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阴阳怪气的，先掐死再说。
赵新月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
电梯到了，发出“叮”地一声，像微波炉倒计时结束加热好了食物。
赵新月觉得自己就是被烤熟了的那盘食物。
她走进电梯里，宋容屿跟了进来。
赵新月想了想，对他说:“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又是假的，我如果对你热情难道不会很奇怪吗？说不是馋你的身子都没人相信吧？”
宋容屿定定地瞥了她片刻，随后笑出声：“你说得对，是假的。”
说罢他不再看赵新月，一副恹恹的样子，仰头靠在冰冷的电梯内壁上，好像一尊没摆正的雕像，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但直到下了楼，赵新月走到路边伸手打车，他却仍然跟在她身后。
赵新月心里一动，眼看着打到的车子开过来了，才转过头去对他露出疑问的表情：“你跟着我干什么，不回家吗？”
天已经晚了，四周不见行人，目光所及处只能看见川流不息的车灯，和略微泛着点灰色的天幕。冷风吹过街边泛黄的的树梢叶子，簌簌声不绝于耳。
年轻的男人就站在灯光下，俊美的脸上却没有多少该属于这个时候的轻松。他勉强撑起眼皮，对赵新月勾了勾唇角。
“因为我没有家。”
“你应该赚得比我多才对，不至于需要留宿街头吧？”
“那是房子，不是家。”
“……啊？”赵新月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仿佛听见了一个苏联笑话。
她以为宋容屿这种人设，勾引人的方式应该是更加尖利的、像长满刺的水母一样，会拖住她整个人往某处令人窒息的海湾里深潜的。
没想到，竟然意外的……有些滑稽。
但下一秒赵新月就打消了心里的想法。
她抬起头，看见宋容屿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低头咬了一根香烟在嘴里，“咔哒”一声在夜色里点燃了。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已经酝酿出了微笑的模样。
寒夜里，他穿得单单薄薄，黑色的大衣并不能完全抵御室外的冷气，耳后洁白的皮肤明显受冷缩紧，他却仿佛不甚在意似的，微微低垂着眼睑。
“开玩笑的。”宋容屿拿掉烟吹了口白色烟雾，然后径直和赵新月对视，“虽然楼下蹲满了准备偷拍我的娱记，但我当然也是有家的。我跟着你……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车牌号。”
赵新月不得不承认，她的心脏在此刻剧烈的收缩了一下。
“上车吧，我看着你走。”
像胀满清水的袋子，被反复揉捏，直到他说出最后一个字，那水袋才像是被细针刺了一下，水浆迸裂。
真是太会了，如果她不是早知道宋容屿在刻意勾引，简直就要完全沉醉在对方脆弱又坚韧，浪荡又绅士的人设里了。
赵新月完全顺应内心悸动，对他有些哑然地张了张嘴。
“那你也早点回去……”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后，才慢慢地的补充道，“回家以后记得煮杯姜汁可乐，能防寒养胃。”
车里阒暗，她看不清宋容屿的表情，只看见他点了点头，然后就和路边的红绿灯与无声的树一起，被行驶起来的出租车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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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新月这一晚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拿起手机打算询问沈翘综艺的时间，点开微信却发现了一条最新的好友申请。由于糊得令人心疼，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新的申请，随手同意后就退了出来，打开了和沈翘的对话框。
然后她就看到，半夜一点过，沈翘用长长的一排感叹号刷了屏。
慈善家：WOC，你和宋容屿被拍了！
慈善家：万万没想到，我请人炒你的话题都炒不上去，你和他同个框就有了热度！
慈善家：你昨天在公司守着他了？？？
慈善家：你们没在我办公室玩些什么奇奇怪怪的play吧？
慈善家：WOC我办公室有监控啊！！！保安看到了怎么办？！！
赵新月：“……”
为什么就认定了她和宋容屿在办公室干了奇怪的事情呢？她看起来应该也没有那么不正经吧。
wlgxdm：你冷静点，我们什么也没干。
慈善家：草草草你终于醒了！
慈善家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慈善家：但是你上来晚了……由于你们两太糊，又碰上夏一丞发了个自家猫猫舔毛的视频，已经完全没有人care你们两的事情了呢。
wlgxdm：……
她昨天刷微博倒是刷到过夏一丞的名字，知道对方是现在最当红的爱豆。当红爱豆的猫猫舔毛比十八线曝恋情更有热度，实在是太人间真实了。
赵新月点开微博，意料之中的没有在热搜榜上找到自己和宋容屿的名字，她想了想，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宋容屿的名字，立刻跳出了#宋容屿衣衫不整夜会熟女#的话题。
赵新月：“……”
谁创建的话题，倒是到她面前来说说，谁是熟女？！
她点开话题，最热的是一个叫“娱女无瓜”的博主发的偷拍九宫格。
@娱女无瓜：#宋容屿衣衫不整夜会熟女##宋容屿#宋容屿疑似新恋情曝光，衣衫不整幽会熟女依依惜别被拍了！昨日深夜，宋容屿现身京城某幽静路口，与一身材姣好女子牵手漫步当街拥抱，玩起了小清新恋爱，亲密互动数分钟后，女子便乖乖打车离去，宋容屿则在原地抽烟，直到看不见女友后才心事重重的离开。宋容屿素来以“爱情骗子”著称，这次的女友是真爱吗？各位吃瓜群众怎么看？
赵新月：“……”
整条微博竟并没有提到他的名字，亏沈翘能看出来那是她。
至于九宫格图片，则为娱记的文字提供了如山般的铁证。靠偷拍他人吃饭的娱记显然很珍惜自己的饭碗，张张照片都拍得格外努力。
赵新月和宋容屿明明只是肩并肩走着，却被借位拍成了指尖相握，明明只是站得近了些面对面说话，宋容屿抬手点烟，却被拍成了宋容屿虚搂着她，明明她只是正常上车，却被拍成了左顾右盼依依不舍的样子。
娱女无瓜一套猛如虎的照片砸下来，两个人俨然已经变成了热恋中的小情侣，神神秘秘，举止亲密。
赵新月又把目光移到了评论区，刚一点进去心里的省略号就刷了屏。
今天好好学习呀：这两谁，为什么会上热搜？
叫我苏三少：一百八十线约个炮也约上热搜了，66666。
史密斯夫人唐：这两人谁啊？代表作品是？
太惨了……
十八线开外的待遇，真是闻者落泪，听者叹息，就那么二百多条评论，全是问他们是谁的，连个控评的粉丝都没有。
赵新月翻了又翻，才在楼中楼里找到了几个宋容屿的活粉。
活粉小心翼翼的回复着询问宋容屿作品的人。
孤屿南面：谢谢大家关心我家哥哥，哥哥演过《红贵妃发黑》里的世子殿下、《壮妻》里的医生，《嫩夫》里男主的哥哥，还有萧轻羽MV里的菜鸟杀手。此外哥哥还有待播作品《把那只香蕉给我》大年初一在爱饲料平台全网独播，敬请大家到时支持。
当然，这条回复很快就被路人的嘲笑声淹没了。
赵新月不忍心再看下去，默默地退出了微博。
微信里沈翘的消息又刷了屏。
慈善家：你那个综艺下周一开录，我让宋容屿加你微信了，到时候你们可以互相照应。
慈善家：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他愿意配合你炒CP，你就接着。
慈善家：能再像昨晚那样上个热搜尾巴就好了，应该会有网剧肯找你，到时候你就有工作啦~
赵新月笑出声，看着最后一句话末端那条显得格外雀跃的波浪线，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快速打字。
wlgxdm：你觉得我和他的活粉加起来能凑够两桌麻将吗？
wlgxdm：这不叫炒CP，叫煨CP。
慈善家：……
慈善家：草，我不管。总之你要紧紧地扒住他，我跟他都说好了，你们倒是给我煨起来！
赵新月摸了摸鼻子，想到了刚才新申请的好友。
对方的头像是一座睡在海浪中的孤岛。
应该就是宋容屿没错了。
她点开了和新好友的对话框，踌躇半天才开始打字。先是打了“你好”，觉得太疏远，犹豫后又打了“没感冒吧”，觉得像诅咒，就在她打算第三次把输入框里的字删掉重打的时候，手机重重地一震。
Sry：还没想好怎么和我打招呼吗？
赵新月动作一顿，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和眼睛里的洞见与深悉。
她正要回答，手机又是一震。
Sry: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感冒，又不好意思开口？
Sry：[图片]
Sry：不用担心，听了你的话，我现在很好。
赵新月点开图片，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只冷白色的，漂亮的手。她盯着看了半天，才将目光移到了手掌握着的杯子上。
透明的玻璃杯里盛着棕色的液体，杯底沉没着一撮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姜丝。那是一杯姜汁可乐。
杯口有一小块濡湿的地方残留着些热气，能依稀看出一个唇印，那是他喝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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