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交错的交通弯道,构成了阿斯加德的血脉和骨架,穿梭在云层的矫健战马如同奔流不息江河。喧嚣闹市渐渐隐退,夕阳落下,残余的光辉如同蝉翼般的金纱罩住古街,空气中弥漫着温热的潮湿,夜晚的阿斯加德少了朝霞浸浴,烛火反射的光划过精制角楼,整栋宫殿如同镶嵌在黑幕里的绝美火焰燃烧不尽。
月光像冗长的银光带倾泻在殿堂楼阁,给盾牌堆砌的高墙内洒下朦胧昏黄的光,宫殿显得神秘而安静。
“洛基,你听到了吗?”奥丁一声悠远叹息敲响了正在发呆的基妹。
她的视线呆滞又缓慢从一群杜尔加矮人身上隐退,正视至尊王座上的奥丁:“是的,父王我在听。”
“如果你有答应过侏儒国的事,那么请你兑现。”奥丁拂袖而怒。
“天父,洛基只是孩子。”弗丽嘉坐不住,想开口制止侏儒国老伊凡尔愚蠢的承诺,她向奥丁耳语几句,转过脸面对殿堂虔诚恭敬的杜尔加矮人,凌厉道,“开什么玩笑?我们天神的头颅岂是说拿走就能拿走的?”
奥丁阻止弗丽嘉的斥责:“侏儒国没有错,这是你女儿一手酿成的!”
奥丁肃然危坐,言语犀利无任何挽回余地,这次没有与弗丽嘉站在同一条战线,他的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威严对内不对外,口不对心言不由衷的表情彻底让基妹厌倦。
“父亲,我是为了你们,为了索尔,不然我为什么会只身一人去侏儒国?”
奥丁否认,语气淡然:“你是为了你自己,洛基。”
索尔想出声为基妹说点什么,毕竟现在这个场面实在尴尬,杜尔加矮人在大殿跪地不起,长途跋涉三十万公里,只为取回妹妹首级。他与洛基也曾赤诚相待,所有人都知道失去头颅意味着什么,可能天神这个身份都会从家族神祇中抹去。索尔头疼不已,为了希芙头发她实在割舍太多。
奥丁拦手,阻止索尔发声,静静看着基妹,他的女儿一向聪明,如今怎么笨拙到用头颅做约定?他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明白基妹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了,父亲。”基妹难过看着他,指着长跪在地上的杜尔加矮人,咄咄逼人说,“如果今天侏儒国要来取的不是我的头颅而是索尔的,您肯定不会像现在一样只会远远观望,然后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洛基…”索尔震惊看着她,难以想象这句话是从自己妹妹口中说出,难以想象她在说出这句话时几乎声嘶力竭,面红耳赤。
“你住嘴,你这个只会打仗的丑家伙!”基妹严厉呵斥,硬生生将索尔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她眼睛通红看着索尔,“你明白吗,索尔,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你做错什么事父亲都会保你,就因为你是儿子,日后你可以登上至尊王座!”她颤巍巍伸出手指向奥丁身下的王座,“就在前天,我告诉父亲我偷了冈格尼尔,只是想练习格斗,你知道吗这一千年了,你们从未教过我格斗技术!”
“洛基,我们都以为你不喜欢打仗,况且女孩子…”索尔欲言又止。
“女孩子又怎么了?你们瞧不起女生吗?难道阿斯加德的女人注定生下来就是掌管九界设醮还愿?为什么希芙可以成为女战神,我不可以?”
“洛基,你说的够多了!”奥丁呵斥她气焰万丈的强词夺理,“弗丽嘉教给你的,还少吗?”
奥丁愤怒将赝品冈格尼尔丢在她眼前,扁长的银枪落在地上干巴巴发出声响,转了几个弯后,基妹发现这根银枪有些部位已经发黑生锈了。
“原来您早就看穿一切了吗?”基妹喃喃自语。
“你让侏儒国打造赝品,代价是天神的头颅,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分辨的?”奥丁字字珠玑,锋利的言语像把弯刀残忍割破基妹每一寸皮肤,他依旧沉稳严谨,置身事外的无关痛痒却令人心寒。
“所以您一早就知道冈格尼尔是假的吗?”她灰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像两片薄叶微微地颤动着。
“洛基…”索尔伸出手想要安慰她,被基妹一手嫌恶甩开。
“父王,洛基只是个孩子。”
奥丁没有一丝迟疑:“让她自己处理自己的事。”
似乎在奥丁眼里,并没有性别与年龄之分,自己赌下的承诺自己去兑现,他没有再看一眼基妹,仿佛她的存在是天神界的耻辱,毕竟没有哪个天神会卑微到用自己头颅做赌注。
回想弗丽嘉说的那句话,奥丁爱他的女儿胜过世间一切,如今看来仿佛笑话,冰凉扇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望着手持大砍刀的杜尔加矮人从地上利索爬起,恭敬走向基妹,基妹只觉脖子发凉,颤意像蟒蛇吐出的芯子,连空气都变得犀利无比。
“砍掉我的头可以,但是不能从脖子砍。”基妹做了个比划动作,突如其来的话让老伊凡尔迟钝,他迟疑着看向奥丁,奥丁没有言语,随即他愤慨说,“砍掉头颅怎么可能不牵连脖子上一丁点肉,洛基你耍我吗?”
基妹淡定看着他:“当初和你们侏儒国打赌,的确是以头颅做赌注,可没说过连脖子一起堵上,伊凡尔先生你是聪明人,请你仔细回想当初我们的约定。”
老伊凡尔转了转眼珠,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当初太仓促,忘记以血为誓约。虽然溶洞所有杜尔加矮人都在场,但洛基的确有反驳连同脖子一起砍掉的权利。
老伊凡尔咬牙切齿,怒视奥丁:“天父,您来评理!”
奥丁早已不想踏入这趟浑水,孰是孰非他已经看得不重要了:“你来时我说过,一切以承诺为准,至于怎么去执行,只有你们当事人有权利。”奥丁说的模棱两可,既不主张也不支持,更不滥用自己身份去执行职权。
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吗?老伊凡尔实在不甘心!他捏住拳头,双肩发颤,眼眶充血,红得快要滴落下来。身旁基妹发出阵阵冷笑,像奚落的嘲讽一刀一刀剜掉他心窝。
“家家都有难办的事,洛基你不要太得意了!”老伊凡尔金刚怒目瞪着她,“就算你躲过我侏儒国的约定,你躲得过阿斯加德纷争吗?所有人都讨厌你,洛基,我早就该料到了你满口谎言!”
“老伊凡尔!”弗丽嘉微愠斥责。
基妹再也听不下去他们的争辩,趁击垮老伊凡尔最后一道防线,保住自己头颅,头也不回疾步如飞离开了大殿。
在大殿高高堆砌的门槛处,基妹迎面撞上了戴着头罩神色慌张的希芙。
真是冤家路窄!她没心情打招呼,打算直接掠过她离开这里。
“洛基!”谁知希芙直接抓住她的肩膀,基妹一怔,短促而震颤地呼了一口气,像生根似地站住。
希芙哭得梨花带雨,索尔闻声赶来,看到希芙揭开头罩后,眼珠瞪得溜圆,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杵在那儿。
基妹头一次感到自己就像是一片可怜的小落叶,被暴风雨卷走随便蹂/躏。
希芙金黄的头发变成暗黑色,光辉不再。
“希芙,你什么时候染发了,真好看。”基妹皮笑肉不笑假意称赞,脚底像抹油了一样趁机溜走。
“我早该想到了,该死!”索尔低声诅骂,眉头紧皱,就连麦色头发也抖动起来。
“洛基,希芙的头发也是赝品对吗?”他的声音如同末日审判的号角那样洪亮骇人。
“是,是,都是!”基妹终于忍受不住冲他咆哮,“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我去侏儒国打造的赝品,这下你满意了吗?”
“我做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我做什么你们都排挤我!我留在阿斯的意义在哪里?”她气得牙根发麻,姣好脸蛋上的肌肉愤怒颤抖着,胸脯剧烈地起伏。
“我不是诅咒女神厄里斯,否则我定诅咒那些亏待我的人!”
“洛基!”索尔大声制止住她,他不想争执不休,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乱!一直念及基妹还小不懂事次次宽容,没想到屡屡退让却成为她得寸进尺的伎俩。希芙是土地与收获之神,是阿斯加德女战士,更是奥丁亲赐索尔的未婚妻!索尔爱她,不希望任何人伤害她,如果在两个女人之间夹着注定要中伤一个人,那个人只能是洛基·奥丁森。
因为阿斯加德无人喜欢洛基,她是诸神之恶,是隐瞒、欺骗、罪乱之首。
她的心早已被伤彻底,已经无需再多一个索尔哥哥。
当男人亲自用女神绣花针将她咄咄逼人的嘴唇缝上时,基妹没有任何抱怨。
她只是亲自看着他,看着她喜欢过一千年的男人,看着哥哥在妹妹面前如何维护娇妻。她原以为他不在乎诸神震怒自己犯下的罪孽与欺骗,她原以为索尔会护着她,可是她错了,即便她再怎么挽回自己犯过的错,索尔由始至终只会护着希芙。
天神会流血吗?
她低眸看着索尔将最后一根线剪断,她上下唇微微刺痛,她看着希芙笑了,不由得眯了眯眼,将泪珠挤回泪腺。那一刻基妹终于明白索尔为什么喜欢希芙,因为她的笑容就像晨曦,照亮了索尔最灰暗的眼眸,在他看到她的一刹那,眼里有着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基妹明白,那是爱情。
呸!恶心又肮脏的爱情,去他X爱情!
在索尔与希芙深情款款对视中,基妹头也不回离开了大殿门口,她偷偷跑到彩虹桥旁的岩洞抹泪,她用力挖掘洞口旁的土壤,甚至双臂麻木,彻底没了知觉,她仍然不知疲倦。
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奥丁的大殿,杜尔加矮人妄想取走她的头颅,众神在场,却无一人敢上前帮助。
因为所有人,都讨厌她!
也对,没人会喜欢骗子。
她是骗子,满口谎言,可相比之下,那些人面兽心的众神呢?他们道貌岸然居心叵测,再怎么说她也是奥丁之女,可从未有人拥护过她。人们只会爱戴索尔、尊敬索尔、推崇索尔,只因他是奥丁之子,将来可以继承九界之主的天父,相比之下基妹的存在,如此渺小,微不足道。
“你讨厌阿斯加德吗?”耳旁有沧桑的声音响起,基妹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寥寥烟雾没有一个人影。
很快,她意识到声音是从土壤底下传出,她仔细聆听,声音再次响起。
“洛基,我们做一个交易。”
基妹怔然,她想说话,但嘴唇被针线缝住,只能发出咿咿哑哑的声音。
“那群该死的天神,埋葬了我的尸骨,将我灵魂流放至冥界,但是没关系我的仆人已经将灵魂藏于中庭,我需要你挖出我的尸骨复活我!”他低低的声音像常年在外漂泊饱经风霜的变迁,音调有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低沉而舒缓。
基妹扯掉缝线,刺痛感像空气钻入皮肤,她疼得眉头皱起。
“你是苏尔特尔?”她舔舔唇,嘴角有黏糊的液体溢出。
“我同你一样,憎恨这里每一个人,诸神的黄昏,是该降临了!”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光滑地面一样沙哑,低低的嘲笑窸窸窣窣进入基妹耳畔,“你愿意吗?与我一起等待诸神黄昏降临,腐朽的王国应该在灰烬中重生!”
基妹没有回答,她低头擦干唇角溢出的腥甜液体,指腹触及上下唇被针扎过的地方,有明显持续性刺疼感。
她低下头,在昏暗的月光下,看清白皙指尖有淡褐色血迹,已逐渐干涸。
原来天神,会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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