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什么?”
余戏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看着范闲的样子,估摸着是今天下午出城带着那小姑娘踏青遇到了什么事情,刚刚这一句话就是那种无心之言,感慨良多的样子。
范闲听到声音之后,连忙回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之后连忙进行解释:“没什么没什么。”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定了定神之后,看着余戏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憋出一个笑,稍微歪了歪头:“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有点乱。”
听见范闲的解释之后,余戏也不说什么,毕竟现在也不是很熟,两个人之间的牵连也就是鉴查院的同僚罢了,别人寒窗苦读十多年都不见得一个书塾里面都是朋友,现下大家都算是入仕了,工作关系,没必要让大家都难堪。反正自己也是一时兴起,想看看这个人品行怎么样而已。
两个人相对无言了一会,范闲纠结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话闸子:“有一件事情,我还是挺想听听你的看法的。”
余戏很惊讶,毕竟自己能够把这个界限把握好,没道理范闲不会。范闲看着余戏很惊讶的样子,于是解释了一下:“你去边境的事情,王启年都和我说了。陈萍萍也时常说起你,言语之间都是不错的评价,就连朱格和言若海都没有说起你别的什么。所以我觉得你也可以相信。”
余戏端起酒杯抿了抿,看着范闲:“你不是听别人的话就会下结论的人。”
“余大人果然聪明,”范闲拱了拱手,“今日看到你之后,我觉得你可以信。”
余戏放下杯子,双手撑着桌子,看了范闲好一会,从脸上并没有看到有什么表情变化,于是又坐下,拿手点了点桌子:“仅代表个人言论啊!”
“好!”范闲嘿嘿一笑,开始说起来,“一件事情本来是针对一个人的,但是有另一个人替这个人牺牲了,于是这个人想要为那个人报仇。在查这件事情的时候,发现事情牵连的很大,要杀这个人的人也是个很厉害的人,他背后有几方势力进行支撑,你觉得这个人该不该继续去报仇?”
余戏听明白了,说到底现在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决定是不是对的了,之前还觉得范闲身上的人性会牵连他,现在想来,就算是牵连了又怎么样。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连人性都没有了,那还能说这是个人吗?
“如果是你,你会报仇吗?”
“有一个人都已经替我牺牲了,他也有妻儿,却为了护我周全牺牲了。如果我不替他报仇,就没有人可以替他报仇了。”
“所以,你的答案是会去。”
范闲抿了抿嘴,不做解释,看着余戏的眼睛:“那你呢?你会去吗?”
余戏用手摩擦了一下桌面,歪头想了想:“可能,也会吧!”
范闲听到后,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余戏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想起陈萍萍之前的提议,让自己来帮帮范闲,至于真的效命,现在还不至于,但是可以充当一下心灵导师呀!
“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帮另一个人到这般地步,只要他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就值得去报仇。”
范闲听后,有些质疑:“可是,这个要杀他的人,背后的势力很庞大,非常庞大,甚至于让这个人自己的生活也会一团乱。而且现在这个人已经引起了很大的动静了。还该不该继续呢?”范闲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右手紧紧地握住。
看着范闲的样子,余戏深呼吸,然后吐出一口气,决定和范闲开诚布公的聊一聊,如果三观一致,倒还真的可以成为朋友,也说不定。毕竟,这也算的上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可以来和自己说,就说明其实在心里面也是认同自己的。
余戏组织了一下语言:“你说的是滕梓荆吧!”
看着范闲立刻紧闭着嘴巴,不做声,并不打算承认的样子,余戏顿了顿,解释说:“你来问我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顾忌我会猜到,或者是你本身就已经有点信任我了。你现在不承认也没有关系的。我可以给你分析分析,毕竟旁观者清嘛!”
余戏拿起筷子篓里面的筷子,给范闲一根一根的摆:“林珙安排的牛栏街刺杀,刺杀是在你去找二皇子赴约的途中,当时司理理是知道你的行程的。于是滕梓荆为了救你被杀了。”看着余戏摆上了四根筷子,然后又把代表滕梓荆的筷子拿走。
“为了查出事情的真相,你多方打听,最终终于抓到了司理理,从司理理口中问出了是林珙要来杀你,而林珙恰巧又是太子门下,且是你那未过门的妻子的哥哥。在找他报仇之前你应该也有过纠结,毕竟为朋友要杀了林珙,但是为了妻子又不能够去杀他。”余戏又放下了一根筷子代表太子,拿起代表司理理的那根筷子放到一边。
“纠结之后,还是决定要去报仇,但是正当你要出城门的时候被二皇子拦下了。阴差阳错,你并没有杀林珙,但是林珙却死了。陈萍萍回京,将这一场原本是针对你的谋杀引到了国战上面,于是本来也就无事了。今天下午出城之后想必林相和太子那边又有安排吧?”
范闲听后,内心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进行质问,现在的质问,等于承认余戏的猜测都是对的,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戏看着摆在面前的筷子,点点桌子,想听听看范闲会怎么说。
范闲想了想余戏目前的身份,也是,二处主办,堂堂鉴查院一处主办,虽是陈萍萍带回京,临时上任,但国战当前,直接就去了,没有一点能力也说不过去啊。犹豫了好一会之后,范闲还是说出来了:“林相依然对我有所怀疑,并且用婉儿进行对我进行了试探,只是他手下的护卫抓错了人,把太子抓去了。后来,二皇子闻讯赶来。”
“那么,你想想,既然他对你有所怀疑,但是这些时日依然对你照顾有加,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你是说,林相他……”范闲猛地一抬头,看着余戏。
余戏点点头,能够把那些看着就让人脑袋大的文言文古诗词都背下来的人,脑子还是挺灵活的呢。然后余戏把桌子上面代表林相的那根筷子放到了范闲那边:“但,今日之后,他会全力助你。”
范闲想了想后来林若甫的行为,应该是打算如此行事了。
余戏拨弄了一下面前的剩下的筷子:“你现在在纠结的只是你并没有对林婉儿说出她哥哥的死的真相,而且,林相虽然会全力支持你,但是他依然是中立放。如今太子和二皇子看上去都在拉拢你。”
余戏戳了戳代表林婉儿的那根筷子,范闲看见后,拿起那根筷子,说:“我并没有杀他哥哥,但是他哥哥却是因我而死,林相想必也是心中有数的。”
“所以,大家都是权势为上,你用了感情来想问题。”
范闲突然明白了过来,有人可以一起聊一聊,分析分析,果然会清晰许多。毕竟大家都处在朝堂之上,林若甫的试探是作为一个父亲最后对儿子的一点念想,只是太子故作聪明,提前赶到,被家丁误抓过去了而已。身处于朝堂之中,有些事情本就是身不由己,而林珙的死在现在看来,只是立场的问题。
“多亏了余大人,多谢。”范闲双手作揖行礼,然后站起来,看看外面的天色,“今日天色已晚,打扰余大人了,我就先回家了。谢谢你为我答疑解惑。”
余戏晃了晃头,笑了一下:“不客气!多谢你陪我喝酒呀!”
“如果有机会,我请你来我家喝桃花酿。”范闲准备出门的时候,又特意折回来,看着余戏说,“如若你我立场无冲突,我想我们会成为挚友。”
“我想应如是。”
余戏看着范闲开开心心的离开,还贴心的帮自己把门关上了,举了举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一个人喝酒还用什么酒杯呀!今天下午在这里休息也算是有所收获啊!
余戏起身拍拍身上的皱褶,理了理手腕间的衣服,正准备拿起桌子上的《红楼》也离去的时候,突然看着桌子上面的筷子,想起陈萍萍之前说过的在京势力,还有长公主李云睿以及庆帝。虽然庆帝平日里面不显山不露水,但是一个经历过了皇子夺储的人,能够简单到哪里去?
余戏又抽出两根筷子摆在桌子上面,李云睿一直都是支持太子的,但是这次太子的表现明显是放弃了林珙,而二皇子却是不想让林珙死的。这里面,很有可能李云睿就是背后想要搅乱这个事件的人,林珙哪来的那么深的计谋和势力在背后杀范闲。而大家现在都将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司理理和林珙这条线上面,要站在范闲的立场上来看的话,二皇子也是有嫌疑的呀!毕竟一场棋局之中,最容易让你全盘皆输的,就是从未让你有过怀疑的棋子。二皇子将自己包裹的太过于清白了。
余戏捡起这几根筷子,暗暗惊叹。
真是厉害!
果然,
每个人都不简单。
……
范闲回府后,坐在房间里面,闭眼打坐时,五竹回来了,看着范闲依然是心绪不宁的样子,开口询问:“你心绪不宁。”
“今天发生太多事了,燕小乙的神箭,谢必安的杀性,在太平别院遇到的皇帝,林若甫彻底消除了对我的猜疑,还有,老二跟太子之间争锋相对。”
“是哪件事情让你不安?”
范闲睁开眼睛:“太子在拉拢我!”
五竹依然不明白范闲在不安什么:“这有什么问题?”
“我们过去都认定,林珙在牛栏街设局杀我,这背后是太子指示,可是现在他却说与我没有不可化解之仇。”
“或许是以为你不知真相。”
范闲想起今天回家的路上遇到的余戏,余戏在桌子上面摆的那些筷子,摇了摇头:“不会,林珙杀我一事,闹得满城风雨。若真是太子指使,他不可能够对我轻易放下戒心。”
“或许只是搪塞之言。”
“他特地说要见我,而且我看他神色,是真心拉拢。”
“所以呢?”
“所以我一直在想,背后指使林珙杀我的,不是太子。”
“那会是谁?”
“我也想知道是谁呀?”范闲对五竹还是放心的。
看着五竹找了个地坐下来,准备促膝长谈的样子,以为五竹会带来什么消息,结果听见五竹说:“想不出,就日后再想。”
顿时泄气往后一躺,闭着眼睛,既苦恼又无奈地说:“有的时候,我真是羡慕叔的性子。”
“你学不来。”
“我确实学不来。”
“钥匙找到了吗?”
“没有!”范闲想起今天在太平别院遇到的庆帝以及庆帝说的话,又猛地起身坐起来。
“那就是在宫里,小姐生前留下来的东西,好些都是在那老太太手里。”
“哪个老太太?”范闲想了想,宫中的老太太,“太后?”
五竹“嗯”了一声。
范闲想了想,宫中可比那太平别院要难进去多了,真是一大顿事来找人呀!范闲不禁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想起今天还有一件事。
“叔,你见过余戏这个人吗?”
“你要杀他?”五竹面无表情地问,只要范闲说要,就准备提剑就走的样子。
“不不不……不是不是……”范闲连忙起身,双手做出要拉住五竹的样子,五竹就势坐下,然后范闲坐好,继续说,“就是这个人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曾相识的那种,但是有很明显能够感觉到他对我没有敌意。”
“听闻了,但没有见过。”
“那叔,你会去见见他吗?”范闲撑在桌子上,看着五竹端正的坐着,问。
“他住在鉴查院内,我不方便进去。”五竹估摸着范闲心中有所打算,也不过多催促,反正那箱子也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开了,不急这一时,“如果你想,我找机会去会会他。”
“好的!”范闲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想起刚刚得到的信息,“确认了所在,那边好办了,唯一的麻烦就是宫里那大宗师洪四庠,他是在皇帝身边的?”
“就守在太后左右!”
范闲啧了一声,无力的起身:“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局面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