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晚上十一点, 剧组终于收工。
赵新月回酒店洗了个澡后，就收下了胖子导演的助攻，去敲宋容屿的房间门。
酒店刚打扫过，空气里弥漫着空气清新剂的香味。门把手上带着点儿光，是整块门板上唯一的亮色。
赵新月在门上敲了三下，稍等片刻，就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喀然一声。
“送进来吧，就放在”
他应该是从酒店点了什么东西, 丝毫没有防备地开了门，打算让酒店侍者将东西送进去。见到门口的赵新月后，目光一暗，沉闷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赵新月里面穿了一套睡衣, 外面套了一件大衣, 脚上踩着一双可爱的橘猫拖鞋，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
她随意地用目光打量了一下他，他应该也是刚洗过澡，头发上残留着些潮意，深蓝色的浴袍没能完全遮住他胸口的肌肤, 有肉眼可见的热气从微湿的胸口飘散出来，带着沐浴液温热的香气。
赵新月朝他笑了一下“不让我进去吗”她看了一下左右房间，压低声音，“再不让我进去的话, 也许明天片场就会绯闻满天飞了哦。”
也许是因为她说话时候的表情过于小心翼翼, 宋容屿突然低笑了一声。
“我怕绯闻吗”他问道, 似笑非笑的目光钉在她的脸上，沉甸甸的极有分量，“所以你是来干什么的深更半夜敲别的男人房间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赵新月朝他笑了笑，没有接他话的意思，非常自然道“导演让我陪你对戏，免得你明天继续ng。”
宋容屿唇角的笑意淡了，低睫看着她“什么戏”
赵新月的表情仍然云淡风轻。
“吻戏。”她回答道。
话音落下，宋容屿很干脆地伸手揿住了她的肩头。仓皇间，她只觉得视角一转，已经被拉进了房间里。下一个瞬间，门在身后发出重响，而赵新月已经被宋容屿欺身狠狠抵在了门背上。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明明动作格外热烈，他的声音却低沉着没有太大起伏，只是握住她肩膀的手更加用力了，“虽然演员是个没什么下限的职业，但也没有这种跑到男人房间去对吻戏的说法。”
赵新月能感觉到他努力想表现得自然，但一字一句却咬得很重。
“可是导演让我这么做啊。”她这样回答道。
宋容屿微微俯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地呼吸“导演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哪怕是做这种事。你男朋友知道你在片场这么听导演的话吗”
他的声带像是被喉头热气烫到了，意味深长的微哑。赵新月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压抑得不像话。
但他越是因为她不存在的“男朋友”而情绪压抑，她越觉得有点想笑。
偏偏她还要忍住快溢出喉咙的笑，轻轻地吸气，催他“那你到底对不对呀不对的话，我就回去了。我好困，明天还要早起拍戏。”
“急什么”宋容屿顿了两秒，忽然轻声笑了，“你其实根本不是想对戏，就是想和我接吻吧”
“你要对戏就快点，我唔。”
像是有一块被烧红的了石头，砸进了两个人之间的湖面，激得还算平和的气氛完全变了样。湖中小鱼四处逃窜，却逃不掉融化在这场交锋里的命运。
二十分钟后，赵新月摸着稍微有些红肿的嘴唇，猛地推开了宋容屿。
他眼色暗沉，不管不顾地凑过来还要继续，门铃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敲响了。
“您好，您要的红酒送到了。”
宋容屿动作停住，赵新月趁机向后退去。
宋容屿瞥她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呼吸，打开了门，取回了一瓶红酒和一只酒杯。
赵新月抹了抹自己的嘴唇，看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酒瓶，让醇香的红酒沿着冰冷的杯壁落入透明酒杯里。
被侍者一打岔，他似乎情绪回归了平静，除了握着杯子的手略微用力以外，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你真觉得和你接吻，就能找到感觉”
赵新月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笑了“当然呀，我觉得可以，想再试试吗”
宋容屿沉默了片刻，却逃避了回答她话的选项，又抬起杯子喝了一口酒。赵新月也没有真的离开，而是看着他喝完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房间里非常安静，安静得好像真的只有宋容屿一个人。
直到赵新月想好了她的台词。
“宋容屿，那天你的确看到我的消息了吧”她猝不及防地开口，偏头打量着他僵住的动作，“为什么装作没看见又为什么不再回我的消息呢”
杯中酒液馥郁香醇，落在宋容屿口中却忽然尝不出味道。
他还来不及思考要怎么回答，就听见她继续说了下去“其实我那天是故意让你看见消息的。”
像是一滴水，“啪嗒”一声落在干旱的沙漠里。
宋容屿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醉了，否则怎么会觉得她的声音有些不真实。
“宋容屿，你呢，就好像天上的星星，有一天忽然落在我的身边，还主动被我握在了手里。我明知道你谈过很多恋爱，你很招女孩子喜欢，你只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根本不会喜欢我，但我还是对你动心了。”
“再过一个月，我就二十九岁了，我很想把你当做自己的生日礼物，带回自己的家里，永远的藏起来，可是我知道你是会离开的。天上的星星是属于大家的，你会永远挂在天空发出温暖的光，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摸不到。”
“但我还是有侥幸心理。我总是在想，万一呢，万一你真的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在一起的呢，所以我故意让你看见了和沈翘的信息。我在想，如果你着急解释的话，应该就是喜欢我了吧，我一定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你的面前，因为你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的男人，你值得我所有的爱情呀。”
赵新月说出了准备好的最后一句台词。
“可你没有解释。”她好像真的很伤心，慢慢地说道，“你假装没看见消息，你根本不喜欢我。”
空气里好像响起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宋容屿喉头滚动，他开口想说什么，一根温暖的食指却放在他的嘴唇上，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话。
“嘘。”
赵新月看着他，又好像是透过他在看着另一个人。
她拿过他握在手里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酒。
“你想对我道歉吗”
来自剧本里熟悉的动作和台词，甚至连眼底的泪光都一样。但这一次宋容屿却没有心思再胡思乱想了，他已经被完全带入了浓浓的内疚情绪里。他的心脏用力跳动着，挤压出疼痛的感觉。
赵新月慢慢地抬起眼睛来，欺身过去，一只手握住他的下巴，一只手慢慢地揉他滚烫的耳垂。
她轻轻的笑了，笑意像被雨浇淋过的花一样漂亮。
“我喜欢你呀。”
温暖的唇带着酒香，印在他的双唇上。
“砰”地一声巨响，像是有人对着宋容屿的心脏重重开了一枪，分不清是李屹然对苏芫茜的内疚，还是宋容屿对赵新月的内疚，但层层叠叠的疼痛绞紧了他的心脏，他痛到几乎没办法呼吸。
他的喉结努力滚动了好几下，才重新找回自己喑哑的声音。
“我”
话音刚落，赵新月却已经从他身旁离开了，宋容屿甚至来不及制止。
她非常自然地放下手里的酒杯，然后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眼睛亮亮的冲他偏了偏头。
“怎么样，找到感觉了吗”问话也很自然，像刚才真的只是为了激发情绪帮他入戏，才说出那些话一样。
见他只是直直地盯着自己，视线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赵新月耸了耸肩。
“看来是找到了。你自己再复习一下，我走了哦。”
她走出两步，听见声音传来宋容屿微哑的声音。
“姐姐，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他非常克制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真的喜欢我吗”
赵新月站住了，背对着他摇了摇头。
“问这个干嘛啊。”她声音十分轻快，“真的假的又怎么样，反正什么都已经晚了。”
门“砰”地一声重新关上了，像看到消息那天一样，她再次把他一个人留在了空荡荡的房间里。
历史重演，宋容屿好像看到了自己心中真实存在的临界线扭曲崩塌，他握紧了桌上的酒杯，直到听到了一声脆响。
第二天的吻戏拍摄异常顺利。
瘦子导演讶异于宋容屿竟然真的一晚上就找到了状态，把自己变成了李屹然，胖子导演则是忍不住偷偷冲赵新月竖起大拇指，一副完全了解他们两昨晚干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赵新月却暂时没心思去嫌弃胖子导演脸上的猥琐表情。
角色每个状态都需要揣摩，再加上她故意冷落宋容屿，所以几乎是将全部的力气都花在了剧本研读上。
见她这么刻苦，两个导演都非常满意，一个劲儿地夸她根本不像综艺里那样又作又娇，听得赵新月忍不住笑了。
拍戏空档，她躺在椅子上稍作休息，却听见两个工作人员在聊天。
“宋容屿这几天状态好差呀，以前看他笑还能养眼，这几天他完全都不笑了。”
“是吧，感觉他只有拍戏的时候状态好难道是被人甩了”
“怎么可能啦，谁会甩他啊，看脸也舍不得甩他啊。”
赵新月将剧本盖在脸上，一边听一边闭上了眼睛。
翌日，最后一个戏份多的男演员进了组，瘦子导演龙颜大悦，让工作人员安排剧组一起出去吃饭。
工作人员统计了人数，回来告诉他“主要演员都去，只有宋容屿，那天经纪人似乎要带他出去应酬，让我们玩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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