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念听出来是冯扬的声音，她才转来新班级两天不到，对同学基本不熟，只有几个印象深刻的，这冯扬就是其中之一。
她被冯扬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手一抖，筷子上夹着的那块排骨直接掉了下去，落到了桌面上。
何念念看着排骨，有点茫然。
冯扬没有发现何念念的动作，他大大咧咧地说：“欸，何念念同学，你怎么坐这儿了，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响已经拿着餐盒坐了下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坐的位置正好是何念念的对面。
何念念本来挑这个位置就是为了躲开大家，图个清静，却没想到还是有人来了。
而且来的还是顾响。
想到自己跟顾响还有一张卷子的过节，何念念都来不及去为浪费的那块排骨默哀了。
她的手紧张地抓着筷子，用力之大，好像要把筷子给折断了。
这张大桌子明明可以坐八个人，为什么顾响偏偏就要坐在自己的对面呢？她不敢深想，却因为顾响的存在，整个人开始不安局促起来。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目睹了顾响的动作以后，边上刚才议论纷纷的人都露出了惊讶无比的神色。
“顾响居然没有发作？！”
“什么啊？顾响是没看到么？他不是应该很讨厌女生这样么？”
“我没看错吧，快告诉我怎么回事啊！这女生谁啊！”
冯扬和边上同行的两人也一样的反应，他们跟顾响的关系很好，对顾响的事情自然是很了解的。
所以在看到顾响没有说话，而且没有什么任何表示安然地坐下之后，都相当震惊和不解。
活见鬼了吧！
这确定是顾响么？
要知道高一刚开学那会儿，经常有女生故意借着吃饭的机会坐到顾响的边上，要么花痴要么告白，弄得顾响烦不胜烦。
顾响一开始还只是保持高冷不理睬，甚至专门找了偏僻的座位。只是他低估了女生们的战斗力，那些爱慕他的女生越演越烈，甚至为了争夺他边上的位子大打出手。那一日，顾响终于发飙了。
“滚，谁也别坐我这。”他说话的时候，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漠和可怕让那个嚣张跋扈大姐头一般的女生当场就吓尿差点哭出来，而周围的人也跟着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自那以后女生们再也不敢坐在他边上，而这个位置，也在大家的默认下，成了顾响专属。
而现在这位新转来的同学居然就这么大剌剌地坐在了这里，无视大家一直以来默认的规矩，而制定这一规矩的人——顾响，他不但没有生气，还很平静。
冯扬抓了抓头：“响哥，这，何念念她，要不要我让她……”走开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顾响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冷漠地打断他说：“刚不是说饿死了，怎么这会儿这么多废话！”
冯扬跟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脸皮都涨红了，他什么时候说饿死了啊，而且他问这话纯粹是为了顾响啊。
他哀怨地看向顾响，不明白顾响怎么居然转性了，明明不喜欢有女生坐在这儿的是他啊，当初放出狠话的也是他啊！可惜他的哀怨顾响压根没有收到，因为顾响已经开始吃饭了，他吃饭的动作很优雅又带着几分矜贵，能够看出家教很好。
冯扬跟另外两位对视了一眼，双方都有些疑惑，但最后什么都没再问。
反正顾响不想说的话，他们问也问不出来的。
另外两个直接坐到了顾响的边上，三个人坐成一排，冯扬看了看座位，犹豫了一下，最后端着餐盒准备坐到何念念的边上。
之前都是他跟顾响面对面的，现在自己的专座被占了，只能勉为其难坐边上了。
他屁股还没有坐下，顾响忽然道：“你坐那。”
冯扬看着顾响指的那个位置，是在顾响的对角，离何念念的座位隔了两张空位。
冯扬：“……为什么啊，响哥。”
顾响：“看着你烦。”
冯扬憋屈极了，两条眉毛皱成了两条毛毛虫，但还是乖乖坐了过去。他一个人坐在一个角，把筷子在盘子里面拨来拨去，嫌弃道：“学校食堂还能不能好了啊，这菜烧的看着就没有胃口。”
其实冯扬还真的是夸张了，要知道博雅食堂的饭菜已经是排得上号的了，可是再怎么样本质毕竟是大锅饭，就算做的再精致，在这群有钱人家的少爷眼里也都是瞧不上眼的。
但是博雅规定了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不准外出就餐，所以，就算大家不喜欢，也只能硬着头皮吃。
冯扬嘀嘀咕咕着，扭头看向一边的何念念。
他看何念念动作僵硬地夹着饭菜，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何念念，你也觉得不好吃吧，哎，我说你以前哪个学校的？饭菜口味怎么样？”
他这么一提，果然几人又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何念念感觉到不同的视线集中过来，本能地把头又压低了一些。
冯扬并没有注意她的动作，还用筷子敲了敲盘子，弄出了些动静：“欸，何念念同学，我叫你呢。”
顾响一直留心着何念念，把她的一连串反应也尽收眼底，他眉微微一抬：“吃饭。”
几人听他这么说，便开始安静吃起来。
何念念感觉到大家没在看她后，松了口气。她不知道刚才顾响发声是不是跟她有关，而且刚才冯扬没有说完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她坐的这个位置是有什么说法么？她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错了，忍不住偷偷抬头看对面的顾响，却不料正好对上顾响的眼神。
就好像他知道自己会看看过去一样。
何念念脸瞬间通红，撤回视线，头压得更低了。
顾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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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半，冯扬看着跟他距离甚远的四人郁闷地说：“我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坐在顾响边上的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道：“小扬子，别难过，哥疼你。”他才说完，边上另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扶了扶眼镜道：“韩渡，要我提醒你么？这句话你今天已经对不下五个人说了，包括但不限于校门口保安，教导主任，班主任，以及纪律委员我。”
韩渡的眼睛弯了弯：“有么？小鸡鸡，你别吃醋，你永远是我的最爱，么么哒。”
楚季面无表情地说：“麻烦请称呼我的全名，谢谢。”
冯扬也跟着点头道：“就是就是！韩渡，别叫我小扬子，听着跟叫小娘子一样。娘唧唧的，真是别扭。”
韩渡笑眯眯地说：“不要，这是我对你的爱称。”
冯扬郁闷地呸了两声，眼珠子转了转，祸水东流：“韩渡，你给响哥也起个爱称啊。”
韩渡保持着灿烂的笑容，两颊边的酒窝看着很是可爱，他眨了下眼睛，然后摇头：“不。”
冯扬本还想看好戏呢，闻言脱口就问：“为什么啊？”
韩渡老实地承认：“因为，他会生气，而我又打不过他。”
冯扬不屑道：“说得好像你打得过我一样。”
韩渡狡黠一笑：“啊，那等会儿比试，”
冯扬看着他的笑容，猛地一个激灵，总算想起来韩渡自小就被送去部队训练，身手不是一般的好，他怂了吧唧地缩了一下脖子：“还是，算了吧。”
韩渡撇撇嘴，很是失望。
何念念侧耳听着他们几个说话，能够感觉到他们几个感情很好。她就没有这样的朋友，可以互相调侃，互相取笑，却又很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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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响他们吃的很快，没一会儿就都吃完了。
他们走后，何念念又吃了一会儿，但是她渐渐地感觉到有些不对。
因为边上有几个女生用很大的声音在聊天，像是故意要让她听见一样。
“你说她跟顾响什么关系。”
“我听冯扬的意思，好像是他们班的转校生。”
“会不会是顾响看她是转学生不了解情况才没有让她走。”
“真是的，低着个头阴森森的，没想到还挺有心机，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就往顾响跟前凑。”
“可能她真的不知道吧。”
“你们说她长什么样啊。”
“谁知道呢，大概很丑吧，要不然怎么一直藏头藏尾的。”
放肆的笑声响起来。伴随着串串笑声，各种挖苦的嘲笑的词语从这些女生口中传来。
“也是，肯定很丑。”
“丑人多作怪。”
“真恶心，脸皮真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何念念的脸色煞白，虽然她们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她也知道，她们口中谈论的人是自己。
之前的记忆忽然又一次地涌入她的脑海中。
何念念咬着唇角，又伤心又委屈，眼眶也热起来。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这么说她。
排斥她，讨厌她。
这些人是这样，以前的那些人也是这样。
她有些绝望了，她以为逃离了一个地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她跟自己说会不一样的。她可以跟大家好好相处的。但是，她却发现，并不是的，她或许只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外一个地狱。
她不敢多想，也没有心思吃饭了，哆嗦着拿起盘子去收纳处。
她走的有些狼狈有些匆忙，期间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还有人故意伸出脚想要绊倒她。
好不容易离开食堂后，她依然觉得周围都是在议论她的人。
何念念抖着唇，埋头快走起来。她此刻的心态濒临崩溃，只想着躲起来。
那样就不会再被人注意，不会再被人侮辱了嘲讽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楼顶了。
空旷的楼顶上风很大，何念念却一点儿不觉得冷，她抬起头，迎着风，用力地擦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然后攥着胸口，痛苦地说：“何念念，没事的，没事的。”她说完，就听到了一阵咳嗽声，何念念浑身一僵，迅速地转过头，就见顾响站在不远的地方。
他正好站在转角，因为视线挡住的关系，所以何念念在上来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到有人。
顾响在何念念震惊的目光中面色平静地从转角走了出来，他的衬衣被风吹的鼓鼓的，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何念念看着他，都忘了回避视线，她张着口，一脸的绝望：“你怎么在这？”说完，她就看到了顾响的手里夹着一根燃着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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