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风起云涌

小说:甄嬛传之柔桡嬛嬛 作者:末烬
    玄凌没有刻意隐瞒,所以甄嬛很快就查明所谓天象之说不过是玄凌授意,用心昭然。如果没有晚选侍的事,甄嬛大概都要感动了。

    当然,尽管旨意已下,立后终究不是小事。前朝议论不断,堪比立太子之争。那一日情形究竟如何,甄嬛不清楚,但通过李长辗转传来的消息,那天玄凌面对几位老臣的反对,一锤定音:“昔者后位空置,盖因昭成太后之孝。今三年期满,纵观后宫,唯皇贵妃一人可堪为后!”

    朝堂之上朱氏故旧轮番进谏,甚至搬出太后以死威胁,玄凌仍是不改其志。幸而如今甄家枝繁叶茂,又有真宁长公主为了承懿翁主,请求驸马陈舜支持甄嬛。陈舜和甄珩都是平定赫赫有功的臣子,纵使不刻意去争执,也自有群臣选择最聪明的立场。

    于是,尘埃落定。

    排除了一切反对因素,玄凌终于可以放心筹办封后大典。他特别下令,按着当年册封朱柔则的礼节准备了典礼。撒帐,洞房,合卺,桩桩件件都是依着大婚的规矩。

    在玄凌看来,他已经给了甄嬛他自认为所能给的一切,并晓谕六宫废除了皇贵妃一位——因而,甄嬛成了大周历史上唯一一位也是最后一位皇贵妃。

    乾元二十七年九月初九,重阳佳节,乃上上大吉之日,也是历书上半年来最好的日子,宜嫁娶、祭祀。玄凌正式祭告天地,立甄嬛为皇后。

    清晨,天刚蒙蒙亮,柔仪殿里已经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槿汐亲自看管着册封的礼服,流朱沐黛仔细地检查着典仪所需的仪仗,分派各处宫女内监,眉庄知道她今日人手紧缺,还特特遣了采月采星来帮忙。殿里殿外,熙熙攘攘。殿前的汉白玉石道上,铺着长长的大红色氆氇,专为皇后所乘的五凤朝阳车静静等候在未央宫门前。

    甄嬛端坐在妆台前,梳洗罢,槿汐亲自送来了册封礼上所穿戴的衣物和首饰。依照礼制,册封礼上皇后梳凌云髻,端庄持重。奉旨梳髻的,仍是那位乔姑姑,说来也是缘分。

    她年纪已经不轻,步伐不算稳健,但手上却上下翻飞分毫不乱。她诚惶诚恐地看着甄嬛,含笑道:“奴婢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竟有幸为皇后娘娘梳髻。难怪皇后娘娘的额发这样高,可见这福泽深厚是旁人不能比的。”

    甄嬛听她说得讨喜,便也让槿汐赏了东西。待得妆成,甄嬛觉得自己的脖颈都有些酸痛。果然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流朱在一旁不禁笑道:“小姐当年封婕妤时就觉得头上首饰重了,如今戴上凤冠却不觉得了。”她说着也红了眼眶,哑着嗓音,“如今也不能胡乱叫小姐了,旁人听了要笑话。”

    甄嬛笑而不答,伸展双臂由她们为她换上凤袍。这样的图案,她见朱宜修穿过许多次,如今自己穿上,却忽然心内空落落的。汲汲营营十五年,她已不复当年云意殿的心境。

    按照玄凌的旨意,甄嬛乘车从侧门出了紫奥城,而后弃车乘皇后銮驾,又从正门重新入了紫奥城,直往太庙而去。依礼,太庙只在祭天、册后和重大的节庆才开启,平日妃嫔册封,都只在宫中的太庙祠祭告略作象征即可。今日的太庙,只为她一人而开。

    吉时,玄凌已经在太庙前静候许久。他推开了阻止的李长,大步上前,步步走在旧日破碎的时光里。甄嬛莞尔一笑,执子之手,借力步下轿辇。她想,自此之后,玄凌于她,与旁人再无分别了。

    “朕等你许久。”玄凌沉吟道,不惑之年的他早已不再年轻,但长身玉立丰神俊朗,一如昔年。可终究,那也只是甄嬛一个人的昔年。

    “不敢令四郎苦等,嬛嬛承情而来。”甄嬛巧笑倩兮,眉目婉转,“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携手至高台之上,甄嬛恭敬地跪于大周列祖列宗之前,聆听司礼内监高声宣读圣旨:“夫惟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以备外治,兼资于内职,家邦之化始隆。惟中壶之久虚,宜鸿仪之肇举,爱稽懋典,用协彝章。咨尔摄六宫事皇贵妃甄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事朕年久,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含章而懋著芳型;晋锡荣封,受祉而克娴内则。褆躬淑慎,恂堪继美于兰帷;秉德温恭,信可嗣音于椒殿。往者统六宫而摄职,从宜一准前规;今兹阅三载而届期,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抵承懿训,表正掖庭。虔修温清之仪,恰欢心于长乐;勉效频繁之职,端礼法于深宫。逮螽斯樛木之仁恩,永绥后福;覃茧馆鞠衣之德教,敬绍前徽,显命有龙,鸿麻滋至。钦此!”

    “臣妾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甄嬛凛然道,行三跪九叩大礼,其实想起来这跟妃嫔册封并无大分别,纵然后位不可轻易更迭,这乾元一朝也来来回回立了三次皇后了。

    昭成太后在天之灵,此刻恐怕在唾骂她吧?

    接下凤印、宝册、圣旨,耳边太祝四六骈文的祷词洋洋洒洒,极尽文藻之华丽,其实简而言之不过一句话:自此之后,她甄嬛便是大周皇后。她的三位皇子、两位帝姬,也一跃而成后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嫡子嫡女。

    册封礼后,便是在重华殿设宴,六宫妃嫔正式参拜新后。

    重华殿上,玄凌与甄嬛执手并肩而立,俯瞰后宫嫔妃,身后是河山锦绣,天地浩大。甄嬛与妃嫔首位的眉庄相视一笑,她眼中有忍不住的热泪盈眶,在山呼的“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声中,那泪也夺眶而出。甄嬛的目光一一掠过淑妃,贤妃,贞一夫人……直至最末的晚选侍,忽然轻轻一笑。

    殿外风云变幻,而这后宫的波涛云诡,亦从未有片刻停歇。

    成为皇后的日子,与往常并无大分别,每日晨昏定省,众妃嫔仍是到柔仪殿中请安——因朱宜修死得忌讳,甄嬛向玄凌请旨不搬去昭阳殿,只是将原来的凤仪宫撤匾封宫,而将未央宫改为凤仪宫,内里则按照皇后的规制修改装潢,仍称柔仪殿。

    稍微算是个新闻的,也就是那位晚选侍得了玄凌不少宠爱,周婕妤、瑜嫔等人因此怨言颇多。不过一二月间,这位晚选侍便成了正六品晚贵人。

    乾元二十八年就这样平淡无奇地来临,二月二,龙抬头,淑妃泪水涟涟地送了温仪出嫁。四月初一,承懿翁主陈慧生足月生下了长女甄苡潇,玄凌破例晋封其为和歆翁主,以示恩宠。

    甄嬛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已经苍老了。原本对玄凌稍加软化的心,也因为晚贵人的一日日得宠,而渐渐冷寂下去,代之以初入宫时的冷静犀利。

    玄凌永远都是玄凌,他的人生已经无法与朱柔则这个名字分割开来。而甄嬛也永远都是甄嬛,她承认在晚贵人出现之前,她曾有过一瞬的奢望,但从那以后,她不会再轻易地抛弃理性。这后宫里,容不得她一时一刻的情不自禁。

    玄凌爱不爱她,甄嬛不知道,但即便她真的成了玄凌的独一无二,对她也不会有什么意义。从她杀死昭成太后那一刻,她与玄凌之间已经再无可能。

    六月里,多年不闻孩哭的后宫终于传来了喜讯:晚贵人怀有身孕,已二月有余。玄凌下旨破例晋其为从四品芳仪,而原来的祝婉仪、林芳仪、罗芬仪都晋了容华。凡从四品以下者,各进一级。

    消息传来时甄嬛与眉庄正在柔仪殿中做着活计,朱红窗外红河日落,天光长寂。金兽熏炉的口中徐徐飘出几缕淡色轻烟,是苏合香清甜甘郁的芬芳。

    挥挥手让回个话都撅着嘴赌气的流朱下去,甄嬛慵懒一笑,“姐姐你看,这还只是大半年呢,当真是好福气。”

    眉庄虽有惊讶,仍浅浅一笑,“这才两个月,生不生得下来还是未知数。”整理好小筐中的各色丝线,一截浅杏子轻罗袖子滑下来,腕上的缠臂金碰着赤金手镯叮咚有声,连那声响,回声在空荡的宫殿里绵绵悠长,也是那样寂寞的。

    “既然有孕,做皇后的就不能不有所表示。”甄嬛沉吟片刻,唤过槿汐,“晁氏那边怀孕了,皇上少不得要为她热闹热闹,咱们不能装作不知道,你把上次氐州都督送来的‘送子观音’图送去给她,聊表心意吧,记得叫上卫临。”

    槿汐答应着去了。眉庄认真地绣着“鸳鸯戏水”的花样,轻笑道:“叫上卫临确实省心,免得被有心人利用。不过她背后之人你了查到了眉目?我这里可有些消息,不知道皇后娘娘要拿什么来换?”

    甄嬛噗嗤一笑,知道她意有所指,忙命沐黛端来端过几色甜点,枣泥山药糕、缕金香药、紫苏柰香、松子穰、茯苓糕、朱砂圆子并两盏碧螺春,方道:“惠贵妃可还看得入眼?”

    眉庄拈了一块山药糕吃着,颔首笑道:“礼数还算周全,是求人的态度。”她饮了一口茶,正色道:“今日我路过上林苑,远远看温仪公主的轿辇经过,可那并不是去披香殿的路。命采月打听了方知,温仪公主入宫拜见淑妃之后,又去寿安宫拜见了钦仁淑太妃。”

    甄嬛闻之眉心微蹙,疑惑道:“淑妃与钦仁淑太妃是没有什么交情的,温仪为何要去拜见她?”她喃喃自语,“钦仁淑太妃,温仪,岐山王……”

    一个又一个疑问在脑海中升起,甄嬛看着眉庄若有所思,忽然眼前一亮:“莫非……”

    眉庄盈盈一笑,忽然低叹:“我猜到了一些,但我知道肯定不如你想到得多,退一万步说,我更希望自己猜错了。”

    “眉姐姐向来聪慧。”

    甄嬛在沐黛耳边低语几句,看她下去了方道:“但愿都是咱们多此一举吧。”

    天气炎热似流火,然而甄嬛却很喜欢那一抹艳阳灿烂,闲暇时便和眉庄在偏殿的藏书阁里整理发黄的书卷,将它们放置到烈日下曝晒,以免被霉气侵染了幽雅墨香。而这个时候,予泽和予沐便安然在凉亭中讨论文章,论起政务要闻。柔仪殿里,一派温馨祥和。

    这一日甄嬛与眉庄正埋头于书卷间,却听槿汐轻轻唤但道,“皇后娘娘。”

    甄嬛心中有求,与眉庄踱步出去,问道:“怎么了?”

    她蹙着眉头,不安道:“寿安宫传来消息,钦仁淑太妃忽然病重。”

    甄嬛和眉庄相视一笑,扬一扬眉,“禀报皇上,并召岐山王进宫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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