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竹找地方将火把支起来,三人在石室内休整。
姜寅的伤势最严重,肩胛骨开个洞,整只惯用手都废了,恢复得不好还会影响日后用剑。更不必说持续出血带来的虚弱。
先前时间紧急,只是应急包扎。江月渡这回好好处理过他的伤势,又给他催吐,趁时间不久,把吃下去的毒药吐出来。
虽然离他服药有一段时间,药效恐怕已然发作,但多少能起到用处。
姜寅经过一番折腾,脸色越发疲惫。倒是唐竹与江月渡没受什么外伤,精神也还好。
他们不能在这里休息太久。
先不去管估计在墓中游荡追踪的黑袍女子,姜寅还记得,他们进南海王陵是带着任务的。再者,还有另外几名失散的诗剑会弟子要找回来。
江月渡道:“姜少侠往下如何打算?”
她们虽说有自己的目的,但还受姜寅雇佣,自然以他的目标为先。
姜寅也在想这个问题。都走到这里,再双手空空地折回去,着实划不来,何况如今并不是他想回就回。
他心中有了决断,问道:“江姑娘,先前你对……那妖女说的地图是怎么回事?”
这没什么好藏着的。江月渡将地图拿出来,几句说明自己的经历,隐去为极天教众救治的事,只说是自己在尸体上“搜”到。
唐竹一听便明白,抬眼看她,眼睛略略一弯。
姜寅则面色沉重。
“如此看来,魔教的准备恐怕比我们想的更详尽……”他微微一停,这当口不是讨论魔教阴谋的时候,况且还是与诗剑会外的人,他转口道,“那被朱砂圈起的石室,应该就是他们的目标所在。”
要阻止他们,当然就要去那里。
然而他们三人中,江月渡全然不会武,姜寅右手用不了剑,约等于失去战斗能力,唯有唐竹还能打。
但让她保护两个人还要灵活对敌,显然并不现实。
姜寅的想法是先与诗剑会的其余人会合。江月渡手中有地图,在诗剑会可能会走的方向周边搜索,找到人的几率并不小。
即便一时找不到,因为这回带来的大多是同门,姜寅也可留下藏锋山庄的暗号,指引他们往目的地汇合。
“……恐怕不行。”唐竹思索片刻,否定这个计划,委婉地提醒他,“藏锋山庄的暗号并非万无一失,被旁人看见反而麻烦。”
唐竹是指在寻找他们踪迹的黑袍女子。
藏锋山庄的暗号就连唐竹也从霍云岚那学过一点,更不必说与藏锋山庄关系匪浅的黑袍女子。
姜寅不知内情,但经她提起便想到这一层。
他听出唐竹对黑袍女子的了解,绝非她之前敷衍的“不清楚”,看着她欲言又止:“那妖女……”
“时间也不够。”江月渡淡淡打断他,“有功夫找人,不如多休整片刻。耽搁太久,极天教或许先一步找到东西离开,追也无用。”
极天教手握地图,即使被路上机关耽搁,前进速度亦不会太慢。
姜寅微微苦笑,知道她们说得有理。
既然这样,只有他们三个先去探探虚实。若是运气好,路上也许还能遇见同伴。
江月渡在心中估算时间:“再休息一刻钟。”
倒不是时间宽裕,不必着急,而是姜寅的状态着实糟糕。不稍加休息,回头遇到敌人跑也跑不掉,平白送命。
姜寅微有犹豫,最终还是点点头。
他看看唐竹和江月渡,清楚她们大概有话要说,提出自己到外头守着,顺便看看能否遇到路过的同伴。
这种环境,在石室内还是石室外待着没什么区别,江月渡便随他去。
墙壁旋转又合拢,将他和两人隔开。江月渡一回头,唐竹已经靠着墙坐下来,摆出好好休息的姿势,长舒一口气。
“……”
她走过去蹲下:“右手。”
“嗯?”
唐竹发出不解的声音,手已经乖乖抬起来,让江大夫拉住。
有一瞬间,她无端联想到从前师父用肉干训练看家的狼犬握手,忍不住笑起来。
江月渡看她一眼,没问她自顾自笑什么,便重新低下眼给她手背的划伤上药。绷带就罢了,药箱那么点大,资源有限,用在这里有些浪费。
唐竹放松地倚着墙,看她摆弄自己的手。
伤口并不深,只是流了些血看着吓人,大约是被飞溅的小石子划到的。她自己都没什么感觉,却被视力不好的江大夫看见。
唐竹另一只手支在盘起的膝盖上撑着下巴,凝视江月渡垂落的眼睫。
“江大夫。”她忽然道,“你其实不必跟着过去。”
唐竹指的是待会儿的行动。
她脑袋可能比不上江月渡灵光,能看几遍便背下整张地图,一部分却不困难。
江月渡或许早就料到姜寅会怎么做,现在停留的位置离目标并不远。唐竹和姜寅两人过去完全不是问题,她大可留下等待事情结束。
江月渡闻言,抬眼看她。
唐竹笑了一下:“我自然不是觉得江大夫累赘。”
不如说相反,江月渡总能快速地判断局势,出乎意料地反转战局。
“只是……那时场面可能不太好看。”
唐竹本就不太想让她牵扯进来。
江月渡本身不处于东洲或是极天教的立场。她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在她眼里,两方的生命并无高低之分,也是自心底厌恶夺走性命之举。
唐竹……出于各种的原因,不是很想她在旁看着。
“……你不必将我想得那么仁善。”
两人对视少顷,江月渡别开眼,低头收拾药箱。
她的声音也是低下去的,轻得有些缥缈,如同缓缓落地的尘埃。
似乎让她想起不太好的事了。两人陷入沉默,唐竹苦恼地看着江月渡微微出神的脸。
她露在外边的肌肤雪白无暇,平常看来缺少些鲜活气。现下在温暖的火光下,仿佛笼上朦胧轻纱,莹润白皙,如玉色生晕。
唐竹不自觉地伸出手,碰到她眼角鲜妍的一点红痣。
江月渡讶异地掀起眼帘看过来,似乎想躲避,又停住:“……做什么?”
“嗯……”唐竹眨眨眼,“好像蹭到灰了。”
“……”
江月渡狐疑地看她。唐竹装模作样地又帮她擦了两下,反倒把她遮面的麻布蹭下来,露出在暧昧的光线里,分外清艳柔美的脸。
那张脸上沾着两道灰痕,并不减损她的昳丽。反而因为她难得迟钝的时刻,脸上带着没反应过来的茫然,更显出罕见的可爱。
“……哎呀。”唐竹如果不笑,可能看起来会更有诚意,“抱歉江大夫,忘记我手上也沾着灰了。”
江月渡:“……”
唐竹边道歉边翻着衣服和口袋。可惜她在陵墓里转了那么久,浑身都灰蒙蒙的,也没带条手帕,实在找不着东西给江大夫擦脸。
江月渡也没有指望她,轻轻瞪她一眼,别过去将脸颊擦拭干净。
那块面罩掉下来,江月渡看见上面不知何时沾到的血迹,也没有继续戴着的心思。
本来她遮住脸除开挡灰尘,只是为了减少麻烦——独身女子在外行走,加上容貌出众,多半会招惹额外的烦心事。
她虽然不怕,但能免去当然更好。现在的情境,倒不必顾虑这个。
江月渡收拾完,唐竹还眼睛弯弯地含着笑。
“倒不见你有紧张的时候。”
“怎么会。”唐竹微微笑道,“江大夫不见那会儿,我可紧张得很。”
“……”
江月渡动作稍停,瞥过来,微微抿唇道:“是么?我还当是因为,对面有你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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