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part78

    辉人和惠真吵架了。

    两人处于冷战状态,谁也不理谁,用金容仙的话说“连让她们打一架都互相不理睬的程度”。

    这天是忙内line三人拍摄的日子。

    公司请了业内口碑不错的MU:E公司做艺术指导,防弹的血汗泪就是由这个公司负责的服装、灯光和布景。

    MV导演没有请与MU:E经常合作的Luens,反而重金邀请了一位业界知名的女导演。

    接连两天的室内棚拍结束后,三人坐车转场到一处河边,在这里将拍摄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也是姜世界最后一场戏。

    2月的江原道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一下车辉人被寒风糊了满脸,刚从温暖车内出来的她立刻被冻的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阿嚏!”

    安惠真最后下车,双手插兜站在车前,脸撇向一边,嘴里却说:“你怎么样?”

    “好的不得了。”

    辉人吸吸鼻子,头直挺挺的昂着,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姜世界此时心不在焉,准确来说自从看到脚本之后,她有些心神不宁。

    “喂!”安惠真隔了很远喊了辉人一声。

    “干嘛?”

    辉人扭头转向河岸的方向同样超大声回,那里一群工作人员在忙忙碌碌布景,这个时候她们老实待在原地就好了。

    “你没发觉世界不对劲吗?”

    山不来就她她只能去就山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安惠真劝说自己要大度,不跟小孩子计较,大跨步过来和辉人商量。

    辉人先是看了一眼两人的距离,抱着胳膊挪远两步才说:“发现了。”

    安惠真无语,翻了个白眼,“你站那么远干嘛?”

    辉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不会忘了我们在冷战吧?”

    安惠真气笑了:“呀!到底是谁的错?说好过年去我家结果放我鸽子的是谁?”

    “我那是临时有事,再说我回来第一时间不是买牛小肠和你道歉了吗?扔掉牛小肠砰一声把我关在门外的是谁?”辉人气鼓鼓的,她也不是有意的。

    “手机是摆设吗?就不能发个消息告诉我一声?寒风里我等了你三个小时!”

    一提起这个事,安惠真心里就憋火。

    “手机忘了带,我又不是故意的。”

    安惠真捂住耳朵,“不想和你吵,我去找忙内。”

    “我也去。”辉人不甘示弱跟上。

    两个人谁也不理谁一副火气很大的样子朝河边走。

    姜世界换上一身薄薄的衬衫裙,披着羽绒服任由cody化妆,手上捧着的咖啡没动一口,整个人心神不定,像是焦虑、害怕着什么。

    安惠真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冰咖啡,直接贴在姜世界的脸上。

    “啊!”

    姜世界被冻的打了个冷颤,回过神后,朝她笑笑。

    “想什么呢?”安惠真喝了一口冰咖啡问,哇,喉管都是凉的,舒服。

    “没什么。”

    姜世界抿唇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辉人看了眼身后的河面,虽然没有结冰,但她刚才偷偷用手试了下温度,冰冷刺骨。

    “不下水不行吗,水下太冷了,用替身也不行吗?”

    姜世界摇摇头,“没事的,只是在河水里呆一小会,岸上有热水,出来立刻泡澡身体不会有问题的,别太担心。”

    不是我要担心,是你的情绪不对啊。

    辉人眼里的担心盛不住,她知道再怎么劝忙内总要下水的,索性转身朝众人聚集的地方走,检查下热水、毛巾、衣服这些东西有没有准备好。

    “世界xi,准备好了吗?”

    远处,导演坐在机器前,声音随着扩音器传至很远。

    姜世界脱下羽绒服,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十场四镜一次,准备,开始!”

    随着场记打板声响起,片场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纷纷退回场后方围观。

    “救……救命……救救……我”

    虚弱的求救声传来,背着书包慢吞吞走着的姜世界闻声停下脚步,左右张望,然后将目光锁定在河面上起起伏伏的那双手上。

    溺水的女孩见到岸上的人,眼睛模糊看不清楚,却在那一刻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救命!”

    姜世界咬着嘴唇,在那一刻略有犹豫,她认出了这个溺水的人。

    明明白天带着一群狐朋狗友耀武扬威威胁她要她好看的女孩,此时却像一条粘板上的鱼。

    垂死、挣扎。

    “救、唔、救我,救救我!”

    也许是见岸上的人无动于衷的站着,女孩眼里的火焰渐渐熄灭,伸直的手臂渐渐被淹没。

    姜世界站在岸边几次尝试下水,却总是不成功。

    她是有心理阴影的,她知道。

    “十场四镜十次,准备,开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姜世界闭上眼,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最终深吸一口气,潜进水中。

    一进入水里,四面八方的压力将她包围,躲不开逃不掉。

    姜世界清晰地听到心脏嘭嘭嘭的跳动声,手脚都在抽筋,动都动不了,连呼吸都不会。

    心脏被麻痹,河水呛进鼻腔,仿佛又回到那一天。

    那天不像今天这般冷,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水中待命的救生员看情况不对,立刻游过来,专业且迅速的将她带上岸。

    “咳咳咳”

    喉管里火辣辣的疼,姜世界眼前一片模糊,生理泪水止不住的留。

    辉人和安惠真见状况不对急速跑过来,看到忙内这副凄惨的模样,特别是脸上的桃花染料遇水在脸上化开,一片片,像极了血的颜色,惊呆了。

    呆住之后就要扶着她回驻扎地休息,被姜世界咳嗽着拒绝。

    她捂住喉咙,声音带着呛水后的沙哑,语气温柔却坚持道:“没事的,我可以,只是没适应,适应一下就好了。”

    然后对跑过来的导演歉疚的笑笑:“导演ni给您添麻烦了,请再给我十五分钟好吗?”

    导演看着这样一张惨到极点的脸,再加上谦逊的态度,就是有不满,也在开始惊惧之下慢慢消退。

    导演拿起手持扩音器,宣布十五分钟之后再开始。

    姜世界微笑着把担心的姐姐们送走,沉静的望着一派平静看不清波涛汹涌的水面。

    然后毅然决然一头扎进水中。

    依然是铺天盖地的幽闭感袭来,姜世界咬破舌尖,有片刻的清醒,她强忍着不适,练习一会的动作。

    很快,咬破舌尖带来的清醒感渐渐消失,脑袋浑浑噩噩,在救生员的帮助下她浮出水面呼吸。

    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救生员在一旁看的都不忍心,直叹爱豆这行真是不容易,不被他人尊重,却偏偏对自己的工作认真到极致,看那苍白到极点的脸色,靠着他的手臂不住发抖。

    十五分钟过去,cody跑过来抓紧补妆,拍摄继续开始。

    镜头里,在女孩不断扑腾快要沉底的时候,一双柔软的手臂从背后揽住她,带着她往上游。

    “咳咳咳——”

    女孩奋力往水面上挣扎,等到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恢复力气的下一秒,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继续往上攀爬,而是转身将救她的人口鼻捂住。

    接着猛地一推。

    力的作用下,女孩逃出生天,救她的人却慢慢下坠,直到坠入深渊,沉睡在深不见底的水底。

    导演一直没喊卡,其他人也就不敢动。

    其实导演被那一眼惊住了,很难相信这是一个涉世未深、生活在温室里的孩子该有的眼神,就好像经历过这一幕一般,那让人心悸的眼神令她久久回不过神。

    那眼神先是震惊、接着是求生欲导致的不停挣扎、跟着是希望的破灭、苍凉无助、释然放弃。

    短短一瞬间,眼神里包含许多情感上的倾诉,即便是再优秀的演员也不过如此了。

    倒是个好苗子,导演心想。

    “卡!”

    随着一声通过,现场的众人欢呼起来,毕竟这场重头戏拍完就代表着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了,怎么可能不高兴呢,连带着对姜世界也亲切不少。

    姜世界随着救生员在水面上浮沉,脑袋晕晕乎乎,她感觉可能发烧了,不知道会不会耽误进度。

    救生员半抱着姜世界离开冰冷的河水,等在岸边的辉人和安惠真一个立刻上前把姜世界裹得严严实实,一个喂她煮开的姜糖水。

    “哎一股,受这么大罪,回归一定要大发才行。”

    “大不大发你说了也不算。”

    两个人一个捧哏一个逗哏试图活跃气氛,可惜姜世界昏昏沉沉连姜糖水都喝不进去。

    安惠真停下前进步伐,手搭在姜世界额头上,表情严肃:“坏了!烧起来了!”

    接下来的事,姜世界记不大清楚,只记得她被抱紧保姆车里,车身摇摇晃晃,慢慢的陷入黑暗之中。

    姜世界做了一个梦,她回到了过去。

    这么说也不准确,是死亡之后的过去。

    她像是被包在一个透明的巨大泡泡里,飘飘摇摇到了熟悉的家。

    门前贴的春联摇摇欲坠,门缝上不知名小草倔强的生长着。

    有那么一瞬间,姜世界觉得可能,家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或者说这个家已经被遗弃,无人居住。

    因为爷爷是那么爱干净整洁的一个人,是无法忍受摇摇欲坠的春联以及杂草存生的大门。

    心里带着疑惑飘进屋子里转了一圈,厨房很久没有人使用,上面落了一层灰。

    整个屋子显得那么阴暗,和以前别无二致,唯一的不同,好像是居住在此的人无心打理一般,任由其荒废。

    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这个想法一旦扎根,心里就想长了草,梦中的姜世界心里一动,往院外飘去。

    飘得很远很远,远远地看见河岸边坐着一个老头。

    挺直的背脊变得佝偻,打理得干干净净的下巴此时长满白色胡茬,半黑的短发变成一头刺眼的银发。

    就像一个不会有人看第二眼的路边老头,没有人想的到这是一代箜篌大师。

    姜世界一看见爷爷,眼泪湿了眼眶,激动的飘过去,围着他想要说些什么。

    老人无动于衷,直直的看向姜世界身后的河水。

    梦里的姜世界好似能听到远处一对老夫妻的叹息声。

    老妻叹气:“唉,老丁还是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呦,从年轻时候就倔,以前还有敏敏这孩子,虽然不赞同他的教育方式,总归是两个人相依如命,如今……唉。”

    老头不赞同:“要我说,老丁头这是自作虐,孩子救人没了,他开始急了,晚了!有什么用?!”

    “你不要这么说,一家有一家的难处,老丁从小又当爹又当妈把宜雯那孩子拉扯大,结果宜雯硬跟着一个毛头小子私奔了,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老丁硬气了一辈子,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再加上宜雯和她丈夫突然离世,留下个孩子,没有感情基础,再加上老丁还怨着,唉……作孽啊……”

    老头叹了口气:“老丁头就是太倔了!谁要来照顾他都被他赶走,也不给敏敏这孩子立碑,说是孩子还活着,只不过贪玩跑进了水里,等想家了就会回来,早干嘛了?!”

    其他的话像是被风吹散,轻飘飘,一如姜世界这浮萍般短暂的一生。

    眼眶疼得要死,心口像是破了窗户的房屋,空空荡荡。

    爷爷,不,其实,应该叫外公。

    “阿公!”

    姜世界伏在老人膝盖上,滚烫的眼泪落在老人粗糙的双手上。

    一滴、两滴。

    老人转动浑浊的眼珠,直觉像是做了一场可怕的梦,如今梦终于要醒了。

    “乖女,阿公找你好久了,走,我们回家。”

    一把捞了个空,嘴角渐渐僵硬,老人一直以来强硬如石头的心,渐渐龟裂。

    “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姜世界哭着摇头,泪如雨下。

    “好、好。”老人最后一次摸摸乖女的头顶,第一次替她擦干眼泪,粗糙的大掌没有了往昔的细腻,“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阿妈投胎运不好,投到我家,你也是,投生到你阿妈肚子里,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不要看人脸色,开开心心、顺心遂意过一辈子就行了。”

    “你能来,就说明你还惦记着我,我一个糟老头不用你惦记,等你走后,我就去养老院,那里有人照顾,你不用担心。”

    “这辈子,我对你不起。”

    “乖女,黄土埋了半截的我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但是,谁都没你重要。”

    “回吧。”

    投生到好人家。

    一阵大风吹来,姜世界还没来得及告别就被吹上半空,迷迷糊糊间望见地上越来越小招着手的阿公。

    乖女,谁都没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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