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师, 好久不见啊！”
“咦, 小邵？你怎么来了？”
楚宥在拍的这部刑侦片的导演叫于成飞, 是一个年纪大, 资历老的导演, 同时还是专业电影学院的导师, 圈里很多年轻人都是他的后辈，人脉关系非常广。
不过此刻他正在和楚宥讲戏, 对着突然晃悠到面前递烟的男人也没什么耐心，反而十分嫌弃地挥开对方的手, “边儿去，忙着呢。”
“那我等您忙完。”男人也不介意, 索性自己点了烟站在二人身边抽了起来, 这一块儿顿时变得烟雾缭绕。
楚宥虽然会抽烟, 但那是拍戏需求。他本人绝对算不上喜欢烟味, 在不到两米的距离遭受二手烟的袭击, 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你站远点！”于成飞伸手把男人搡开，“熏着我的演员了仔细我抽你！”
“我去，用得着吗？”嘴里嘟囔了两句, 邵磊还是听话地走开了两步。
于成飞把戏讲完, 和善地拍了拍楚宥的肩膀, “好了，小楚去吧。”
等楚宥上去之后，于成飞才腾出空来招呼旁边这人，“你来干嘛的？”
“不干嘛, 这不最近没电影拍嘛，跑您这儿找找灵感，为下一部作准备。”邵磊给于成飞点上烟，“您精神不错啊，还想再干多少年退休？”
“早着呢。”于成飞哼了一声，叼着烟看摄像机里面的楚宥，眼睛眯了眯，嘴角不由自主挂上了笑意。
“您很满意这个演员啊？”邵磊跟过去一起看，正好见到镜头里的楚宥从容不迫地用手术刀割破一人的颈动脉，鲜血溅到他白玉无暇的脸上，映在他黑如浓墨的眸子里，诡秘而美丽，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视觉神经。
饰演死者的演员在地上扭曲，挣扎，血液从他的喉管里喷薄而出，连同生命汩汩流逝，而那个人，衣衫整洁一丝不苟，正拿着白色手帕一点点擦净脸上的鲜血，最后垂下眼眸，对他微微一笑。
云淡风轻，优雅迷人。
“确实很不错。”邵磊表示了赞赏。
“是吧，不光演技好，人也讨喜。”于成飞丝毫不吝啬对楚宥的夸奖，“谦虚懂礼貌，而且一点就通，和有些榆木脑袋完全不一样，和他说话我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
于成飞不是喜欢夸人的主，满脸欣慰地夸人更是少见，邵磊惊奇万分，不由又多看了楚宥几眼。
嗯，和他听说的倒是一模一样。
“诶诶，正好你在，帮我个忙。”
中途于成飞接了一个电话，说有事情要找他，原本拍戏没空是要拒绝的，但今天邵磊在这儿，他倒是离开一会儿。
“帮我盯几场，我有事出去一趟。”
“好嘞。”邵磊满口答应，“不过我好久没导电视剧了，要是导不好您别怪我。”
“扯吧你就。”
……
楚宥演完这一条从场上下来，于成飞没有在原位了，反而是方才那个男人代替他站在了镜头后面，正抱着手臂直直地看着他。
“您好。”
迎着对方的目光，楚宥不得不主动上前问好，然而对方却不回应，反而用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他，最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去给我搬张凳子来。”
“……好的。”
其实片场里前辈指使小新人端茶倒水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对方这副态度摆明了不友善，楚宥垂下眸子转过身，思索着自己可能哪里得罪过对方。
“我的凳子给你，小楚赶紧休息吧，马上还有戏份呢。”
忽然，站在一旁的副导演出声叫住了楚宥，并且把自己的凳子用脚抵到了邵磊跟前，眼神却并不看对方，显然是对他存了不满的情绪。
邵磊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楚宥知道副导演是在帮自己，感激地对他笑了笑，旋即去慕婉那边喝水休息。
没多久第二场戏开拍，邵磊依旧翘着二郎腿坐在原地，看样子是要代替于成飞执导这场戏，而且刚开拍没多久，他就喊了“卡”。
“那个谁？楚宥，表情不对，太装逼了，你现在在被审问！你以为是在谈恋爱吗？重来！”
被喊了NG，楚宥还没说什么，和他演对手戏的男主角倒先提出了疑问：“这场戏的要求是我审问他，他丝毫不露破绽反而让我心理崩溃，所以楚宥本来就该很从容。”
邵磊不满的目光落在楚宥身上，但对待男主角的态度并不糟糕，“你说得没错，表现也没问题，但是他的表演单调乏味没层次，我不满意，必须重来。”
他这话说出来以后，整个剧组都安静了片刻。
实在是楚宥进组以来，一直都被于成飞像手心宝一样捧着，每日灌溉以数不清的赞美和耐心呵护，其他人早就习以为常，并且还打心眼里赞同。
乍见楚宥被批评，还是在有对比的情况下被着重批评，众人相当不适应，然没有人幸灾乐祸，反而都有些替楚宥不平。
“楚老师的表演没问题啊……”
“这人谁？故意找茬的吧？”
“不认识，看起来是于导的学生。”
“那应该也是个导演？这么没眼光！”
“……”
邵磊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窃窃私语，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呦呵，人气果然很高嘛。
所有人都在暗自替他叫冤，楚宥却认真思考了对方的话，发现还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即便自己演的是一个冷心冷血，优雅从容的杀人狂，在第一次面对警探的咄咄逼问时，也会流露细微的慌张。在与对方的试探和交锋后，他才循序渐进地掌握对方的心理和局面，呈现一种游刃有余的状态。
只是这种变化太过细微，电视剧的镜头零碎、切换快，通常不会给一个长镜头让演员慢慢呈现情感，而是会采取更直白的处理来增强戏剧效果。
对方对他的要求，无疑是用了拍电影的标准。
楚宥沉了口气，既然对方要看，那他演就是了，毕竟又不是演不出来，只是为难对手演员接他的戏了。
察觉到楚宥演技的变化，邵磊心中满意，但是又故意为难他，吹毛求疵地咔了几条才给过。
楚宥拍完今天最后一场戏，从休息室卸妆更衣出来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坐在镜头后面的男人。他这时全然没了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翘着二郎腿，托着腮，整个人蔫兮兮的。
……
等第二天来片场拍戏，这人竟然又在。于是楚宥化妆的时候直接有人跑来和他嘀咕：
“楚老师，你是不是得罪过这人啊？我们感觉他有点针对你啊。”
“对啊，昨天你走后他就变得很好说话了，我演得一般般也没怎么NG。”
“不过你放心，今天于导在，肯定不会再让你瞎吃NG的。”
楚宥点头，顺其自然地接受了他们的关心，“不过……你们认识他吗？”
“……我看着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我也……”
“我知道了！”一个翻手机的演员得出了结论，“这人是邵磊！”
“邵磊？”
几个人瞬间愣住了。
邵磊，年轻有为的天才导演，导的第一部电影票房就爆了，并且摘取了金硕奖的最佳影片的桂冠，后续作品口碑也保持稳定，是一个把商业性和艺术性结合得很好的高手。不过由于年纪轻轻，资历尚浅，本人也不喜欢在媒体面前出风头，所以圈子里的人即便知道他的大名，能记得他的长相的还在少数。
这会儿，在场得几个人都不敢吱声了，尤其是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得罪名导谁会不怕呢？指不定就彻底损失了飞黄腾达的机会了。
“楚老师，您别担心，于导还是很喜欢你的，要是他今天拍戏的时候还针对你，我们就去找于导告状。”
最后，女主角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地对楚宥保证。
“……谢谢。”
楚宥很感激他们的好意，但最后的情况是，这人今天不站在摄像机前面了，而是直接把凳子搬到了楚宥身边，看样子是要近距离和他交流。
“你人缘很好啊！”邵磊抱着手臂看着楚宥，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楚宥抬眸看他，顺便合上了手里的剧本，“我们剧组的人都很友善，和我本人没多大关系。”
“得了吧，你就别谦虚了。”邵磊摆摆手，似乎对他的说辞很不屑，“你知道吗？就因为昨天我说了你几句，晚上场务给我的盒饭里连鸡腿都没有。”
“还有那个副导演，一直在给我甩脸色。”
“你再看看现在，有多少人盯着我跟盯贼一样？就这还叫友善？”
楚宥没说话，微微偏过了头。
“干嘛？憋笑？”结果对方直接转了过来，甚至上手指着他的鼻尖，“我啊，最讨厌你这种人，别人越是维护你，我就越是要针对你，我才不在乎他们怎么骂我。”
楚宥好像并没有被对方的恐吓到，平静地拨开了对方的手，语气疏离而不失礼貌：“我和您以前见过？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
他的一双眸子温润微凉，宛如浸润雪水的千年冷玉，有震慑人心、抚平躁动的力量。
邵磊顿了顿才回神，吊儿郎当地翘起了二郎腿，“没见过啊，我就是单纯看你不爽不行吗？话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楚宥说，“邵磊导演。”
“哟呵，原来你知道啊！”邵磊得意地弯了弯嘴角，“我可是你们于导最看重的学生，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否则你这部片就白演了，懂了么？”
楚宥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邵磊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眼珠子一转，用脚尖指了指椅子腿边上的茶杯，“去，给我泡杯咖啡，温度要85度，不许烫不许凉，种类随意。”
看着楚宥站起了身，他的目光示威性地扫过了周围一圈，特地趾高气昂地拔高了音量：“我倒要看看，还会不会有人替你代劳！”
然而就在这句话说完，他屁股下的凳子忽然被一股大力踹飞了起来，邵磊往前扑腾着踉跄好几步，差点连人带凳子一起摔个狗啃泥。
“这谁？居然敢要他给你泡咖啡？老子请你喝手磨咖啡要不要啊？”
楚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刻就知道来的人是哪位了，一回头，果然见姜肆抄着口袋站在他身后，刚才飞起那一脚显然就是大爷他踹的。
“姜肆？你怎么在这？！”邵磊吓了一大跳，结果站稳后看到是熟人，立马叫了出来。
嗯，好巧不巧，邵磊成名的那一部电影，男主角正是姜肆，所以两人的私交一直还算不错。
“哟，是你啊。”姜肆眉梢一扬，眸子微眯，“我记得你没那么欠啊，今天是怎么了？皮痒了？”
邵磊哪里知道这个大魔王会突然出现？心想这下计划肯定没法继续了，好在也摸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坦白，后脑勺忽然被人用剧本“啪”地抽了一记。
“你个臭小子！我让你呆在剧组是让你欺负人小楚的吗？你是不是找抽呢你！”
来人正是于成飞，六十多岁的老爷子抡着剧本瞪着眼往他背上甩：
“我才知道你拍戏的时候故意为难小楚了，胆儿不小啊，我的戏给你拿来欺负人，你还想不想干了？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对这行的尊重呢？给我站住！别跑！”
邵磊被于成飞抽得嗷嗷叫，满剧组乱窜，两人一个追一个跑，场面一度混乱，整个剧组……包括楚宥和姜肆都看呆了。
这……
还真是于导最看重的学生啊……
楚宥弯腰把方才因为姜肆而被踢倒的杯子捡了起来，一阵风吹过，眼见邵磊就跑了回来，竟然直接躲到了楚宥和姜肆身后。
“救救我！拜托了，这老头疯了！”
楚宥：“……”
姜肆：“……你看着我就不想抽你？”
于成飞年纪大，但是体力真的不错，追过来连喘都不带喘的。姜肆见状立刻闪身让开，方便他继续抽人，邵磊手忙脚乱，索性在楚宥后面抱头蹲下了。
“我错了我错了！”邵磊冲他喊，“别打了！我其实是来给电影选角的！我是为了观察他才这么干的！”
于成飞闻言顿了顿，随后继续凶悍地瞪他，“观察你看演技就行，欺负小楚干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欺负了他以后你们会不会都护着。”
“胡说八道！”
“是真的！”邵磊终于从楚宥身后钻了出来，站在于成飞面前口若悬河：
“我这次要选的是一个善于掌控人心的角色，要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所有人都喜欢他尊敬他信任他，要有征服一切的人格魅力。”
转过身，他把目光投向楚宥，“这种魅力光靠演技肯定达不到，我想要的演员必须从骨子里透露出能说服观众的气质！没错，我就是要找他这样的！”
慷慨陈词之后，邵磊大步上前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亲爱的楚先生，我的新电影《远山小镇》，高智商烧脑悬疑片，男主角已确定三金影帝耿怀逸，另外一个重要性不输男主的角色想要邀请你，愿意考虑一下吗？”
“……”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剧组再次陷入了沉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才弄明白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随后不由腹诽这天才导演就是有个性，考察个演员还能整得鸡飞狗跳，为了检测人家人格魅力就特意引起众怒，被场务扣鸡腿被老师抽脑门，也算是牺牲巨大了。
不过最受冲击的应该还是楚老师吧，原本天上砸冰雹，冰雹忽然变成了大馅饼，而且过程格外滑稽……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楚宥，目光灼灼，恨不得把他的脸盯出一个洞。
然而他们是盯不出洞的，楚宥压根没什么表情。在被这个爆炸性消息糊了一脸之后，他竟然非常平静地接过了助理递来的茶杯，然后又把茶杯交到了邵磊手上：
“您刚才要的咖啡，先休息一下吧，这件事情我们慢慢讨论。”
众人：……不愧是楚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小楚终于要拍电影啦！
电影名我可能会改，取名废xjb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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