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国永咽下最后一口煎鱼,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让人恶寒的油腻。
久违地回忆过去,他不禁想起了那个晚上。
他是那天的近侍,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审神者却异常地让他换上了出阵服。
“鹤丸,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京墨淡淡地笑起来,帮鹤丸理好半开的衣襟。
“审神者大人是要给鹤一个惊吓吗?”他照例弯起眼睛,轻快地回答,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一步。
“是惊喜。”审神者颇为宽容地修正,“今晚,只要鹤能飞出正门,主人就会放你自由。”
“这可真是……”他在一瞬的怔愣后,在心里苦笑一声,“大惊吓啊……”
“如何?”审神者俯视那双通透的金眸,这只鹤白得近乎要发光。
“鹤对游戏是有些研究,不知道规则的话,也不好继续呢。”鹤丸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头,怂肩摊手。
“若鹤输了,就要好好地在笼里,不许再想别的事情。”审神者刻意强调了“笼”,“是不是很公平?”
“嚯,审神者大人真是太大方了。”鹤丸当即鼓掌,“那就开始吧?”
“是啊,鹤丸毕竟是我最喜欢的刀,没有点特权怎么行呢?”审神者说出了虚假的心声,曾经对许多人说过的假话,“游戏开始了,小心脚下,鹤丸。”
回应他的是鹤丸的背影和一个轻飘飘的挥手。
鹤丸国永走得极慢,甚至悠闲地哼起歌。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是早就明白自己必输之后的享受。
这个游戏是个不得不跳的陷阱。不跳吧,审神者在铺上尖刺后逼你跳,;跳吧,审神者就假装给你一条生路,哄你往尖刺上撞。
结局总是一样的,他鹤丸国永,只会在审神者手上,在被那个虚伪至极的男人抛弃厌恶之前,身不由己地匍匐在地,连自己刀解的权利都没有。
从正门逃离?怕不是老年痴呆,他用狐之助的脑袋都能想明白,绝对不可能。
且不说审神者的结界,就算他能出去,没了灵力供给,照样逃不出审神者的手心。
总而言之一句话,审神者需要找个理由夺掉他的自由。毕竟,那个男人一心以为【鹤丸国永】是一把喜欢自由的刀,并且是只要用温柔就可以打动的孤独灵魂。
然而,那个男人自以为是的判断让他沾沾自喜,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是错误的。
审神者,并不了解这座本丸里的任何一把刀。
鹤丸提着自己那双厚底木屐,轻手轻脚地踱到三条部房门口,果断地把包裹从怀里掏出,小心翼翼地放到门口。
其实……他的衣襟就是塞包裹的时候没拉好,别想太多。
寂静的夜晚,月光洒落地面,莹白色光幕盖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厚重而温柔。几乎每处都相同的本丸,在这月光下却开始变化,并且是只为一把刀变化。
鹤丸国永在最后的时候准备了一些东西,是给那把刀的谢礼。
逗小天狗开心的三色丸子、他早些时候偷藏的流苏头饰、将近十枚御守、他的一条颈链。
其他东西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那个头饰比较有名堂。
三日月刚来本丸的时候,审神者还没露出真面目,鹤丸还是一只不谙世事的皮皮鹤,每天都热衷于恶作剧和搞事。
那天晚上,鹤丸也是这样偷偷摸摸地把头饰给藏了,本来还等着三日月发现,来个惊吓,谁知道他根本没在意,然后审神者就给他买了一个新的!
这结果还没看见就结束了?!
自然,有了新的,旧的就被遗忘了。
这不管是对刀还是对发饰都是一样的。
虽然有点可惜,但在最后的时候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鹤丸也没指望谁能和他最后谈谈心,索性翻上了房顶,坐在高处赏月。
“是鹤丸呀……今晚月色真美,不是吗?”
背后突然传来一句有些惊悚的话,鹤丸国永吓得差点一个手滑摔下房顶。
回过头就看见三日月宗近穿着狩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弯新月在在渐变色的夜空中熠熠生辉。
“是三日月啊,不要老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真是吓到鹤了,”鹤丸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把自己挪到三日月旁边,“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哈哈哈,就算是老爷爷也是有任性的时候呢。”三日月宗近端着茶杯轻抿一口,“这样的月色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看见呢?”
“明日之月不再是今日之月,”三日月说了一句有些拗口的话,但鹤丸却很明白,“明日之鹤亦是如此。”
“啊……我知道。”鹤丸国永拆下斗篷上的白色毛球,“能帮我保管一下吗?和我在一起的话就可惜了。”
“虽然有些勉强,但是老爷爷的价值可就是恋旧。”三日月随手把茶杯一放,本来是想自己接过那团白球,但看看自己的手甲,还是歉意地笑。
鹤丸也不客气,直接上手把白球和流苏挂在一起,然后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三日月则顶着一个毛球继续喝茶。
“再会啦。”
“再会。”
三日月用新学来的方式道别,也许在他眼中,在月光下的鹤与沐浴阳光的鹤并没有什么不同,只因这樊笼连日光也关入其中,何况是月光呢?
鹤丸是踩着屋顶奔向大门的。
微风拂面,审神者的气息早已停滞在门前,胸有成竹地宣示自己的胜利。
鹤丸国永在屋宇间行进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纯然的鹤。纯白的羽翼,傲然屹立的神彩,当然还有最令他兴奋的一点——这只鹤马上就会飞到他这里来,期限是永远。
“鹤丸,真是遗憾。”京墨脸上堆起虚假的柔情,惋惜地将时间调成黎明,“你输了。”
太阳从本丸的另一侧升起,红色的云霞吞吐着群星,照亮了这块始终黑暗的地方。京墨看得更清楚了,他看见鹤丸的脸上显出淡淡的失落,然后就是颓败。
京墨很高兴,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掌握所有的感觉。
“快来吧,鹤丸。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小礼品,也许叫它是参赛奖更好。”京墨笑意盈盈地拿出金的饰品,随着晃动而发出清脆的声音。
“鹤有些好奇呢……这到底是什么?”鹤丸面上打起精神,实则不为所动。
“不要着急,让我来为你戴上。”
审神者一步一步逼近,最后的这句话是贴在耳边吹出来的感觉,京墨有些忍不住脸上扭曲的表情,把没有防备的鹤丸直接横抱起,手指一点点描摹鹤修长的双腿。
金属的链条顶端是尖锐的梭子,审神者的指尖在膝盖骨处流连,他细细抚摸那些柔和的曲线,而碍事的布料已经被割开,他摸索着把冷硬的金属抵在筋肉相连的地方。
那梭子几乎是瞬间就割开皮肤,划开细细的切口。
鹤丸根本看不见,审神者早就用咒术蒙住他的双眼,这也算是他的恶趣味吧。
在黑暗中才能更好地体会痛苦。
梭子被毫不留情面地戳进骨间,被审神者恶意地卡在筋骨之中,化为人身之后从未体会过的痛苦加身,仿佛那些筋肉就是绢帛,被一点点割开,不仅仅是撕裂的疼痛,还有骨头被尖锐的棱角刮下的钝痛。
这种时候,鹤丸还可以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吃早饭?
当然,只是想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如果是想其他人的话,他可要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他好像能感觉到,血液顺着抽搐的筋脉滴下,最后被布料吸收。但也许只是错觉,实际上他已经感觉不到小腿的存在,除了痛,就是痛。
这还只是一边,审神者欣赏了一番,又把另一边戴好,随后用手揉揉两边的膝盖。
这当然是变相的惩罚,更多的液体随着拉扯流出,然后把审神者的衣物染上红色。
京墨很喜欢这种红色,这也许代表了丹顶鹤的传说,这赤色是为爱人绽放的花朵。
而他,就是这只鹤的爱人。
“好了,鹤丸。我们一起走回去吧。”
京墨将他缓缓放在地上,却坏心地放手,让他自己站立。
完全没有感觉的腿无法站立,精神更加痛苦,半身的重压把梭子和骨头压在一起,近乎是要把骨头劈开的程度。
鹤丸几乎是刚被放下就超前扑去,而审神者则刚好接住。
半靠在审神者怀里的鹤丸有些失神地看着那两条沾血的金链,默默想着:
好像就是这样,应该不会更加糟糕了……
“真乖。那我就带你去新家看看。”京墨自顾自说着,抱着鹤丸超天守阁缓步走去。
这个新家,自然就是那个笼子。
那个丑陋的樊笼。
不对……不对!
鹤丸看着外面瞬间漆黑的白日,猛地打了个激灵。
“膝丸!快去找你兄长!晚了就来不及了!”鹤丸急道,半吼出来的声音凝重而暗哑。
“什么?是怎么回事?”膝丸正收拾着碗碟,不解地看着鹤丸国永。
“没时间解释了!我怀疑审神者要通过你兄长【创造】一位刀剑男士,不,也许是傀儡!”
膝丸手上的碗碟碎了一地,咣当一下砸醒了愣住的源氏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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