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小说:[庆余年]贺余生 作者:夙梵
    “天地人和,君子勿劳,夜半子时……”

    看着天色渐晚,京都城内打更的人在大街小巷里面穿梭,提醒人们更深露重,早日休息。世家官僚大院里面的仆人们点着灯来来往往。

    “你心神不宁。”

    范闲坐在桌子前,桌子上面是今日从皇宫回来,范若若帮忙画的皇宫地图,看着皇宫地图,想起今天发生的很多事情,自从进京以来,就有很多的事情凑在一块接二连三的发生,诚如余戏所说“在推着你往前走”。

    五竹从转角出来,双手抱胸前,握紧手里面的剑。

    “我去了宫里,若若画了太后寝宫的地图,我记住了。”范闲骤然想起在皇宫中,长公主李云睿突然召见自己,然后轻描淡写的一句“是不是很有趣,一个布局刺杀的反过来安慰一个被杀之人……”,人命就是这样轻描淡写就结束了。

    “为何心神不宁?”

    “牛栏街刺杀,是长公主的谋划。”范闲直视前方,但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面,一件一件的数落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复盘,“陈萍萍说,要把鉴查院交给我。还说我有困难告诉他就行,我差点把长公主的名字说出来。”

    “论杀人,我比他强。”五竹面无表情的回答范闲,潜台词就是,我可以帮你去杀了她。顿了顿,看着范闲并没有回复,于是直接问,“要杀长公主吗?”

    范闲闭上眼睛,要杀,当然要杀,做梦都想杀了她。

    可是……

    “……毕竟是婉儿的母亲。”她的哥哥已经死了,现在又因为这件事情将她的母亲杀了,该如何自处。

    “要杀吗?”五竹察觉到范闲的犹豫和纠结。

    沉默良久,范闲睁开眼睛,终是下了一个决定:“长公主视权势重过生死,把她扳倒,赶出京都,会让她比死更痛苦。”

    五竹即刻接道:“这我不会。”

    “我自己来。”

    “随你!”

    “叔,闯后宫偷钥匙的计划,也要缓缓,得找个更好的时机。”

    “你来定。”

    “叔,你知道吗?鉴查院里面的那个影子,武功很高。”

    “知道。”

    “他是大宗师吗?”

    “九品上。”

    范闲顿时泄气磕在桌子上面,原本的想法,现在全部都要打乱,看着面前的地图:“庆国不就是那么几个九品上吗?叔,你见没见过影子长什么样?”

    “没有。”

    “叔,你知道吗?我今天去了趟鉴查院地牢最深处,那下面关了个人,特别恐怖。浑身都让铁链锁着……”是与庆国作对的结局,那会是我们将来的结局吗?

    范闲下巴磕在桌子上面,闭上眼睛,又想起余戏说的话:“一个瞎子……”

    “叔,你去找过余戏了?”

    “找过,他……”五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木牌……不应该存在,最后两个,一个在叶轻眉手里面,叶轻眉死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了,而另一个,在陈萍萍手里面,如果那个木牌是陈萍萍手中的,那么陈萍萍和余戏到底是什么关系……五竹突然捂住自己的脑袋,想不起来了,这个木牌和神庙有关,但是具体什么关系,确是不记得了。

    五竹顿了顿,决定将与余戏接触的全部都和范闲进行说明:“昨日我去跟踪他,他很警惕,武功很高强,并不像表露在外的那般。”

    “九品?”范闲看着今日从地牢里面出来,看着地面上的尸体,和影子下刀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但是也是剑剑致命,能够和影子一块平分秋色,应该差不多吧!

    “不止!他远不止表露出来的那般,我出全力,能伤到他!”五竹回想了一下自己和余戏过招的过程,自己找准时机,原本以为可以直接刺中肩膀或者是更加重要的地方,但是只划破了手臂。

    范闲猛地站起来,想起陈萍萍在鉴查院里面说的“余戏也在你身边保护你”,是这个意思吗?

    看着范闲突然激动,以为范闲想到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五竹停下来,问:“怎么了?”

    “没事,”范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陈萍萍是真的想和自己站在一块,并且成为自己的助力,那么余戏就是一把好刀,但如果,陈萍萍只是利用自己,余戏就是一个极大的隐患。现在宫中有一个神秘的大宗师,洪四庠也是一个不见得真的就是大宗师的高手,以及燕小乙。宫外面的势力虽然多,但是能够真的为自己所用的,寥寥数人,“叔,你继续说。”

    五竹观察了一下,范闲并没有其他的想要说的,决定还是将事情说完再看:“从他身上掉下来了一块木牌,这块木牌上面雕刻着神庙的追踪者,由小姐带出来的,一共十枚。”

    “……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山里面,陈萍萍和我家大叔做了一个交易,把我带了出来,原本其实我也没有打算去找自己的身世。不过日前,我从街上面回鉴查院的时候,有一个蒙眼的人跟踪我。我和他交了一下手,他莫名其妙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说什么我也是神庙里面出来的。鬼知道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范闲回想起余戏晚间说过的话,也不能够直接盖棺定论:“万一是他家长辈留给他的呢!”

    “也许。”五竹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但是他亲口告诉我,他是从神庙里面逃出来的。”

    范闲转身,看着五竹,余戏是从神庙里面逃出来的?不太可能吧!

    “叔,你确定吗?”

    五竹握紧剑,抿着嘴,努力在脑中回想:“……我不知道,我不记得木牌的作用了,那块木牌不简单……如果可以打开箱子,里面可能会有线索。”

    范闲皱紧眉头,所有的事情又回到了原点,转了一圈,虽是有新的变化,但是还是最后需要去但看着那个箱子的钥匙。

    娘留下的那个箱子里面究竟有什么啊?

    ……

    “夜深了,我推你回去吧!”余戏看着陈萍萍良久,鉴查院的转角处已经可以渐渐清晰的听到打更人的声音,余戏也不打算跟着陈萍萍继续耗在门口。

    “好。”陈萍萍看着余戏笑着说,任由余戏推着自己到鉴查院的里面,快到书房的时候,陈萍萍轻轻的和余戏说,也并不是和余戏说,声音太小了,倒像是喃喃自语:“……我很想她……”

    余戏想了一下,大概就是那位很神奇的叶轻眉吧!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话。

    “……已经很多年了,我原本以为我已经忘记她了……”

    余戏看着陈萍萍的书房布置,想了想,还是把陈萍萍推进了陈萍萍总是呆的那个小花房。站在一旁,也不打扰他。余戏歪着头想了想,现在这个情形,虽然说出来不太好意思,有点破坏气氛,但是真的很像……

    人到老年话说当年……

    一般这种情况,就差不多结局不怎么好,快要死了……

    呸呸呸,什么flag,不要随便立。

    “……当年,她站在这个墙边,随手洒下一把种子,说,不用特意去找,生命自己就会找到蓬勃的机会。……”

    余戏看了眼墙角的花,嗯,不认识,但是能够在这个房间里面还努力开花,说明生命力确实很顽强,已经找到了自己蓬勃的机会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因为地位低下,所以常被一些皇子、大臣之子欺凌,府中的其他人都已经习以为常,说来也是,不过就是府中的一个仆人,怎么会值得大家站在权势的对立面呢?只有她,她赶开了其他人,告诉我,人人平等,自出生以来,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余戏站在身后,瘪瘪嘴,嗯,非常心怀天下的一个女孩子,啊,就是我心中的天使……

    “……遇见她的那天,我记得很深刻,那年的春天阳光很好,难得我们庆国的柳絮并没有因为风刮过,迷了大家的眼睛……”

    可不是嘛,就跟那些男孩子一见钟情一样一样的,总是有点什么滤镜效果的。

    “……你和她很像。”陈萍萍看着面前的花坛,絮絮叨叨一阵之后,自己转过轮椅,看着余戏。

    余戏看着陈萍萍突然转过来,正好在心里面进行吐槽陈萍萍在说的话,有点感觉是自己被抓包了一样,顿时有点不自在。装模做样的咳两声之后,回想了一下,陈萍萍刚刚说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猛地又想起了陈萍萍之前说过的“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还挺喜欢你的。”

    突然舒了一口气,自己还是没有那么口味重的呢,来一场忘年恋的,但是这种老人家又不是那种猥琐男一样的,平时还挺关照自己的,也没有再别的地方有逾矩,就自己提出来吧,又觉得有点自恋,到时候又特别尴尬。就不提吧,自己又觉得有点不舒服。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所以,你是因为喜欢她才喜欢我的?”余戏看着陈萍萍一副回忆往事,有些伤感的样子,又不擅长直接安慰他,于是转移了一个话题,“她长得也和我一样漂亮?”

    陈萍萍抬头看着余戏好一会儿,看得余戏心里面不由得碎碎念,自己发憷的时候,轻笑一声:“你比她漂亮。”

    余戏暗自舒了一口气,还好刚刚就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口,刚刚差点就说“哎呀算了算了,我长得丑……”了,还好差一点点。但是,余戏又转念一想:“我漂亮,怎么会和她很像呢?你这个客套就不必了。”

    “我并不是说你和她长得像,只是你的行为处事和她极为相似。她很聪明,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同样的事情,她和我们会有不一样的看法,每次都令我们大开眼界。”陈萍萍看着余戏,解释道,微微一顿,看着余戏张口想要打断自己的时候,如余戏所愿,改口说,“下山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她活过来了。不过,你远比她要更加适应这个世界。”

    余戏闭上嘴巴,看着陈萍萍。

    “别无所愿,你,好好活着。”陈萍萍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余戏,然后解释,“明日就是北齐使团和我朝使团谈判,谈判的结果可能并不如我们现在所看到的那么和谐,北齐使团内今日常有人进出,恐生变故。”

    余戏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的时候,陈萍萍话题一转,开始谈起正事:“我明天在鸿胪寺外等,回京都的时候,我已经让银霜和青羊留在边境,如果有事情,他们会快马加鞭回来告诉我。”

    陈萍萍转过轮椅,看着余戏:“你做事,我一直很放心。”慢慢的将轮椅移到自己的书房,从书桌上面拿过一封书信提给余戏。

    余戏接过来,拆开,一目十行。眼睛不由得瞪大了,这件事也是有点匪夷所思了吧。抬头看着陈萍萍:“李云睿的宫女……”

    “即便不是,李云睿也脱不了干系。”

    “那言冰云那边……”余戏想起之前和言冰云的接触,也是一个性子轴的人。

    “恐有变故,等消息吧!”陈萍萍有些泄气的闭上眼睛,终将有这场变故发生,如果不是李云睿,庆帝也会让其他的人办成类似的事情。

    余戏将书信放在蜡烛上面烧了,上面即便记载着李云睿通敌卖国的消息,但是是鉴查院的人员怀疑,并不能够作为证据,留着也无用。

    余戏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一会,看着陈萍萍闭目养神的样子:“你也决定好了?”

    陈萍萍闭着眼睛不说话。

    余戏进一步提醒陈萍萍:“如果……你会不会后悔?”

    陈萍萍睁开眼睛,咽了口口水,张了张嘴巴,准备说什么,嘴里面有点东西,一下子又说不出来,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然后压着嗓子:“你猜到了?”

    余戏抿了抿嘴:“差不多吧!”

    “我非做不可。除了我,”陈萍萍仰着头,看着鉴查院的屋顶,停了好一会,“大概已经没有人会帮她报仇了。”

    余戏皱了皱眉头,暗暗叹了口气,其实心里面觉得有点感动。如果能够有一个人,在你死后,一直记得你,将你的事情一直放在心上,虽有些觉得不忍,但也是一生所幸啊。

    “人心皆为变数。”余戏抿了抿嘴,也不知道怎么进行劝阻,自己也没有立场可以劝阻,叹了口气,想了一下,“竭尽全力,成事在天……我……帮你收尸。”

    陈萍萍看着余戏,笑出声:“好!”

    余戏看着陈萍萍这莫名其妙的感动,浑身不自在,转身就走。

    陈萍萍看着余戏快步离去的样子,脸上还是笑着。

    如果……

    如果小姐当年没有遇到他,多好,如花的年纪,就该像余戏一般啊!

    那么多年,

    终是错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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