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仁仁在院门口站住脚, 莫渊沉默着在她身后停留。
除了寒鸦掠过，发出呱呱的叫声之外，四周寂静，不闻人声。
站了半晌, 乔仁仁才迟疑地开口：“吃了晚饭再走吧……但是你不能再守着路灯了, 必须回家。”
莫渊二话不说, 转身就走。
不吃饭, 也不回家。
“不行！”乔仁仁拉住他，热情邀请他来家吃饭：“来都来了。”
她小胳膊小腿没什么力量，莫渊能够轻易挣脱，然而他垂眸看了看，并未作出什么反抗。
乔仁仁扯着他进家门，絮絮叨叨地说：“过家门而不入算什么事，奶奶也想见你呢, 吃顿饭很快的，吃完你就回家……”
莫渊不想回家。
乔仁仁使了大力气非要他进家吃饭，将晚饭加回家两件事情串联在一起, 安排的明明白白。
“我……”莫渊薄唇微启, 触及到她的视线, 想说的话没能说出口。
我偏不要回家, 偏要在路灯守着——
“如果有黑暗生物过来, 你怎么办？”
他发出疑问，还是半推半就的被她拉着往屋里走。
“不会的，”乔仁仁笑着, 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又不是圣女！”
惶恐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却并不是怕来自黑暗生物的威胁，相比之下，她似乎更加担心彻夜守在家附近的莫渊。
莫渊皱起眉，正要直接发问，听力便十分灵敏的听到了屋里传来动静。
奶奶来了！
他霎时警惕，在乔仁仁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消失在她身边。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他已经再次出现，黑袍换成大衣，深渊领主变成偶像剧男主，站得离乔仁仁远了一步。
“奶奶！”他喊得比乔仁仁都快。
对于莫渊的突然到访，余碧云又是惊喜又是高兴，埋怨了一番乔仁仁不提前说，家里没什么好吃的。
说着招待不周，到最后老太太端上来的是摆满一桌子美味。
莫渊眼睛里漾着笑意，是十分招长辈喜欢的那种模样：“奶奶不用和我客气。”
没错，一家人客气什么。
余碧云顿时更加喜欢他了，连带着不满地瞪了乔仁仁好几眼。
虽然不喜欢眼看着就要过年，孙女还不提出让小莫留下来，老太太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吃完饭后照例赶着乔仁仁去刷碗，自己依依不舍地在客厅和莫渊聊天。
余碧云关心地问：“小莫啊，那天你走之后，桃仁儿没有为难你吧？”
莫渊朝厨房里看了看，显出为难之色。
稍倾，他迅速摇了摇头，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余碧云立刻明白了，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为了不争气孙女的终生大事，替她解释：“桃仁儿虽然脾气怪，但心里是好的，你要多多包容啊。”
莫渊闻言显出困惑，头次对老太太提出了反对意见：“奶奶，我觉得她脾气很好啊。”
情人眼里出西施。
老太太乐呵呵，还是先给小伙子打上预防针：“她啊，父母去世的早，从小就不爱和别人玩，没有什么朋友，你是头一个……”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小朋友乔仁仁还是想要和别人一块玩耍的。
不过小孩子最是天真也最是残忍，有几个觉得无父无母的乔仁仁是怪胎，不止会欺负她，还联合起来抵制她。
谁要和她亲近，谁就会是整个班的公敌。
莫渊不知道乔仁仁还有过这样的过往，当即抿起唇角，杀气在眼中酝酿。
余碧云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继续说着以前。
渐渐地，乔仁仁变成了独来独往，还好她似乎不受影响，情绪并未因之低落。
还真心实意的长舒口气，觉得不用和同学打交道的生活才是最快乐的。
余碧云甚至撞见过有个善良的小男生几次尝试给她说话，都被她摆着小手，不高兴的躲过去了。
正想劝乔仁仁交个朋友的时候，余碧云就被叫到了学校。
班主任说：“仁仁和一直欺负她的小女生打了一架，在对方脸上挠了好几下，老师去拉的时候，她还趁机踹了人家一脚。”
余碧云回想着，当时被叫家长的心情，不免沉重的叹气。
莫渊倒是听得眼眸骤然一亮，紧紧攥着地拳头总算松开些许。
打得好！
“然后呢？”他追问，想要知道乔仁仁踹完之后，又对那女生做了什么。
可惜的是，乔仁仁的打架到此为止，踹的那一脚便是战斗结束的讯号了。
莫渊一脸惋惜的神情，被余碧云看了眼后，连忙收敛起来。
小伙子真的很喜欢桃仁儿，这不听得就心疼了。
老太太领会到他的心情，笑着拍拍他肩膀，往下说道：“以前碰到小女生挑衅她都忍了，她这次竟然主动和对方打架，我吓得不清，不知道她受到了什么样的欺负……”
问清楚后，知道原来是因为那小男生的原因。
余碧云回忆往昔，唏嘘不已，慢悠悠地道：“那个男生是——”
“是什么？”莫渊身体前倾，等不及的询问：“哪个男生？！”
他眼眸晶亮，极为关注。
“叫什么来着……我忘了。”
还好余碧云没能想起来，不然大概莫渊要掘地三尺的找到男生现在所在，去和人家深夜聊一聊了。
他无比失望的，牙根发痒的松散下身体。
余碧云欣慰地点头：“好孩子，当时你不在，现在有你也是不晚的。”
莫渊神情郁郁：“奶奶，有点晚了。”
“不晚不晚，出现的刚刚好，”余碧云安慰，越是看他越是觉得喜欢，恨不得问一问俩人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还好，老太太忍住了，接着说起乔仁仁的小时候。
打架是因为小男生三番两次的示好，乔仁仁不免有些软化。
那天小男生参加运动会，期待的问她会不会给自己送水，她犹豫半晌，还是拿了瓶矿泉水过去，然后就被领头的女生给堵住了。
小男生在外围看着，女生带着跟班嘲笑乔仁仁，一下子展露出了小孩子劣质但有用的阴谋。
小小的乔仁仁一咬牙，立马冲过去，打了平生第一次的架。
莫渊很轻易想象出了缩小版乔仁仁露出爪牙的模样。
他不自觉得笑起来，想起她那样的神情，他可见过不少次了。
“所以桃仁儿的心啊，需要慢慢捂着才能热，”余碧云幽幽地说道：“小莫，你要多担待些，给她一些时间啊，她最终不会让你失望的。”
面对老太太的担心，莫渊为之重视，郑重的保证：“奶奶，请你放心，即便是她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的。”
然而，等到快要十点钟的时候，莫渊还是被乔仁仁送出了家门。
在奶奶恋恋不舍的视线中，乔仁仁坚定的将他送出几十米远，甚至还有着将他直接送回去的意思。
莫渊不情不愿地停住脚步，没好气的道：“你回去吧，我今晚不会在路灯处了。”
乔仁仁怀疑的看着他，不太相信：“真的吗？”
“真的，”莫渊咧嘴一笑，绿眸闪过狡黠的光，没让她发现：“今晚你安心入眠，明天见。”
话说到这份上了，乔仁仁选择相信他，只是心里还有些不对劲，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
是夜，乔仁仁做了个梦。
梦里她在毫无遮拦的大草原里，孤身一人站着，在不远处有只野狼绿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嘴巴合起，将利齿隐藏起来，不像是在威胁，更像是在守护着她。
她试图走近野狼，风吹草动，它却始终保持着和她同样的距离，随着她的前进而后退。
爪子无声的踩过青草，野狼看上去还有点委屈的样子。
莫名的愧意缠绕着乔仁仁，使得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万籁俱寂，房间里静悄悄地，漆黑一片。
“莫渊，”乔仁仁缩在被子里小声呼唤。
除了她的呼吸声，房内不见任何动静。
乔仁仁叹气，打开手机电筒，掀开被子，在房间里胡乱绕圈，嘴里不停唤着莫渊。
“莫渊，莫渊，莫渊……”
她长发凌乱，面容笼罩在手机略有惨白的光芒下，在房内毫无目的来回漫步，乍一看像是在搞什么邪恶仪式。
随着她的走动，房间里渐渐的被激起元素波动，空间之力溢出些许，终于显出了莫渊身形。
来回躲避的他满脸躁郁，放弃治疗的凭空出现，让乔仁仁当头撞上了胸膛。
手机差点被甩飞，乔仁仁捂着头，无奈仰起脸，好气的同时更加好笑：“你果然……果然……”
“走错了，”莫渊抢先翻个白眼给她，身形一闪，直接消失。
乔仁仁没管他，小心着不要京东奶奶，蹑手蹑脚的抱出来一套铺盖。
借着手机灯光，她将被褥铺在床边地下，自个爬回床上，按灭手机，在黑夜中自言自语：“你在这里休息吧。”
没多时，她发出浅浅的呼吸声，已经进入梦乡。
黑袍身影重新出现在房间里。
从未离去的莫渊抿着薄唇，仔细看了看她睡着时的神情。
秀气的眉头皱着，嘴角含笑，总起来情绪还算……愉快？
放下心来，莫渊长腿曲起，坐在她铺好的褥子上。
并没有躺下，他半坐在床边，将脑袋轻轻搭在了床沿，阖上了双眼。
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完美的五官轮廓隐藏在黑夜中，守着乔仁仁，莫渊陷入了几日来从未有过的平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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