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世界树第500米有一处人工修建的平台, 这也是世界树上最后的人工建筑痕迹了, 这还不到世界树高度的一半。

    世界树因为树干过于粗壮, 以至于人类这种细小的生物贴着它站着的时候感受不到圆柱体该有的弧度,树皮又厚又结实,像有着凹凸纹理的水泥一样, 宛如一面高的看不见顶端的巨墙。现在主考官正在为最后的20名考生讲考试规则。

    “……在天黑之前, 不许借助工具, 爬到1000米再折返回地面就算考试通过。”

    娜欧米站在队伍末尾扣着树皮, 没怎么认真听规则,等到工作人员给她发了一个电子手环的时候她才回神, 凯特发现她走神了, 给她重复了一遍刚刚考官说了什么。

    “这个手环可以记录你的攀爬高度, 还有求救功能, 如果被困在树上就按手环上这个按钮, 等待十分钟后就会有救援队去救你,当然,那也意味着你被淘汰了。”

    娜欧米摆弄一下手环,戴上了。

    凯特看了看娜欧米,问她:“你怎么精神不太好?”

    “我可能有巨物恐惧症, ”娜欧米看起来很严肃地说, “我不想爬这个树, 它让我感觉紧张。”

    凯特感觉娜欧米在开玩笑,“我看你面对海底蠕虫的时候可一点没紧张。”

    “那不一样,我觉得海底蠕虫挺恶心的, 但是世界树……”

    娜欧米还没说完话,主考官看各位考生都戴好手环后,便直接宣布考试开始了。

    “算了我解释不清。”

    娜欧米对凯特摆摆手,率先从原地起跳,找准几处树皮上的凸起,手脚轻轻一点,轻易蹿上去十几米,然后稳稳停在离人工平台最近的一根树枝上,向下看了一眼之后,再次向上。能闯到最后一关的考生都不弱,很快所有考生都开始了攀爬。

    有些考生爬的太慢,看速度是绝对来不及在天黑之前完成一次来回的;有一些则是体力不足,爬了几十分钟后便手脚发软,既没有力气往上,也没办法往下,只能按下求救按钮,遗憾淘汰;还有一位考生在攀爬过程中失误了,没有抓挠树皮,脱手掉下来,还好考试的安全措施做的好,这位考生也足够幸运,正好被环绕在世界树旁的直升救援装置捡到了,避免了被摔死的命运。

    而对于娜欧米来说,爬树不难,很快她便爬到了第1000米,手环上的指示灯闪烁一下,表示她已经完成了考试目标。娜欧米站在1000米处的树枝上,左手扶着树干,向大海的方向远眺。

    俯视下面的城市,楼房已经变得细小如沙砾一般,再向远处眺望,远处有绵延不绝的山脉和远方天际的海浪波涛,此处依山傍海,配合上树腰高海拔地带的冰凉的风,给人一种开阔爽朗之感。

    手掌下粗糙的树皮,传来一种脉脉跳动的生命力,稳定而缓慢,娜欧米仰望树顶,树顶藏在云朵之间。

    娜欧米在此处停留了好一会儿,直到侠客也爬到了1000米,他正打算原路返回,恰好看见娜欧米就站在树枝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之间隔了好几十米,侠客喊道,“喂!”

    娜欧米看过来,“叫我干什么?”

    “你不下去吗?”

    娜欧米再次看了看树顶,然后向上一指,“我想到树顶上去。”

    随后她便再次起跳,很快就消失在侠客的视线里。

    ——

    越往上登,树干越细,等到了树的最顶端,这里的树枝细小干瘦,树尖上有几片半死不活的叶子在1748米的海拔寒风中摇摇晃晃。

    娜欧米觉得世界树在挣扎,就像被栽在花盆里的云杉试图突破花盆的限制,但是得不到足够的水和养分,无能为力,只能在并不适合自己的一小盆土里面憋屈着一样。

    感觉很难受。

    她已经穿越了云层,今日多云,白云连成一片云海,云海随着风浪翻涌,密实的云层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可以跳在上面,把它们当成一片洁白的大地踩在脚下。此处仅有蓝天与云,和灿烂燃烧的太阳,如同另一处世界一样。

    娜欧米在此处她感受到一种若隐若现的召唤,让她紧张又让她忍不住追寻。

    再往上走、再往上走……直到突破出天的最高点,穿越这个世界的屏障。

    娜欧米在最后一根可堪坐人的树枝上坐下,拿出卷轴,把在考试过程中始终没有露面的三日月宗近拿出来。

    三日月宗近安静了好一会儿。

    「这里的世界屏障很薄弱……这是在树上吗」

    “对,这是世界树顶。”娜欧米抚摸着世界树顶细小的叶子,“三日月,我觉得再往上走,大概就能做到穿越时空了,但我不确定。”

    「如果有时空转换器的话……在这种屏障薄弱的地方进行两个世界之间的穿越是可行的。」

    每个世界是被一种隐形的屏障包围的,这种屏障保证了世界的完整和不受其他世界的干扰,一个个屏障隔离出来一个个独立的世界,如果穿透了世界之间的屏障,自然就会进入其他世界中。

    而一个稳定的世界必然会有一个稳固的屏障,世界树虽然高,但是论海拔它在这个世界里不是最高的,在它的树顶能出现出现屏障力量薄弱的现象,这应该是这棵树本身有什么问题。

    娜欧米看着云海,犹豫道:“现在我有想离开这里的冲动……但是又不那么想,唉,你理解吗,就像又想吃麻婆豆腐又怕辣的那种感觉。”

    她受到天性的影响,长久地停留在一个世界里对她来讲反而是不自然的,但是她又非常不想离开,因为她不想抛弃自己的家人。

    三日月宗近静静地听着。

    他原本的世界有很成熟的时空技术,如果娜欧米肯脱离世界屏障的保护,那么审神者大概率可以捕捉到他身上的灵力,以此为坐标,然后可以利用时空转换器找到他。

    然后娜欧米该怎么回去呢,她显然没法控制住自己穿越的能力,她要继续在一个陌生的世界等上好几年,然后碰运气般的等自己的能力再次生效把她带回枯枯戮山吗。

    娜欧米拍拍三日月宗近的刀鞘,像在聊天又像自言自语地说:“也许我该试试。如果不练习游泳便永远学不会游泳,是吧?我多穿越几次说不定就能掌握该怎么穿越了呢。”

    ——

    主考官早在考生们都开始爬树之后便回到地面了。树下一个小屋被租下来作为考试的后勤用地,里面的电脑连接了每个考生的电子手环信息,可以让考官看见考生们都到达什么高度了。

    今年有个考生爬得格外地快,只用了几分钟就到达了第1000米,此后在这里停留了许久,主考官以为考生在休息,也没有多想,直到他看见这个电子信号突然开始嗖嗖嗖地往上蹿,他知道了这个考生原来是想直接爬到树顶。

    考试不要求爬到树顶是因为以1000米为界限,可以到达1000米的人类就已经十分优秀了

    ,接下来能再往上前进的人类寥寥无几。主考官稍微担心了一下这位鲁莽的考生的安危,看电子信号又稳稳地停在了1748米的时候,心里放松下来。

    等主考官处理了几位被中途淘汰的考生后,又有两位考生成功返回通过考试后,登到树顶的那位考生还没有下来,而救援中心也一直没有受到求救信号。

    凯特已经下来好久了,他找到考官,问:“考官,登顶的那位考生还没有往下走吗?”他从侠客那里知道了娜欧米去往树顶了。

    考官摇摇头。

    直到太阳开始倾斜,将要天黑,考试截止时间逼近的时候,那个一直停留在树顶的电子信号突然开始极速下降,看势头根本就是自由落体,1000米往上直升飞机救援困难,如果是自由落体,那这个考生一定凶多吉少。

    主考官已经做好该考生意外坠落,主办方要为其收尸的准备了。

    然而这个电子信号坠落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降速了,然后再极速下降,再次降速,反复多次后,这个信号落回地面上。

    小屋外传来一阵惊呼和骚动。

    嘀一声,电脑的提示音响起,表示该考生通过了考试。

    主考官走到外面,看见了头发凌乱的娜欧米正在向凯特解释自己不是跳崖,待在树上那么久是在欣赏风景,完全没有问题的。

    看到主考官出现,娜欧米赶紧转向他,把手环递过去。

    “考官先生,我这是合格了吧?”

    ——

    世界树树顶,娜欧米坐在树枝上直到夕阳倾斜,橙红的太阳把云海染成火海,她像忽然想好了一样站起来,手握着三日月宗近。

    “我决定好了。之前我说过会想办法把你送回你的世界的,我现在试试。当然如果我失败了,你不能说我菜。”

    娜欧米微微下蹲,用尽全力向上一跃,她闭上眼睛,感受风压划过皮肤,试图在世界树顶着一片微妙的区域里,进行一次主动的穿越。

    但是就像婴儿不会走路不是因为他不想走,而是不会走一样。娜欧米似乎感觉到了应该可以穿越,但是她还无法掌握,她只是普普通通地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地心引力的影响,在短暂的上升之后开始了自由落体。

    穿越失败后紧接着就是超高难度蹦极。源于对念的掌握和应用念时的想象力,娜欧米在半空中冷静地尝试释放风遁,失败了两次之后,她在死亡的高压下迅速掌握了如何正确利用风对自由落体进行减速的诀窍,于是她从1748米超高蹦极变成了多段式小跳。

    在娜欧米距离地面最后一百米时,眼尖的考生已经注意到从天而降了一个大活人,并且可以预见的是这个活人马上就会变成死人。在一片尖叫声中,娜欧米对着地面释放了最后一个风遁,冲天而上的气流扬起一片沙尘,沙尘散去后,娜欧米站在地上,除了因为极限运动而砰砰直跳的心脏和凌乱和头发和衣服,其他的都完好无损。

    “唉,失败了。”

    跑过来的凯特听见娜欧米这么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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