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午时,本该是昏昏欲睡的时刻,但荣禧堂后院的相邻垂花门的抄手游廊上几个穿红戴绿的丫环却正在叽叽喳喳的谈论着今日贾环和彩云的“好事”,或嗤笑或不屑。
总之没一人觉得这事蹊跷,或是为了贾环担忧,全都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毕竟贾环可是哥儿不过是和下人在佛堂厮混当不得什么大事,估摸着也不过是闭门思过几日罢了。
忽有,一小丫头插了句嘴:“听说这环三爷不但中了廪生,可还有一副好相貌,彩云姐姐可真是撞了大运了。”话语之中大多是羡慕之意,对于她们这些小丫头来说,能给主子当个通房大丫头就已经是天大的好运了。
“还真别说,这环三爷的确长得俊,特别是看人的时候,那一双凤眼可把人看的心慌意乱呢!”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衫,带着些许首饰的丫环说到,一副多情的面貌虽比不得伺候在贾宝玉身边的晴雯却也足够惹眼了,特别是说这话时,她双眸含水,那股子娇~媚劲可真是让从旁走过的小厮瞧傻了眼。
小丫头见此赶紧巴巴的凑上前说到:“凭着姐姐的模样自是能寻一个比环三爷还要好的良人!”话语之中多是谄媚之意。不过小丫头到底年轻,不知道这种话可是不该当着这么多人面说的,于是听了这话其余的丫环们,皆拿手掩着唇笑,一副看见了什么好戏的样子。
于是身着淡紫衣衫的丫环不由有些恼怒,含怒看着小丫头说:“你个没皮没脸的,说什么呢?主子岂是你可以说的?”
“不是姐姐,我……”小丫头想要说些什么,但见淡紫色衣衫的女子不搭理自己的模样,只好嗫嚅着不说话了。
不提这个单说原本应该悠悠闲闲午睡的贾母,此时正皱着眉,颇为苦恼的看着跪下底下的小厮问道:“这事被宣扬的人尽皆知了?”在贾母心中贾环不过一个区区庶子,算不得什么。但若这事被宣扬出去,总归是不太好听的名声,到时候损的可不只是贾环的名声,还有荣国府的名声。
鸳鸯见贾母皱着眉,于是体贴的上前,细心的替贾母按摩,一边柔声说到:“老祖宗,您放宽心,此事不过是环三爷少年轻狂罢了,谁家都是有的。”
或许是鸳鸯的安慰真的有用,贾母深深吐了一口气后,看着小厮颇按捺这心中的怒意说到:“说清楚。”
“回主子的话,京城中的人,但凡好听消息的都知道了。而且也不是说环三爷少年轻狂而是说夫人她手段,她手段高超。”小厮低着头,略带委婉的说到,其实外面都在传王夫人整治庶子太过,乃是一个毒妇。不然不过和一个下人厮混那里用得上这么大的阵仗,还被贾政给差点打死。
贾母闻言一怒,之后气急的伸手狠狠拍了一下旁边放着的小几,恼怒的说:“那个蠢妇!”精明如贾母自然明白,贾环和彩云的事情都是王夫人安排设计的。对于王夫人打压庶子的行为,贾母表示并不在意,毕竟当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否则当年的荣国府怎么可能只有她自己的孩子活了下来呢?但王夫人做了之后却没有把尾收干净,反倒还连累了荣国府的名声,就让贾母难以忍受了。
于是,贾母带着些许余怒,但却按耐住尽可能温柔的看着鸳鸯说:“鸳鸯你亲自去走一趟,让老二家的好好在佛堂里思思过,把那《女戒》、《女训》好好的抄个几十遍,好好学学怎么做个当家太太再出来。”
“是!”鸳鸯应道之后便动作麻利的去传话了。
“你去和二老爷说一声,让他下了朝,立马回来。”对着小厮,贾母就没那么好的忍耐度了,所以这语气可是不止严厉了十倍,毕竟世家大族最忌的可是有个毒妇。
“是!”小厮应道之后也麻利的去传话了。
不提这边贾环昏迷的躺在自己的床~上,伴着赵姨娘的哭天喊地声被郎中看诊之后灌药,彩云醒来后哭哭啼啼的跑到王夫人门前诉说自己的委屈,狡辩自己的自作主张,王夫人平心静气的抄写这《女戒》和《女训》,因为她还有后招。更不提贾政在打样及官员下班后便走进贾母院子,和贾母好好的谈一谈,商量该如何解决此事。
但说墨香阁内,早已经了解了事情全部始末的文五看似正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一壶茶水,似乎在嫌弃这茶水不够好,实则文五的思绪早已经飘远,不知想到哪里了。
过了许久,文五悠悠一叹,终于提笔找来了小厮,吩咐对方把贾环之事弄大最好有碍国祚,逼得喜好面子的贾母和贾政为了保护王夫人主动将脏水往贾环身上泼之后分出宗族。
交待完毕,文五看着那人远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那番话的,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但却还清楚记得自己吐字清楚的说过:定要让贾环声名狼藉的离开荣国府!
耳边忽传来一道磁性、低沉的男声:“真不愧是密探同知大人,当真是心狠手辣。”之后便听见锦靴踏地的轻响,和玉佩碰撞所发出的清泠之声,宝蓝色的衣袂翻飞在有些昏暗的烛光下显示出精美、秀丽的暗纹。
男子自黑夜走出,肤如冠玉、剑眉朗目。男子绯红色的薄唇勾着一个称得上是邪肆的微笑,让原本俊美非凡的面容显得越发莫测,让人不敢小视,更不必提此人身上那种浓厚的威严和傲意了。
文五收敛心中思绪对着男子从容的跪下行礼后道:“下臣见过九王爷。”
九王爷也就是永麟王:水泽乃是当今圣上的第九子,所以世人多叫其为九王爷,而非永麟王。水泽乃是贵妃孙氏所出,同五王爷:长宁王乃是一母同胞,自幼聪慧十分得当今圣上的喜欢。
当今圣上育有十八子,但活下来的却是寥寥几人,且这寥寥几人大多年龄相近,除现如今最年幼的安惠王:水渝外,旁的几个相差也不过十岁。所以无怪乎当今圣上稍显弱势时,皇子们斗的如此厉害。
“文先生不必多礼。”水泽虚扶起文五后,坐在主位上示意文五走下后,轻笑着到了句,“文先生倒是对弟子分外狠心啊!”话语之中透着些许的亲昵,似乎两人关系颇为密切的样子。
文五一脸刻板,几乎没有露出任何个人情绪的颇为公正的说到:“贾环此人有大谋,十分适合密探。下臣已经年老,是时候该考虑接班人了,但荣国府毕竟算得上是贾环的依仗,下官想王爷也不愿意看见一个向着自家的密探同知吧!”
文五其实最开始没想过把贾环拉入密探,但随着对贾环的了解,对贾府的了解,文五却有了这个想法,毕竟贾环若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快捷的方式不就是密探吗?虽然危险但是却也有着无限的机会。但入密探之人大多都是无牵无挂、或是已经走到末路的人,贾环这种侯府家的庶子不适合。所以,贾环先需要一无所有才行。
“说的对,先生当真,真知灼见。”水泽轻笑着应道,之后颇为体贴的说了句,“既然如此,本王不如也来推一把好了,本王记得荣国府的贾敏可是去了。贾环那事可算得上是孝期苟合,可以挨板子了。这样以后当上都指挥使的时候也好明白明白刑法。”水泽这话说的可谓是没有丝毫的道理,但谁让他是王爷呢?他既然说贾环孝期苟合,那么就定是孝期苟合。
“王爷思虑周详。贾王氏也定因此才背负了毒妇的骂名,真是多亏了您拨乱反正啊!下官替贾王氏谢过王爷”文五看着水泽眸色坦荡的说到。
“是吗?看来本王还算做了一个好事啊!”水泽毫不意外的看着文五微笑着说道。
“王爷仁厚!”文五恭恭敬敬的说到。
“当不得大人如此夸奖!”水泽看着文五,暗道一声老狐狸,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之后则是两人之间互相打哑谜,说“瞎话”了。
就这样,贾环所遭受的骂名就这么被几句笑谈定下了,不怪贾环一生都想要平步青云,只因若非如此,便不过是一小小的棋子,任由他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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