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睡,甄嬛醒来打起精神唤来内务府与礼部之人一同安排大封六宫的典礼,又由礼部按着位份拟定各样琐事,直忙到了黄昏才有三分眉目。
与之相比,准备欢庆大军凯旋的筵席倒简单许多,这样的盛宴甄嬛是习惯安排的了,又有眉庄帮忙,并不费什么事。
得空时,甄嬛也同眉庄一起,带着温实初和卫临去燕禧殿看了昌嫔,她尚且不如安陵容会伪装,区区嫔位,说起话来却仍如昔日盛宠时的她一般。查明她怀孕之事虽颇费了一番功夫,但于甄嬛而言也并非难事。
胡蕴蓉已经把刀子送到了她手里,甄嬛乐得照单全收。
乾元二十五年九月二十日,玄凌下旨大封六宫,册惠仪夫人沈眉庄为惠贵妃,贤妃齐月宾为淑妃,和敬夫人冯若昭为贤妃,贞妃徐燕宜为贞一夫人,昭仪吕盈风为欣妃,慎贵嫔刘令娴为慎妃,怡贵嫔方淳意为怡妃,容华周珮为婕妤,芳仪洛临真、芬仪杨梦笙、德仪黎萦、昌嫔胡蕴蓉为容华,珝嫔祝含芷为婉仪,瑛嫔林瑶为芳仪,瑃嫔罗惜惜为芬仪,韵嫔赵仙蕙为德仪,睦嫔汪轩媖为顺仪,良媛穆景秋为瑜嫔,康贵人史移芸为良娣,才人严致秀为璘贵人。
除汤修容外,荣嫔亦因此前越级晋封不再加封,昌嫔则因怀有身孕而破例为容华。
上谕明旨由位份最尊的眉庄与甄嬛协理六宫,眉庄本要推脱,但甄嬛一番解释,到底看甄珩等人在外面惹眼得很,甄嬛在后宫太过引人注目,方才欣然答允。
大封六宫的典礼在太庙足足行了三个时辰。这样大封六宫的情形在乾元朝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玄凌与纯元皇后大婚之时,可当时后宫断断没有这般人丁兴旺。如此盛典,大约在乾元二十五年得过一点恩幸的嫔妃都得册封,合宫欣庆,自然热闹不同凡响,连上林苑听仙台的戏也是流水样唱足了三日三夜,更逞论各宫歌舞如何夜夜不休了。
而新晋的胡容华,却不被允许参与那一日的册妃大典,原因自然是皇贵妃体恤。天气渐凉,太庙人多,已经怀有四个多月身孕的胡容华的确是不适宜参加的。为此,胡容华在燕禧殿里砸碎了无数古董器皿。
但她毕竟不敢声张。玄凌刚刚认为她懂事了,若她再作兴,玄凌必不能容她。
后宫之外,便是前朝。册封礼后五日,大军还朝,玄凌依礼论功行赏,除驸马陈舜与抚远将军李成楠外,甄珩封三品武威将军,夫人安陵容晋正三品新平郡夫人;洛临风封四品奉恩将军,领兵部侍郎之职,夫人甄玉姚晋正四品温平府君;薛湛封五品怀远将军,领兵部员外郎之职,夫人甄玉姗晋正五品承平郡君。清河王与平阳王已是王爵,封无可封,玄凌便赏了许多珍宝下去。
玄凌本意,是要让甄珩领左仆射一职的,但甄嬛深知其中厉害,悄悄传话给甄珩让他以伤况未愈推辞。玄凌听后倒十分高兴,显然甄珩经受住了他的试探,故朱笔一挥赏了个虚职。帝王之心,总是这般难测,便是有甄嬛在也不能改变一二。
十月初一,新雪初至,玄凌下旨在重华殿设宴为凯旋将领接风,除后宫正四品上的嫔妃、亲王贵眷外,此次有封赏的将领都携了夫人入宫赴宴。
至夜,重华殿中笙歌燕舞,远远都能看见丝竹柔软低迷的咏叹,软软一声,无端撩拨起紫奥城此消彼长的阴诡气息。玄凌正装华服坐在正中首位,甄嬛一如既往按品大状坐于他左侧,眉庄在他右侧。下首一溜儿排开,一面是几位王爷和外臣,一面是淑妃起的后宫妃嫔。
酒过三巡,菜尝五味,玄凌兴致勃勃,眼神迷离间倏然望见玄清有些意兴阑珊,身边又空空荡荡,举杯向他笑道:“老六怎么闷闷不乐的?莫不是你家王妃不在,心中想念了?”
说得众人都忍不住笑了,玄清微微尴尬,忙道:“内子身子不适,不耐久坐,臣弟着人陪她去偏殿歇一歇。失礼之处,还请皇兄莫怪。”
玄凌舒然笑道:“这倒无妨,只是请太医来看过了么?”
玄清还未回答,甄嬛已掩唇一笑,向玄凌道:“皇上可是错了,宫中人尽皆知六王与王妃伉俪情深,若王妃当真有碍,王爷怎能不请太医来呢?”见玄凌还是懵懂不解,她又道:“大军回京之前王妃入宫请安,曾说起已有了两月身孕,如今算来正是身子沉的时候,自然不惯久坐。”
玄凌这才恍然大悟,笑道:“这老瞒得真好,如此喜事,该好好庆贺才是。”
“还不止呢。”甄嬛略过玄清眼底的难言的隐痛,柔声道:“皇上知道平日里各家王府的事都是臣妾管着。昨日清河王府还报上来,一位侍妾叶氏也有了身孕,于今一月有余。”
外人眼中的清河王府一向低调,如今接连传出两桩喜事,在场诸人无不举杯,同敬玄清:“恭贺清河王。”
“日前外头进了一株珊瑚,本宫已命人送去清河王府,算是为王妃安胎。”甄嬛举杯笑若春风,毫不避讳与玄凌十指相扣,若玄清够聪明,便该知道甄嬛心不在他,悬崖勒马。
然而玄清轻飘飘一笑,痛饮一杯,隐约仍未有放手之意。甄嬛瞧见也再不理会,她已给足了玄清安然一世的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
“六表哥最风流倜傥,搁在从前,哪肯找个人来束手束脚,不想如今有了表嫂、当了父王竟也转了性子。只不知六表哥被人管着,还有伊人可求么?”胡容华俏皮一笑,娇滴滴的声音自珠翠重叠间漫出。
她如今虽只是正四品的容华,奈何有着身孕,玄凌格外宠着,位置竟仅次于正一品的淑妃和贤妃,连生育了皇五子的贞一夫人都被排到后头去了。座上嫔妃纵然背地里恨得银牙咬碎,面上也不敢露出什么来。
玄清向来只把她当小妹妹看待,也不介怀,只道:“容华已为人母,俏皮劲儿却是一点未改。”说着又举杯向她,“还未贺容华有孕之喜。”
胡容华略略点头,娇声笑道:“我未改的只是俏皮劲儿罢了,皇贵妃与惠贵妃最是有资历的人,然而容貌鲜妍也半分未改呢。”
玄清的目光倏然一紧,扫过甄嬛温婉秀丽的面庞,转瞬已换了澹澹的笑意,向眉庄道:“惠贵妃安好,还未恭贺贵妃娘娘晋封之喜。”
眉庄略略欠身,随礼道:“多谢王爷。”
真是受不了,玄清这么一副被抛弃了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胸口越发觉得作呕,也不知是不是被玄清的举止恶心到了,甄嬛侧身,小声道:“臣妾先去更衣。”
玄凌自然而然地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方安心道:“还好并不热。赶紧去吧,让槿汐将披风取来,着了风寒可不好。”
方才迈出重华殿,脚下一个踉跄,槿汐急忙扶住道:“娘娘还好吧?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奴婢去请卫太医过来瞧瞧。”
“许是吃食不合脾胃,无事。”甄嬛轻轻摇头,到底不想回去看玄清的模样,“在廊下走一走吧。”
雪絮连烟锦的披风软软凉凉地拢在肩膀上,不盈一握。欲取披风之暖,心里反倒生了凉意。勾栏曲折的长廊蜿蜒无绝,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一般,像是在提醒她一辈子也离不开这座四四方方的紫奥城了。
只是初冬,廊下绿蜡桐叶舒卷喜人,疏斜的梅花枝横逸旁出,落在青砖地上烙下一地层叠蜿蜒曲折的影子,远处重重梅影无尽无遮,似乎是从倚梅园移来的玉蕊檀心梅,一如十多年前她看到的那般疏冷淡漠。
忽然有一股杜若的气息暗暗涌到鼻尖,甄嬛下意识抬头,见有人长身玉立于树下拈花轻叹,她暗想不好,方欲转身,已听见那人稀疏而清淡的声音响起,似沾染了夜露的新霜,“你…如今好吗?”
避无可避,甄嬛只得微微欠身,含着一缕几乎看不出的笑意道:“六王这话好生奇怪,本宫又不是遭了什么祸事,何以这样问呢?”
玄清缓缓摇头,好像自言自语着什么,忽然漫步走来,道:“你……皇贵妃谈笑自若,看来皇兄待你极好。”
“皇上待本宫如何,本宫不便与六王谈论。”甄嬛不留痕迹地退了一步,藏在披风下的手悄悄拍了拍槿汐,又和煦笑道:“不过听闻六王妃身体不适,王爷与其来问本宫安好,是否更该去偏殿探望一下王妃?”
听她提起尤静娴,玄清眉心微蹙,笑意哀凉如月光也照不明的影子,“多谢皇贵妃关怀,本王本是出来醒醒酒,是该去看内子的。”
“王爷何须多礼。”甄嬛再退,一笑了之,“其实王爷待王妃情深意重,与皇上待本宫别无二致,本宫也不过白说一句罢了。何况于礼,本宫也是要称王妃一声弟妹的。”她倏然回头,笑道:“槿汐,咱们回去吧。”
“不要走。”转身的一瞬,玄清手心的温度如热铁烙在手上,低沉而压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爷自重!”槿汐大惊失色,连忙拦在两人之间压低声音道。她精于世故,方才便有所猜想,没成想玄清这般大胆,只是碍于甄嬛的名声不好大声发作。
“王爷怕是喝醉了吧。”甄嬛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连连退步,声音冷冽如廊外乍起的北风,“本宫自认与王爷只有数面之缘,并未有失礼之处,不知王爷心中是否有何误会。如有,本宫自当致歉,也请王爷自重身份。”
玄清讪讪地后退两步,眼中百转千回愁肠郁结,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半分多余的情意,不过当然是失败了。许久,他才躬身颔首:“是清失礼了。为避嫌疑,还是本王先回去,娘娘过片刻再入席就是。风寒露重,请娘娘善自珍重。”
“王爷自便。”
甄嬛冷冷一笑,甚至连嘲笑他的自作多情都厌倦。她忽然觉得,玄清甚至不如温实初,好歹人家温实初待自己妻子发自真心,无论书中还是现在,她最多都是温实初那不堪回首的初恋;总不像玄清待尤静娴,妻、妾、儿俱在,却恋上自己的嫂子,这可就是婚内精神出轨了。
眼见他离开,甄嬛总算平静许多,只是心口还是闷闷地不痛快。忽然近旁树影微动,仿佛是谁的身影一闪而过,紧接着传来侍女不迭声地呼喊和花枝倏然折断的声音。甄嬛心中一慌,急急回头去看,见玄清快走几步,失声道:“静娴——”
耳边传来侍女叫太医的声音,甄嬛已心中有数,只望一眼槿汐,连忙转过回廊另一侧躲在拐角处。槿汐急得额头沁汗,低声道:“六王妃怕是听见了方才的话,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甄嬛定一定神,凝望月光射在栏杆上如霜似雪,“六王妃身边只有贴身的侍女,她们就是听见了本宫与六王的对话,也该知道是六王一厢情愿而妄言,为了六王也为了她自己,必然不敢声张。如今我们只等人多嘈杂起来,有人来禀报再回去便可。”
“也只好如此了。”槿汐叹息道。
甄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忽然一阵隐痛自小腹升起,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反胃恶心。槿汐一个不查,任由她跪倒在地上,她却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很快就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柔仪殿里乌压压挤了一群人,卫临正跪在地上诊脉,玄凌则搂着她坐在床边,见她转醒,欣喜若狂道:“嬛嬛,你总算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甄嬛清了清嗓子,摇头婉声道:“只是胃里不痛快。”说着又不好意思地一笑,“臣妾有些饿了。”
说得旁边围着的眉庄等人终于放下心来,玄凌不禁失笑,命槿汐:“快去将卫临开得药膳取来,这会子正好。”
甄嬛听着疑惑,只见卫临笑着解释道:“恭喜娘娘,娘娘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昨日有饮宴,故而胎气有些不稳,所以臣开了些药膳为娘娘保养身体。”
“嬛嬛,你可知道朕有多高兴!”玄凌握住她的手腕低声关切,“好在重华殿离太医院不远。朕已经问过温实初,他说这一胎并无大碍,只需安心静养。”当然,后面一句只是说给她罢了。
“皇贵妃果然洪福齐天。”人群中忽然传来胡容华故作奉承的声音,“只可惜六王妃便没有这般幸运了。”
甄嬛心知不好,面上只做懵懂:“容华这话……是六王妃出了什么事么?”
玄凌闻之笑容僵住,还是眉庄摇摇头叹道:“昨夜六王妃去殿外透气,不小心在雪地上滑倒了,腹中的小王子便……”
甄嬛从眉庄絮絮地讲述中得知,尤静娴失去的不只是一个已经成形的男胎,更是永久的生育能力。而玄清,第一次于众人之前落了泪,至今还在昏迷不醒的尤静娴身旁守着,众人惋惜之余,无不称颂清河王的深情厚谊。
可她,只觉得可笑。
若真是情深不悔,当初又怎会伤了发妻之心?玄清所作所为,更像是一场笑话。
“朕已经赐了药材过去,又有太医诊治,相信六王妃很快就会醒来。”玄凌看甄嬛皱眉冥想,还以为她是在担心,“你不用多想,安心养好身子就是,宫中的事有惠贵妃呢。你现在最大的事,就是平平安安地生下咱们的孩子。”
玄凌眼中,依稀还能看见上次失去孩子的痛悔。甄嬛微微颔首,埋头于玄凌胸前,浅笑道:“臣妾遵旨。”
她既然醒了,妃嫔们便也各自散了,玄凌也不便留宿,便就近去了眉庄的存菊殿。槿汐递了药膳来,遣走侍从人等方道:“小允子才来报,说是查出来六王妃进宫请安之前的那日,胡容华的贴身宫女琼脂曾回了一次晋康翁主府,而后晋康翁主便请了六王妃去看戏。”
“果然是她。”甄嬛咽下一口汤,眸中划过一丝恨意,“难怪刚才她话里夹枪带棒的,本宫还在想六王妃既然身体不适,又为何会出去透气,想必也是她看见六王出去报的信了。”
槿汐闻言皱眉道:“六王的心思,连娘娘自己都没看出来,王妃这个枕边人知道不奇怪,胡容华是如何得知?”
甄嬛静静一想,淡淡道:“胡容华看似轻狂跋扈,实则心思深沉,不过这种事关系重大,大约也是她偶然得知,并无什么真凭实据,否则这会儿早就告到皇上那里了,哪还需要利用六王妃来刺探。”她停一停,唇齿生寒:“只是这胡容华留不得了。”
槿汐微愣:“娘娘的意思是……”
甄嬛冷哼一声,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细瓷小碗,“这只神鸟发明,怕是要飞到尽头了。”
此次有孕,甄嬛能切身感受到玄凌的用心,燕禧殿也因此来往人稀。纵然胡容华隔三差五地以头痛脑热、胎动不安的理由来请玄凌,玄凌依旧只是盘桓在柔仪殿里,连安胎药也是煨好了亲自一勺一勺送到她唇边。
这日午睡起来精神略略好些,正好玄凌早朝下来,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宫中近来发生之事。辰光如画,两人安静相对时,倒也生出几分恬淡相守之意。
聆欢此时已经九岁了,难得沉静地在一旁学着女画师作画,倒也极是认真,一弯一折虽稚嫩,但下笔极有力,可见心中有丘壑。玄凌闲来无事,便唤槿汐取来一副玉石棋子,与甄嬛手谈几局,偶尔温柔凝睇聆欢。这样的静好时光,一直维持到了夜间。
这一晚外头风大,玄凌便决定留宿,一同用过晚膳,李长忽然垂着手进来了,道:“午后燕禧殿便来人说胡容华身子不爽快,皇上这会子可要去看看?”
玄凌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朕都说了不痛快就找太医,朕又不会治病。”
甄嬛微微正一正色,道:“容华妹妹性子要强些,轻易不告病喊痛的,不如皇上去看看也好。”她侧头笑一笑,“来去都有轿子,也不怕冷,臣妾陪皇上走走,就当消食罢了。”
玄凌只笑道:“她近日不太成个体统,朕懒怠见她。”
甄嬛笑着啐了一口道:“皇上不爱见她就不爱见,何必说给臣妾听,好像都是臣妾的不是了。”说着便起身,“妹妹毕竟有着身孕,不能马虎,还是走一走吧。”
燕禧殿周围宫宇不多,兼着风声大作、花木枯折,显得颇为萧瑟冷寂。才至燕禧殿门口,便只见几个老迈的宫人守在外面,见了玄凌轿辇都慌里慌张地跪在地上,内里一片死亡般的沉寂。玄凌颇有疑色,便示意门口的内监不必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与甄嬛第一次来时不同,此刻燕禧殿内外连一朵梅花也无,空空荡荡。越往里去,宫人越少,玄凌一行人径直去了内殿,竟连个守夜的宫人也没有。
内殿门口,玄凌挥退了众人,只有李长和槿汐两个陪着他与甄嬛进去,转过鎏金屏风,忽然一阵暧昧的喘息窜入耳中,还夹杂着隐晦不明的低笑。重重叠叠的霞色软烟罗帷帐微微浮动,惊起半天缱绻疏音。
玄凌蓦然驻足。
殿内,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蓉儿,你真好……”
玄凌的气息微微不稳,几乎要僵在了那里,心里霎时雪亮透敞,他的神情渐渐冷寂下去,一如殿外肆虐的风,似无数把利刀直插大地之腹,仿佛也在宣泄着无尽的愤恨,无尽的帝王之怒。
甄嬛不敢说话,身体摇摇欲坠,只幸好有槿汐扶住不曾倒下,李长却已经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一声似乎并没有引起床上之人的留意,内里依旧颠鸾倒凤鏖战正酣。玄凌铁青到失去人色的脸上泛起凄厉的酡红,似一点如血欲泣的残阳可怖。
甄嬛从未见过他这样可惊可怖的神情,李长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玄凌迅疾冲向前方,哗啦啦将帷帐扯下,里面的光景清晰可辨:挺着快五个月身孕的胡蕴蓉与一个清秀男人深深地纠缠在一起,嫔妃华丽的宫装与羽林郎厚重的铠甲委顿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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