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柏融没想到太后竟然派人将自个拦在门外,虽知道梅盛楠作为梅振远的闺女,太后便是再瞧她不顺眼,也不敢明面上直接对她下手,但不代表不会让她受委屈,他爱她如命,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
他不敢硬闯宁寿宫,但有一个人是敢的。
于是穆柏融掉头就走,一路疾步,直奔乾清宫,不顾太监的阻拦,直接闯进了御书房,对正与大臣议事的德昌帝说道:“父皇,儿臣有要事急奏。”
这位与德昌帝议事的是内务府的总管大臣穆晋源,是一位宗亲,按辈分的话穆柏融得叫他一声叔叔,因办事周全牢靠,很得德昌帝喜欢,他见状笑道:“既然殿下寻皇上有急事,那我的事儿就回头再说罢,横竖不怎么要紧。”
德昌帝斜了穆柏融一眼,镇定自若的对穆晋源说道:“都是终身大事,怎地你的就不要紧了?你一把年纪了,好容易才有个看对眼的,总要先料理明白了你这个叔叔的事儿,再来理会他这个侄儿的才对。”
曹太后今儿召梅三夫人跟梅四姑娘进宫的事儿,德昌帝是知道的,想都不用想,穆柏融所谓的“要事”定然是与她们有关。
有关太子跟梅家四姑娘的传言,穆晋源也是听说了的,因不晓得德昌帝的态度,故而也不敢乱开玩笑,忙推辞道:“我不过随口跟您一提,也没问过人家姑娘家里的意思,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一时半会的只怕也料理不明白,还是太子的事情要紧。”
说完,也不等德昌帝开口,忙不迭的拱手作揖,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德昌帝白了穆柏融一眼,没好气道:“慌慌张张的,半点储君的稳重都没有,成何体统?”
擅闯御书房的事儿却半句都不提,若换作别的皇子,即便不被拉出去杀头,只怕也要落个失宠的下场,可见德昌帝是真的疼爱穆柏融,竟纵容到如此地步。
穆柏融哪还顾得上这些个,忙不迭的求救道:“皇祖母召了楠妹妹跟她母亲进宫,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放她们出来,又叫人拦着儿臣不让进门,儿臣担心的不行,求父皇摆驾宁康宫,替楠妹妹跟她母亲解下围,儿臣在此谢过父皇了。”
说着,就跪下,“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
德昌帝听完他这番话后,出神了片刻,然后轻笑出声:“当年朕表示要娶你母后后,你皇祖母也曾召你母后跟外祖母进宫,朕也如你这般闹了一出,事实证明这是杞人忧天,你皇祖母何等清高的人儿,是不屑做那些腌臜事儿的,顶多晾一晾她们,这又有什么打紧的?安心回上书房读书去罢,否则太傅又要到朕跟前来告你的状了。”
父皇跟皇祖母是亲母子,既然父皇这样说,那想必就是真的,穆柏融揪着的心暂时放下来一大半,另一半不见到梅盛楠安然无恙的从宁康宫出来,只怕是放不下的。
且既然说到这里了,他索性就直接挑明道:“这才八字刚有一撇呢,各路人马就都动起来了,儿臣怕夜长梦多,还请父皇即刻为儿臣赐婚,也好让那些想打儿臣主意的早点死心。”
德昌帝闻言直接摇头:“人家小姑娘才刚四岁,你暗中打人家主意就罢了,还想放到台面上来?这婚朕可赐不下去,太禽~兽。”
“只是赐婚又不是成婚,哪里禽~兽了?民间娃娃亲盛行,有些姑娘家,就是还在娘胎里,都有不少被父母指婚出去的,楠妹妹都四岁了,赐婚给儿臣又有何不可?”什么禽兽不禽兽的,穆柏融简直无语,父皇把他想成什么了,他就是再饥~渴,也还是有底线的,哪可能在梅盛楠没及笄之前就动她?
儿子太伶牙俐齿了,德昌帝辩不过他,于是甩锅到太后头上:“你若能说服你皇祖母,朕就给你赐婚,否则免谈,朕为了媳妇跟她闹翻过,总不能为了儿媳妇再跟她闹翻一次。”
太后若是那么好容易说服的,他又何必跑来乾清宫求救?穆柏融扯了扯嘴角,作生气状,礼也不行,话也不说一句,直接扭头就走。
“等等。”
德昌帝心头一跳,连忙喊住他,安抚道:“你皇祖母刀子嘴豆腐心,你别与她硬碰硬,多说些软话哄哄她,兴许她就同意了呢。”
“这话只怕父皇自个都不信吧?”穆柏融哼笑一声,曹太后是打着想让娘家侄孙女曹昕薇做太子妃的主意的,岂是他几句软化就哄过来的?
德昌帝摸~摸鼻子,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含糊道:“你这样聪慧,定然能想出法子来的。”
穆柏融:“……”
*
乾清宫这些官司梅盛楠是不知道的,她窝在沈氏怀里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时辰钟已指到午时了,这一觉睡的可够长的,但更长的却是太后的早课,如果她真的如崔姑姑所言在做早课的话。
抱着自个一个多时辰,沈氏的胳膊估计都失去知觉了,梅盛楠心虚的摸~摸鼻子,忙挥舞着小拳头帮她捶打肩头。
正忙活着呢,崔姑姑进来了,含笑说道:“太后早课做完了,请梅夫人跟梅四姑娘进去呢。”
沈氏闻言忙站了起来,用另外只还能活动的手拉住梅盛楠的手,牵着她跟在崔姑姑后头,往正殿东次间走去。
才进东次间,就见一个穿着藏蓝宝相团花交领袄暗红织金马面裙的中年妇人端坐在地平宝座上,手里拿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正闭眼一颗颗捻动着,眉眼间带着冷傲,一看就不好相与。
“臣妾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沈氏拉着梅盛楠跪地行礼。
曹太后睁眼,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们一眼,然后说道:“起来吧。”
“谢太后。”沈氏又拉着梅盛楠站起来。
沈氏作为一品诰命夫人,逢年过节要进来跟两宫请安,在太后跟前也算能说得上话的,虽如今情况又有不同,但总不好闭口不言,便笑道:“月余不见太后,您气色总算恢复过来了,先前病那一场,可把臣妾担心坏了。”
“你有心了。”曹太后虚虚的赞了沈氏一句,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将话题带到了梅盛楠身上,皱眉道:“你家姑娘四岁了还懵懵懂懂的,终究与旁人不一样,可有请大夫瞧过?大夫是如何说的?”
沈氏回道:“回太后的话,请过不知多少大夫,就连太医院的董院判,也给号过脉,都说她身子康健无任何毛病……许是晓事晚,像她这样的也不是没有,前朝乙未年的状元郎,就是七岁才开口说话的,却比世人都聪慧,我们楠姐儿虽不敢与状元郎相比,但想必也不会太笨。”
沈氏说的这样自信,也不知是作为母亲的美好幻想还是在为装傻的梅盛楠寻理由开脱,饶是见多识广的曹太后,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分辨。
崔姑姑见状说道:“乙未年状元郎七岁才开口说话的事儿,我也是听说过的,不过这样的事例终究是少,夫人还是要使人打听下哪里有神医,好生医治才好。”
沈氏闻言叹气道:“姑姑说的是呢,神医的事儿一直在打听的,不光我们梅家,就是我娘家沈家以及外家裴家,也都使人帮着打听呢,只是神医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寻的,沽名钓誉的多,有真本事的少,难呐。”
曹太后见沈氏话说的这样滴水不漏,知道很难从她嘴里抠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便说道:“今儿多诵了一段经,竟到了这个时辰了,你们陪哀家用完午膳再出去吧。”
沈氏本能的就想推辞,怕曹太后在饭菜里动手脚,毕竟先张皇后年年轻轻就殁了,这其中有没有腌臜事可不好说,但对方是太后,赏赐饭食是恩典,将这恩典拒之门外,就有点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难保她不会借此发作她们。
正左右为难呢,外头突然有小太监禀报道:“启禀太后,太子殿下又来了,说要陪皇祖母用午膳。”
曹太后给气笑了,凉凉的看了梅盛楠一眼,吩咐道:“既然他这么有‘孝心’,那就请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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