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七回

    不到晚间,裴锦已经去绸缎庄拿了绸缎回来。

    长仪只选了那段月白的,且本就是帮他挑的,见他拿回来了就叫他先披着试试。

    裴锦点头,将木门纸窗都关关好,看了瑶儿一眼,有些脸红地解衣带。

    “郎君解衣带做甚么?”只是绸缎,还未曾成衣,往外面披一下不是就知道了。这个人,总是有的没的就开始解衣裳,还毫不避讳!

    裴锦俊朗的脸上迷茫了一瞬,解衣带的动作顿了顿,等到瑶儿拿起绸缎往自己身上披了才后知后觉又开始红脸。

    素手牵了绸缎一角,往他身上披好,细嫩的指尖在少年人脖颈处轻轻划过,酥养又烫人。长仪不曾想许多,低头为他理衣袍,眉若远山,眸色微浅,纤长的睫毛如银屏画扇,衣袖半露凝脂皓腕。

    “郎君可喜欢?”少年人身材高大挺拔,宽肩窄背,将月白绸缎衬得英武。

    裴锦看着面前姑娘牵着绸缎的玉手,嗓音发烫,“喜欢。”他在衣裳上面不曾上过心,只晓得随阿耶穿了月白的,连花纹样子都认不全,谈不上什么喜不喜的。不过是瑶儿选的,自然就喜欢。

    纤白玉手忽然被宽大的手掌握住,手掌心烫人。不曾用力,但也让人挣脱不得。他手生得美,手指细长,骨节分明,不过指尖处带了茧,有些扎人。

    长仪欲挣脱开,抬头对上他深邃的黑眸。少年眼眸里映着自己在灯烛下的倒影,襦裙微摆。

    裴锦心跳剧烈,白皙面上憋地通红,努力想说自己心里想的,“瑶儿,我,我……”吱唔了半晌,也不曾说出来什么。

    桃花眼里灰蒙蒙起来,裴锦松了长仪的手,背到后面懊恼地揪自己发带,眸光从瑶儿身上垂落至地面,微卷的睫毛不安又纠结。

    他不曾读过许多书,也没读过些风月词,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自己心中欢喜。他想说没有你我就要死了,想说自己每夜都梦见去吃她的口脂,可是又怕吓到她。

    长仪手背处给他握的有些发热,气恼他唐突,可见着面前人一副做错事可怜兮兮的样子就软了。她素来是心软的,裴锦又总是单纯可爱的样子,自然心中多了几分怜惜温情。都是没有阿娘的人,他长得又同四郎一般俊美,惹人心疼。

    “郎君去沐浴吧,今日不许过软枕。”霞云染雪枝,长仪捻着月白绸缎角低眉,樱桃口微嘟,明明是自己夜里过了软枕,偏生就赖给他。

    裴锦用力点头,不能过软枕不能过软枕,瑶儿说什么都是对的。

    一墙之隔。

    夜色入幽帐,皎洁月光点在窗格纸上,将四方木窗影子映在地上,一路斜到床榻旁。

    床榻上的郎君闭眼轻歇,英俊的眉眼衬在夜里,只朦胧地寻个影子。

    地上的月光色模糊了一瞬,崔穆警觉睁眼,轻松卸了那人力气,反压在身下。

    “何人?”郎君声音在夜里似染了冬霜凉意,冰冷不带温度。

    娇软的抽噎声起,他才无奈地松了动作,渐渐顺着半点冷白月色认清身下姑娘灵动俏丽的脸。

    “郡主过来做甚?”身下人娇软,他欲起身,被一双胳膊从后环住,眉眼再次低下来,两人鼻尖都碰着。

    谢琦声音还带点哭意,“崔穆,我喝醉了。”她回来之后将自己锁在屋里哭了很久。

    两个人离得近,他皱了眉,能清楚闻见呼吸间不带酒意,只有姑娘衣裳上散出来的清浅茉莉香。

    “郡主莫要闹了,快些回去歇息罢。”崔穆起身轻易挣脱纤细胳膊,从床榻边立起来,衣衫干净,身姿挺拔。

    “你就这样讨厌我吗?那你那日为甚又不推开我,还说要娶我!”谢琦没忍住,晶莹泪珠坠至腮边。

    立在床榻边的郎君看她一眼,停顿片刻再次移开视线,垂在衣衫边的手轻轻握拳,“那日冒犯郡主,自然会负责。”

    床榻上的姑娘也站了起来,擦净面上泪珠,“谁要你娶!我是郡主,不用你负责。”

    谢琦泄恨似的在他身上推了一下,崔穆往后退了两步,面色不变。

    “果然。”谢琦往外边跑去,用力拉开木门回房。自己一厢情愿地缠了他十多年,他还是这般……

    崔穆立在原处,听到隔壁声响,确定她回了房间了,方才重新躺回床榻上。

    床榻上带了茉莉浅香,姑娘落了一根长发在软枕上,被他拿起来就着月色看了许久,方才绕了指尖。

    ……

    华阳山边年轻的团练使大人带兵打了许久,还是停在山脚边,故此略有些颓废地靠在底下一棵老树上叼着松枝子吹冷风。

    徐远安陪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深深地同情,“大人,领兵非你所长,仕途之事,莫要如此泄气。”

    “明日我就带兵回去了。”孙鉴对着清冷月色叹息一声,夺了他手里的折扇拿过来瞧,背面不过一幅山水,山中古寺,清泉石涧,边角上题了句闲诗:冷月投石涧,清泉绕禅音。

    “姑娘送的,如此宝贝?”

    “恩师所赠。”徐远安有些呀然,“这次大人怎么这么两天就要回去?”前几次不在底下磨个十天半个月不会走的,边走边骂。如今这般轻飘飘地去了,自己心下还有些不舍。

    孙鉴啧了两声,将折扇合上重新塞回他手里,“这次非我本意,只是上面来了命令让我回去。若是我孙鉴,定然要你们这些匪众好些理干净才回去!”

    徐远安笑,“是是是。”

    “远安,凭你的本事,若是当官……”

    他话不及说完被打断,青衣郎君清凉的嗓音融在月色里,“如今这世道,那里还能分得清官和匪呢?”

    也是,如今这世道,官中匪多。

    “若哪日得了明君当世,你来京都,我请你喝酒。”转文职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此去怕是要离了益州。

    徐远安开着折扇轻摇,“好。”

    京都有酒香照月阁,他游学时去过,曲艺绝美,如天上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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