怀禛又召集许良,唐博之等几位信臣在崇明殿议事,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谋划,才能将赵家谋逆的证据拿到手。

    众所周知,自右相赵林出事后,赵家防备更为森严,赵柏上朝都要数十位身手矫健的侍卫随从,赵府府内的重地,更是被围得铁桶一般,想要拿到证据,简直难如登天。

    若能有人从内部协助,或许能容易些。

    许良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翰林院侍读赵长卿。

    许良能想到赵长卿,盖因赵长卿与他之间有过一个承诺。

    早些年许良未入东宫麾下,那时赵柏被外放到偏僻之地,他恰巧游学到那里,同尚且是小少年的赵长卿不打不成交,还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赵长卿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曾对他说:“兄救命之恩,永生难忘,若来日兄有难事,即可寻某,某万死不辞!”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的承诺还做不做数,许良心中也没底,可他总得去试一试。

    但他是殿下跟前的熟面孔,平常在外交涉,多是他出面,赵党的人对他再熟悉不过,倘若他贸贸然出面,只会让赵家人心生提防,打草惊蛇就得不偿失了,他只能修书一封,让旁人带上信物,前往游说。

    计策想好了,一切本该顺利进行,却在推举何人前往游说赵长卿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周怀禛心中其实早有人选,但他在等着那人主动开口,他的目光落到一直沉默着的唐博之身上。

    就在众人争执不休时,一向沉默寡言的唐博之却开了口,他眼中微光闪烁,忽然开口道:“我去。”

    许良笑了笑,说道:“唐兄你总算开口了。”

    的确,没人能比唐博之更适合前去,东宫众谋士,这些年来或多或少都对外露过面,只有唐博之,深居浅出,低调至极,他唯一一次出远门,就是随太子出行,去了充州。

    周怀禛想起当年遇见唐博之时,这个少年冷酷绝望的模样。

    赵家作下的孽,太多了。

    *

    到了未时,谢娉婷才悠悠转醒,睡了一觉,只觉得神清气爽,她伸了个懒腰,玉面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慵懒妖娆,再睁开那双水润的杏眼,睡意便消散了。

    玉锦在外听到了动静,便进殿服侍。

    谢娉婷净过面,又更了衣,玉锦细细替她笼着睡得有些松散的发髻,她阖了双目,颇为享受此刻的闲暇,心中却在按照顺序排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待梳妆完毕,徐姆正好也带着几个嬷嬷来求见了。

    有了前面的经历,徐姆自然知道在太子心中,这位新进门的太子妃有多重要,更何况,方才皇后娘娘还特意将她叫去叮嘱了一番,她本来也没打算将手里的权力攥得紧紧的,这就过来交接了。

    先前太子后院无人,皇后对她也很是信任,便将东宫的内务交给了她,如今有太子妃入主东宫,她身上的差事也该卸掉了。

    徐姆朝谢娉婷行了礼,笑着行礼道:“老奴见过太子妃娘娘,太子妃金安。”

    谢娉婷知晓这位徐姆在东宫伺候许多年了,是个沉稳的老人,她嫁进来这几日,徐姆将一切都打点得妥妥当当,没有出过岔子,待人温和又慈祥,她心中也很是敬重,忙道:“嬷嬷不必多礼。”

    徐姆见太子妃如此温和,心中对这位和她孙女儿一般大的太子妃不由多了几分怜爱,她柔声问道:“娘娘在这住的可还舒心?殿内的摆设可还喜欢?”

    谢娉婷闻言,细细打量了一番四周。

    室内重幔深深,帐幄前是一道十二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帐中一张阔大的文柏眠床,缘墙摆着一排带锁的橱子,小案、香炉、花瓶错落点缀其间。

    显然都是新换的陈设,同她在王府的闺房像极了,她心中微甜,便知道是殿下早就安排好的。

    谢娉婷笑了笑,低声说道:“这里的陈设都好极了,本宫很喜欢,嬷嬷费心了。”

    徐姆听了,不由笑了笑,“娘娘可算是夸错人了,这些摆设,全都是太子殿下亲口吩咐的,奴婢们不过干些粗蠢的活,哪里撑得起这一声费心。”

    玉团和玉锦站在两侧,听着这话心里也乐滋滋的。

    谢娉婷的脸色红了红,她转移了话题,低声问道:“嬷嬷一路辛苦,不如坐下喝杯茶?”

    徐姆哪里敢吃主子的茶,她指了指身后几个老嬷嬷,又笑道:“就不劳烦娘娘赏茶喝了,老奴今日来,是交接东宫内务。”

    话罢,她又道:“以往殿下身边也没个体贴的人,老奴便管着这宫里的事,如今娘娘来了,自然该交还给娘娘的。”

    谢娉婷仔细听徐姆说着,逐渐将几个嬷嬷认清了,也记住了这几个嬷嬷管事的范围。

    徐姆见她听得仔细,心中十分欣慰,也将各个嬷嬷底下负责的事掰碎了说,她说话清楚明白,又由浅入深,很快便将事情都说清楚了。

    谢娉婷一一记下来,又过了半晌,徐姆便将记录着东宫内侍、侍女以及各自负责的场所,事务范围的花名册交了上去,除此之外,还有库房的花名册,内库的账本等等。

    很快紫檀木的小几上便摞了半人高的册子,账本,瞧着简直摇摇欲坠,谢娉婷一想到自己要将这些都过一遍,不由有些头晕眼花,好在之前母妃已经教过她如何打理这些内务,她心中有了底,面上便多了几分镇定。

    徐姆见了她毫不吃惊的模样,只觉得这位太子妃定然被谢家教导得极好,样样都精通。

    她将这些事情都交代完,又问了一句:“娘娘可还有别的吩咐?”

    谢娉婷微微一愣,她想了想,问道:“嬷嬷,按照规矩,后日本宫便要移居栖梧院,等会儿还要辛苦嬷嬷,按照本宫这里的妆奁单子,将妆奁归到库房去。”

    徐姆一听,额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晌午太子殿下还跟她说,让她着人将栖梧院改成库房,她寻思了半天,才明白,太子殿下恐怕压根就不想同太子妃分开住,因此才下了命令。

    她连忙摇头道:“娘娘,殿下早就吩咐过了,娘娘不必搬离丽正殿,以后都能住在这儿,殿下还说,栖梧院逼仄狭小,不适宜居住,让人改成库房。”

    徐姆违心地说着栖梧院逼仄狭小,刻意忽略了,除了丽正殿,栖梧院便是东宫最好的院落,太子殿下为了不让太子妃别住,还真是下了血本。

    谢娉婷想了想今日晌午同殿下逛园子的场景,她终于明白,殿下那时候为什么神色不悦了。

    他不想和她分开住,怎么不直说呀?

    其实,她也不想和他分开住。

    但她怕不守规矩,落人口舌,因此只有先行向嬷嬷说出这些话。

    谢娉婷心里甜滋滋的,面上却端庄郑重极了,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说道:“本宫知道了,等会儿还要辛苦嬷嬷,再多派些人手,和玉锦一起去登记造册,将那些妆奁入库。”

    徐姆点头称是,又说了一句:“若是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底下的人就成,老奴便先告退了。”

    其他几位老嬷嬷跟着行了礼,也退下去了。

    玉锦得了差事,便张罗着底下的女使们去前院帮忙,将箱奁造册归库。

    谢娉婷总算得了几刻清净,刚好她也想瞧瞧,殿下的小金库里有多少银子,她同母妃学了这样久的本事,定然能将殿下的小金库打理地井井有条。

    这一看,便不知不觉几个钟头过去了,谢娉婷再抬眼时,整个院落里灯火亮了大半,檐角和廊下也留了几盏风灯,晕黄火光辉映着清冷月色。

    她合上账本,心中想着,这都戌时了,殿下怎么还不回来。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便有侍女过来问,“娘娘是否要传膳?”

    谢娉婷犹豫了一会儿,她说道:“让膳房先做着吧。”

    她等着殿下就是了。

    侍女得了准话,便下去传膳了。

    直到膳房开始上菜了,前边依旧没传出确切的消息,谢娉婷心里有些慌,她想出去找他,可又觉得,殿下处理政事,难免是要耽搁时辰的,她这样贸贸然去找他,会让旁人觉得没规矩。

    她这样想着,又耐着性子等了许久,见外头始终没有人影,终究还是披了披风,准备出去找他。

    只是才系好了披风的带子,便见门帘动了动,是太子殿下回来了,他剑眉微蹙,阔步朝她走来。

    谢娉婷懵懵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这一刻又回归了原处,那股空寂的感觉消失了,她顺势抱住了他的腰身,软糯问道:“殿下怎么才回来?”

    我想你了。

    周怀禛听出小姑娘对他的依赖,他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方才在崇明殿沉重的一切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他把她从怀里捞出来,修长的指尖勾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了她娇艳欲滴的唇,唇齿交缠,直到小姑娘气息不稳,面色红得不像话,他箍住她纤腰的手才松了松。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快要滴出水来,周怀禛喉头微动,他亲了亲小姑娘的眼尾,沉声问道:“呦呦总想着搬走,丽正殿不好吗?”

    谢娉婷对上他灼热的眼眸,怕他又要再来一回,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搬了。”

    周怀禛满足了,他表扬似的亲了亲她的唇,低声道:“呦呦真乖。”

    谢娉婷:……

    不管她说什么,殿下都要亲她,她以后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太子殿下耍流氓,为什么只会亲亲呢?因为他是老学鸡,除了亲亲啥都不会,蠢作者准备让他学习新技能~( ̄▽ ̄~)~

    谢谢菇菇灌溉的营养液!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大结局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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