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对峙

    “不用担心, 我不会打到你。”

    姜肆抬手捋了一下楚宥的刘海, 手指尖顺势向下轻轻托住他的下巴, 勾起楚宥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

    楚宥这会儿又化了当初那个受伤的妆容, 面色苍白, 眼角泛着薄红, 碎发凌乱，这会儿没有任何抵抗地被对方挑起下巴, 显得尤为乖巧顺服。眼帘掀动间对上姜肆的目光，黑眸水润清透, 似有水波轻轻晃动，让人恨不得鞠一捧在掌心亲吻。

    姜肆：“……我觉得你在勾/引我。”

    楚宥：“想多了。”

    姜肆：“你肯定是想动摇我的心智, 然后影响待会的发挥, 这样我就会在镜头前输给你。”

    楚宥扬起了唇角, 低头间薄唇蹭过了对方的手指, 轻软得像是天边的云朵, 声音潺潺如流水，泠泠如碎玉：“那你……会被我勾/引吗？”

    姜肆也勾着唇，嗓音沉沉：“你猜呢？”

    场边。

    “姜老师和楚老师在干嘛？”

    “酝酿情绪吧。高手过招, 肯定要做全准备。”

    “可是他们挨得好近哦。”

    “噫！姜老师还捏着小楚的下巴！”

    “这是剧本里的动作吧？”

    “可是总感觉他们做起来怪怪的……”

    “而且好养眼哦……”

    “……”

    徐军元望着片场中心的两个人, 隐隐也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不过这种不对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只要他们有比较激烈的对手戏，都会出现这种对峙的情况。这就是高水平的演员互相切磋演技时碰撞出的火花吧。

    姜肆是影帝，当然不可能被一个新人演员的气势压倒；而小楚看着淡漠，其实拍戏时相当争强好胜, 每次对手戏都一步不肯让。所以二人周围时常围绕着一种独特的磁场，那是全剧组其他演员根本无法插足的磁场。

    徐军元透过镜头注意着两人的眼神碰撞，掌心微微发热，心底似乎也跟着沸腾了。

    “Action！”

    姜肆握着手里的皮鞭，军靴拍在地面上，有节奏地一步一步踱到楚宥跟前，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原本剧本这里要求陈泽宇用力钳制顾卓之的下颚，然后往一边甩开。但是姜肆却做了改动，他用三根手指捏住楚宥的下颚以后，却是轻轻挑起，修长的手指沿着他的下颌线滑动，嘴角也配合地勾着轻慢的笑容，唯有眼底的光芒阴鸷寒冷，交杂着期盼已久的猎物终于到手的喜悦。

    楚宥抬起头，镜头里拍摄到的目光也和以前的处理不同，这次他更平静了，甚至有些失去焦距，眼神灰蒙蒙地四散开来，就是不肯落在眼前的人脸上。

    徐军元皱起了眉头。

    其实自从姜肆来了以后，他们两人的对手戏屡次和剧本有细微出入，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有创造力的演员不能完全被剧本局限，只要呈现的效果能够说服观众，徐军元愿意接受改变。

    所以他们今天想改成什么样子？

    “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保证让你少吃点苦头，否则……”

    姜肆的手指倏然下滑，紧紧扣住楚宥的脖子。

    “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几乎完全把对方的颈项掌握。楚宥被迫抬起头颅，墨眉紧蹙，面容凄美，像一只被缚的优雅天鹅，又像是古典油画中受刑人的模样。

    他是在受刑了。

    可是别人看着他这副模样，又何尝不是在接受挠心挠肺的惩罚？

    场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连姜肆也有了一瞬间的晃神。

    他用的力气很轻他自己知道，楚宥是配合他才会做出如此痛苦的表情。但是心脏像被钝器重重击中了，疼得发麻，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在轻微打颤。

    这只手拿惯了枪，也沾过不少血，却因为握住了眼前人的脖颈而发虚，似乎每个细胞都在抗拒这种粗暴的行为，反而想要虔诚地抚摸他，耐心地疼爱掌下的每一寸肌肤。

    姜肆知道自己喜欢楚宥，但没想到已经喜欢到了这种地步，连拍个戏都舍不得欺负他。

    要是他对自己哭一哭，或者钻进怀里撒个娇，自己岂不是连心肝都愿意掏给他了？

    心猿意马间，楚宥的演绎却还在继续。

    他保持着这样高高扬起头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镜头拉近，徐军元捕捉到了楚宥隐约弯起的嘴角，他笑得比对方还要轻蔑，被拷着的手腕随意地晃了晃，带动链条哗哗作响，像是无聊时的奏乐：

    “我自问对国家无愧。你若是有本事，就撬开我这张嘴，若是没本事……”

    楚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在遗憾自己还是在怜悯对方，“只怕今日死的未必是我顾某人。”

    姜肆很快回过神，绅士一般微笑着松开了手，还退开了几步，开始慢条斯理地卷他的袖子。

    “很好。”

    袖子卷起，姜肆露出了他的手臂，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一览无遗，光看着便能感觉到满满的荷尔蒙。

    “那就请顾组长让我好好见识见识。”

    一句话轻轻落下，姜肆由背对着楚宥忽然转身，鞭子扬起随后落下，“啪”地抽在了他身侧的铁栏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他是故意打偏的。

    楚宥的眼帘颤了颤，而姜肆露出了心满意得的笑容，像是捉住了他的破绽一般，甚至笑出了声。

    然而顾卓之的动摇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他的目光就恢复了镇定，冷漠而凶狠地咬上了对方的。他被激怒了。

    姜肆的笑容也在他的目光中逐渐消弭，他同样被青年的眼神所激怒，竟然猛地甩掉鞭子，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了楚宥身前。大手钳制住他的腰部，姜肆像是要把他拎起来似的往后一推，整个人都紧紧贴了上去。

    两人距离极其相近，目光互相撕咬搏斗，谁也不肯认输，楚宥悬挂着的手逐渐握紧，指关节凸起泛白，而姜肆按着他的逼近他，除了呼吸声，两人谁都没有台词。

    他像装了消/音/的枪，他像暗夜里蛰伏的狼。

    剧本里原本的刑罚被两人全部忽略了，但是徐军元不想喊停，围观的工作人员也完全没有察觉出不对劲。

    他们甚至紧张得出了冷汗，都在屏息等待这一场对峙的结果，咫尺之遥，呼吸相接，谁退一步，这一场心理博弈就彻底输了。

    ……

    直到第三人闯入刑房说出台词，这一镜拍摄结束，所有人都还没有从这场戏里面回过神。

    姜肆很快收敛了情绪，帮着工作人员把楚宥的手解开，然后顺势握在掌心细细揉捏。

    他虽然没有用力，但是楚宥自己使了不少的劲，白皙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两道红痕。

    对方却摇了摇头，把手腕抽了出去。

    “怎么了？”姜肆也不恼，对他笑了笑，“还没出戏啊？”

    他本是开玩笑的，没想到楚宥认真地点头，望着他目光冰冷，“所以你要小心了，我现在想杀了你。”

    姜肆：“……”

    徐军元在不远处看着他俩，忽然一拍大腿，“等等，小楚和姜老师你们赶紧去改妆，我们马上拍第一百零二场，快快快！”

    楚宥一愣，随后立刻去了化妆间。

    姜肆倒是不急，想起那一场戏是什么之后，还颇有闲心地踱到徐军元身边，对他挑起眉梢，“可以啊徐导，帮着小楚对付我呢？”

    徐军眼立马笑得很憨厚，“哪敢啊，这不是小楚状态好吗？拍那场最合适，您大人有大量，迁就一下吧，啊？”

    姜肆不置可否。但是这一场正式开拍之后，他是真的被惊到了。

    楚宥军装笔挺，一身寒意夹杂着煞气席卷而来，二话不说直接抬脚踹向了姜肆胸口，把他踩在了脚底下。

    姜肆，或者说陈泽宇，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操！”

    然而身体下意识的反抗被楚宥锃亮的军靴压制，青年身上的压迫感尽数释放，铺天盖地一般。他一只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另一只手缓缓掏出了手/枪，指向了姜肆的眉心。

    姜肆被他踩在脚底下，骨子里的血性根本收敛不住，抬手就隔着靴子握住了他的脚踝，好似下一秒就要把人掀翻，再反制回去。

    楚宥扇动了一下眼帘。

    这个动作不在镜头的拍摄之中，但是完完整整地落进了姜肆眼底。之后他心里的一腔不羁就这样被轻轻扇走了，消散得干干净净，重新填充的，全部是柔软的情绪。

    算了算了。

    他从来没有拍过这种戏份，连类似的都没有，不过如果对象是楚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青年穿着合体的军装，把他的身躯勾勒得修长挺拔，尤其是那紧窄的腰肢和蹬着军靴的笔直长腿。配合着他冷漠到禁欲的脸，用这样的动作制着自己，仿佛真的是用力踩在了他的心尖上，把他的心脏肆意碾压把玩，他却甘之如饴。

    在这么一瞬间，姜肆理解了吴赫熙觉醒的某种属性，即便他从来不会和这种属性挂钩。

    但是楚宥的一切都让他无法抗拒，姜肆为他神魂颠倒，沉迷他的每一种模样，自己更是愿意宠着他，只要他喜欢。

    唔，如果他真的喜欢，以后在一起了，这种也可以试试。

    神思不知道飘向了什么地方，但是接下来的演绎却变得非常顺利。

    这一段不是两人的对峙，而是陈泽宇在顾卓之的威压下节节退败，最终一败涂地。所以姜肆只要示弱，衬托出楚宥的强势果决就好。

    等到导演喊“咔”，楚宥瞬间从情绪中挣脱出来。这一段演得实在是畅快，他刚刚对姜肆说是没出戏，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二人演技的对峙不分上下，让他憋了一口气在肚子里。这会儿发泄了出来，真是爽得头皮发麻，浑身放松。

    然后他就忘了自己还踩在人家胸口了。

    一只手握住他的脚踝，隔着靴子捏了捏，然后又往上攀，拍了拍他的小腿肚，姜肆示意他可以放开了。

    结果楚宥一个激灵，脚下猛地使了大劲，把人又踹了回去。

    姜肆：“……”

    楚宥：“……”

    与脚下的人沉默对视几秒，楚宥正要收回脚，结果又被对方捉住脚踝，还往胸口按了按。

    男人脸上的表情说明了全部：来来来，给你踩，想怎么踩怎么踩。

    楚宥看着他幽深的目光，调笑中还带着几丝宠溺，仿佛在感慨他的顽皮。

    抿了抿唇，他忽然笑了。

    靴头向一边的胸口偏了几公分，楚宥估量着某个位置，旋转着脚尖碾了下去。

    姜肆：“！！！”

    随后立刻收回脚，楚宥潇洒地转身就走。

    “站住！你刚刚干什么呢？”

    姜肆三两步就追了上来，勾着他的腰带把人从后面搂进怀里，好气又好笑地在他耳边磨牙：“撩了就想跑，哪有这么好的事？”

    楚宥推开他，表情淡定自若，“姜老师误会了。”

    “我……”

    “哥哥！吃饭了！”

    “楚哥！”

    男生和女生的声音掐着时候响起，再然后，某个讨厌的臭小子就跑了过来，揽着楚宥的肩膀把人拖走了。

    期间楚宥回头瞥了姜肆一眼，被对方憋屈的神情取悦到了，他眼底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看姜肆吃瘪，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愉悦的。

    作者有话要说：姜肆：你踩我。［藏獒委屈.jpg］要补偿~

    楚宥：怎么？要我给你踩？

    姜肆：嗯，你给我踩。（握住脚踝，放到某处）踩吧！［享受.jpg］

    楚宥：……我看你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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