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磊跑了一整天,也没找到一个理想的活。华国发动大规模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 也有城里给他们不了这么多工作岗位的原因在。
现在京都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 一个坑的, 基本没啥好机会。
最后陆磊在农贸市场找了一个运菜的活, 这工作还得需要会开车,还要起得早,工资也低,一个月只有18块钱, 没有供应票,不过可以给一些免费的蔬菜。
唯一的好处就是工作时间短,空闲时间多。早上三点半出发去郊区的农产品集中站把蔬菜拉回农贸市场。这一来一回的交通, 不像后世那么拥堵,两个多小时就能回来了,也就是说陆磊6点多一点就可以下班了。
光是挣这点钱可满足不了陆磊的需求, 这最多也就够租个房子,再加上让自己开销的。他可是得接儿子过来,得送孩子上学, 还得攒做生意本钱,充满野心的男人
因此陆磊一边上着班, 也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要弄点副业啥的。
最后他发现农贸市场里每天中午人都有很多人来买馒头和包子。
“这就是个商机啊自己可以弄到免费的蔬菜, 卖剩下了还可以留着,让自己人吃,这生意肯定赔不了本的”
说行动就行动,他当天下午就到林家附近租了个在一楼的房子, 又买了个烧煤的大炉子和一个蒸笼。
都说男人不会做饭啥的,那还是没有逼到份上,等逼到份上,自然就会了。
林母现在不上班,把几个孩子送到幼儿园后,白天就没啥事了。
陆磊向她请教了一下怎么发面,怎么做馒头,怎么调馅,怎么做包子,也就不几天的功夫,他就学得差不多了。
本来林母想帮着陆磊蒸的,只让他去卖。但是每天蒸这么多馒头和包子实在太累人了,对林母这么大年纪的人,陆磊可不敢让她干。最后只让她帮着调个馅,包个包子,其他出力的活都是陆磊自己干的。
就这样陆磊前一天晚上把面发上,第二天回来睡个两小时后,8点半左右就开始忙活起来。
11点多,就得带着包子到农贸市场去叫卖。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第一次叫卖,对陆磊来说简直是一个灾难,他从来没想过“大声吆喝”这件看起来简单的小事,到自己做起来会这么难
在市场前的马路上,陆磊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都骑着铮亮的自行车,一群一伙地奔驰着。他们都穿着整洁干净的衣裳,不是涤步,就是涤良,时兴的很。上身穿的那的确良衬衫,被风吹得鼓鼓地,在自己眼前呼啸而过。
上午下了班的工人们,更是把脸洗得干干净净,把头梳得光光溜溜,庄重地穿着尼龙袜和皮鞋,神采奕奕的结伴聊着天,来这里买东西。
曾经也是这些光鲜亮丽人群一员的他,现在却穿着有点污迹的衬衣和裤子,脖子里还因为出太多汗,系着一条白毛巾,脚上更是为了行动方便,脱掉了那双牌子的皮鞋,换上了千层底布鞋。
当陆磊挽着两篮子馒头和包子加入这个人流的时候,他立刻觉得自惭形秽,瞬时后悔起来了。
他感觉自己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乡下人了,他两辈子一来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跌份的事,像一个农村的老太婆一样到市场里去叫卖馒头和包子。他心里难受的像无数蚂蚁在胡乱爬。
快走进市场时,陆磊好像感到四面八方的人都在朝自己看来,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都在鄙夷嘲笑着自己。
“天啊,别人都在笑话我吗”
慌得他都想立刻转身就回去了
可是严峻的现实生活,又生生阻拦住了他的脚步。
“陆磊,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妻子和孩子要养活你得撑起这个家,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想想你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和设想,岂能这么快就放弃了眼前的小坎都迈不过去,以后遇到更大的麻烦该怎么办那还怎样实现你想成为富一代的梦想”
陆磊带着羞急出来的满头大汗,机械僵直地踏进了市场里面。
他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把自己塞了进去,有点惊慌失措地看着人头攒动的集市,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陆磊有些手脚忙乱的想到“对啊,我得吆喝我不吆喝,谁知道我是卖啥的”
然后,他深吸了几口气,张了几次嘴,但都没有勇气喊出声来,就又张了一下口,还是不行短短的时间里,汗水已经从他的额头上流到了眼睛里,浸湿了背上的衬衫。
陆磊现在感觉所有的人都在驻足看着他,等他喊出那声丢人至极的“卖馒头包子哎”
这是多么难为情啊他感觉就像马上就要在大庭广众面前脱光了一样羞耻。
他用毛巾擦了擦汗,努了好几次劲,终于张开嘴喊了一声“卖馒头包子哎”
陆磊甚至觉得自己这带着颤抖的声音已经很大了,可实际上那也只是像蚊子哼哼似的,连旁边卖鸡蛋的大娘都没听清楚他喊得是啥
顿时陆磊觉得难堪的要命,缩手缩脚地呆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那大娘看不下去了,见他这么大一个小伙子,佝偻着身子,窘迫得都快把脸埋到地下去了。
“小同志,你是第一次来卖东西吧你说咱靠自己的劳动吃饭,有啥可丢人的你听我替你喊一声卖馒头包子哎”
清脆嘹亮的女声响起,顿时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
“你这馒头和包子咋卖的”有人过来问价格了。
“包子6分,馒头3分”陆磊感激得看了大娘一眼,回答道。
“他家的包子挺大的”来人转头对身边的说了一句。
然后又对陆磊说“那给我来俩包子,五个馒头吧”
“好好,我这就给你包起来”陆磊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拿油纸袋。
“也给我来俩包子”
“我要六个馒头”
其他人也先后说着自己要买的数量。
忙过一阵后,陆磊也发现了这些人对他卖馒头和包子的事,是没有任何恶意轻视的。大部分的人都是带着笑意和自己说话的。
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面对未知的恐惧和猜测罢了
一时间陆磊对自己的脑洞,真是觉得既尴尬又好笑。
他转过头想感谢大娘一番,却发现她人已经不见了,只能在心里暗暗对她道声谢。
放下心里的包袱后,陆磊也终于喊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声嘹亮吆喝“卖馒头包子哎”
看到又有人往这边走来,陆磊突然觉得很是洋洋自得,昂着头开始陷入幻想。
“这也算是自己迈出了创业的第一步吧加油,陆磊说不定自己也可像李自节大大一样,从轻工业起步,迈入重工业,然后成为”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甚至想到了自己成为首富后,被国家主席接见的情形。
“哎,小同志你还卖包子不”一个大爷的声音把陆磊从鲜花掌声满地的场景中拉回了落魄的现里。
“卖卖大爷,你要什么”一瞬间陆首富变成了小摊贩。
陆磊回到家后,算了一下包子和馒头都差不多可以赚一半的钱,自己卖了50个馒头和20个包子,就赚1块3毛钱,一个月除去阴雨天气,干个二十天,就可以多挣20块钱。
对这个结果,他还是觉得很满意的这样他就可以把儿子接到京都来了,他已经可以养得起孩子了
另外,陆磊还重新拾起了以前在服装厂干的那些事,他托林小弟在纺织厂低价买了些印染得不好的布料,晚上就和认识很多朋友的林二哥一起,到做其他行业的工友家换点别的东西。
家里用得着的,吃的喝的,就自己留着,用不到的就到黑市上转手卖给需要的人 。
这一进一出的,不只林家和自己的日子过得更滋润了,两人一天也能弄个几块钱。
到最后,林二哥都有点埋怨自己咋没早点想起来这样做呢,他现在甚至都不想上班了。还是林父阻止了他,批评道。
“你和陆磊你们俩,这分明就是投机倒把,是资本主义,是注定不会长久的”
陆磊听后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他们两个人也只是从明着做,变成暗着做罢了。
他敢在京都这样做,就是因为他知道78年国家正处在一个将要对经济试探着进行改革的特殊时期,对林二哥他俩这些小打小闹已经不像大文化运动时期那样严格了。
要不然他一个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肯定是不敢在首都这样做得。
就这样陆磊一点一点地为自己将来更好的发展,蚂蚁搬家似的积累着原始的资本。
如果有人问陆磊“每天这样不停地连轴转,你都不觉得累吗”
他肯定会回答说“当然累了呀,我又不是铁打的人”
陆磊都不记得有多少次盘面盘得他胳膊酸的都抬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回早上他困得死活都不想起来了;也没数着他和林二哥骑自行车都把北京转过多少圈了
每次当他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想想自己的妻子和还呆在乡下的孩子,他就又充满了干劲
在丈夫为这个拼命小家庭付出的时候,林倩也默默做着一切自己可以做得事情。
刚开始看到陆磊这样辛苦的时候,林倩还会有点欲言又止地想要劝他,可是在偶然一次听到他握着拳头大喊着“为了媳妇,为了儿子,陆磊你要继续加油”为自己鼓劲的时候,她就开始转变态度了。
既然自己的男人这样知道上进,自己怎么能去阻碍他呢
她不能做什么大事,但星期放假回家后,还是可以做些小事的早上提前起来做好饭,让他上班回来就可以吃;上午帮他蒸馒头包子,让他可以多睡会;下午帮他洗好积攒了好几天的衣服,让他不必再亲自动手;晚上替他打好热水,让他回来后就可以泡脚解乏
在学校里上学的时候,林倩也抓紧一切时间写文章,每天在灯下一遍又一遍地修改后,向报纸杂志社投递,多少赚写稿费,也好减轻点丈夫的压力。
就这样夫妻两个齐心协力的努力下,儿子陆然终于被从乡下接了过来,陆磊他们一家三口也算正式在京都落住了脚,扎下了跟。
不过儿子被接过来后,陆磊很是陪了一番不是,才让家里的小大人不生气。
这天陆磊到家后,看到了放暑假后,被林倩从老家接来的儿子。
他一个大男人看着端坐在客厅里,严肃地好像要三堂会审自己的小人,居然感动一阵胆怯心虚。
没办法,儿子现在的气场都开有两米八了,陆磊感觉自己有点hod不住啊。
“哈然然宝,你来了”陆磊干笑着打了招呼后,不停地向林倩使眼色,希望媳妇给自己个提示。
“那。”林倩犹豫着想要开口,被儿子面无表情的用眼一扫,登时闭上了嘴巴。
“陆磊同志,你还记得你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吗”陆然把两只小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沉着稚嫩的嗓音开口问。
“完了完了然宝宝这是得气多很呀,居然都直接叫自己的名字了”
“承诺莫不是来京都那天晚上”
陆磊想到自己曾经正诺过的事,不由得一阵脸上发烧。
看爸爸这样,陆然小朋友似笑非笑地接着说。
“看来陆磊同志是想到了是吧那我来算算,你总共违背几条第一条,因为xxxx,第二条,因为xxxx”
看儿子口齿伶俐,逻辑思维清晰的细数了自己这么多条错误,陆磊感到了十分震惊。
自己那天晚上就说了一遍的话,几个月过去了,儿子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清楚楚
三岁半的孩子有这么聪明吗,他儿子该不会是个天才吧
陆磊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拿的是男主爸爸的剧本,因为然宝这智商爆表,气势惊人,妥妥就是霸总男主的人设
“那爸爸你是不是要学小狗汪汪叫呢”
正当陆磊在天马行空地想像的时候,儿子的话又把他拉回来神。
“然宝,首先不高而别是爸爸的错但是爸爸那样做是有原因的”
说完原因苦衷后,陆磊最后总结了一句“我都为了咱们这个家为了然宝啊”
看儿子神色有些松动,林倩也赶紧帮腔“对呀,爸爸每天干活很辛苦的,然宝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那好吧,惩罚可以先不做不过我要记下来,以后爸爸表现好得话,我会考虑免去的”
陆然小朋友最后这样说。
家庭危机总算是解决了,不过对儿子的聪明陆磊也有了新的认识。
为了不耽误孩子,他让林倩暑假没事的时候开始正式教儿子一些功课。通过将近两个月的验证,陆磊夫妻俩也得出儿子确实比同龄人聪明,不但能静下心学习,而且还能举一反三的,学习的进度很是惊人。
开学后,儿子的去处就成了一个问题,上幼儿园然宝不乐意,刚送过去一天,回来就对陆磊说。
“爸爸,我可以不去幼儿园吗里面好吵了,那些小孩子一直在不停的哭”
看着儿子满脸的不解,陆磊想说“儿子,你也是个小孩子呀”
不过既然儿子不乐意,陆磊也不愿违背孩子的意愿。
就每天早上把儿子送到林家,让林父林母帮着照看,下午自己回来后就接回家教他功课,晚上要是自己出去的时候,就再送到林家去,反正两家住得很近,几步路的事,也不费什么功夫。
就这样,正在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往好的方向进行的时候,陆磊却在市场里遇到了一件既莫名其妙又很打脸的事儿。
“哟这不是林倩你的男人吗他居然在这卖东西”一道惊讶得有点夸张的女声传了过来。
林倩的舍友郑月娥,上身穿着黑色开领小西装,腰部收得很紧,显得腰身非常纤细,里面套了一件米色的碎花裙子,长度正好到膝盖下方一点,肉色的丝袜,红色的高跟小皮鞋。
烫着时下最时兴的齐肩卷发,精心描了眉,脸上用脂粉和胭脂拾掇得白里透红,加上大红色的口红,使她看上去既显得身段妖娆,又显得气质出众。
她领着自己的新男友,昂首挺胸,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林倩和自己宿舍的其他两个人,也在后面跟着过来了。
原来郑月娥在学校见过陆磊后,就开始心绪难平,觉得以自己的相貌和才能配一个农村人实在太委屈了。
再加上郑母也在一旁撺掇着,她最后还是和自己的丈夫离了婚。
现在这个男人是郑母帮她介绍的京都本地人,在机电局上班。男方一见她这么漂亮,又听说还是个大学生,简直满意地没法说,对她以前嫁过人的嫌弃也就全都消失了。
两个人处对象后,郑月娥就提议说要让舍友们都来见见自己的新男友。
她既然都提出来了,林倩她们三个也不好意思说不行。
于是,几个人就出来了,谁知道在附近吃过饭后,郑月娥就非要带着大家来这里逛逛,然后就是现在这个场景了。
她看着现在穿得无比落魄寒酸,又急慌得满头是汗的陆磊,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对林倩说“哎呀,干这个真是好大味上次你男人来看你,穿得那样好,我还以为他是个城里人儿谁知道原来就是个卖包子馒头的”
她又看了其他两个舍友一眼后,带点小抱怨的说“林倩你也真是的你说我们几个,也都不是那样势力的人你何必非要他打肿脸充胖子买那身行头的钱,得好几个月才能挣到吧,这多不值呀赵燕和李彤,你们两个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上夹子了,心情很是紧张啊,祈祷一切顺利求点击,求收藏额,票票,我这个萌新还是不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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