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庆帝得到了这个消息，拿着信件，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慢慢地走两步，将纸放在炉壁上面烧了。
鉴查院里面，余戏和银霜带着范闲赶回来的时候，陈萍萍在书房，也收到了二处的信使传回来的消息。
陈萍萍看着余戏脸阴沉沉的：“知道了？”
“那个疯子！”余戏抿了抿嘴，有点气愤，“不拿人命当命！”
“她只要达到她的目的就好了。”陈萍萍叹了口气，“范闲，麻烦你把言若海叫过来吧！”
范闲行了一个礼，看了看这两个人，行了一个礼，不知道该说什么，快步走出去。
看着范闲走远了，余戏才开口说：“言冰云哪有那么值钱！”
陈萍萍笑了出来：“他背后的信息是值钱的！你不是说他可以成为范闲很好的助力吗？”
“那也要他活着啊！”余戏皱紧眉头。
“只要陛下想，他就可以活着。”
“那不还是那句话，他不想，言冰云就活不了。”余戏不是不能接受有人死，只是这种自己人捅自己人一刀的感觉真的不好受，“那李云睿就听之任之了？”
“现在看，应该是这样的。”
“不可救药。”
陈萍萍紧了紧手里面的轮椅，现下的庆国，因为权势，可不就是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了。
……
言若海跟着范闲，一路走过来，想问范闲，但是范闲一直不回答，所以也就没有强迫。书房里面，余戏也在，还有一个原本二处的智囊，银霜，不多见的铁娘子，原本国战结束之后，就被余戏留在了边境，现在过来了，是……。言若海看向余戏，余戏避开眼神，言若海只能行礼：“院长，你找我？”
陈萍萍摇着轮椅，转过来，看着言若海：“有件事情，你必须要知道。冰云被抓了，北齐锦衣卫干的，沈重亲自抓的人。”
言若海看向余戏，余戏脸色阴沉，依然不和自己作眼神交流，深呼吸一口气：“人还活着吗？”
陈萍萍望向言若海，紧盯着言若海，不放过他脸上的细节：“活着。”
“北齐要他当做谈判的筹码。”
陈萍萍点点头。
“他们要什么？”
陈萍萍不说话，看向余戏，余戏咳了一声：“拿回一州之地，归还战俘，给他们死去的兵丁发放抚恤……”
言若海看向余戏：“这……”
余戏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这都是小事，不过是再打一战罢了。我们鉴查院内都可以操作只是……”余戏看向言若海，沉声说，“他们要用肖恩和司理理换回言冰云。”
就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事情了。
范闲站在一旁，这才知道了之前谈判桌上面北齐使团留下来的那封书信的内容，也跟着皱紧眉头：“肖恩，地牢里面关着的那个？这样的人物要换回去？”
范闲已经在回来鉴查院的路上听说了，这次国战，虽然是余戏占首功，但是也多亏了言冰云在北齐潜伏，传送密报，才能够赢得这么顺利。更何况，这言冰云还是言若海的亲儿子。
范闲抬头看着言若海，手不由得紧紧握着。
“不换。”言若海咬紧牙齿，已经下了决定。“打下的疆土不能还。”
陈萍萍看着言若海：“打下的疆土不能还。他们真的想要的是肖恩和司理理。”
言若海依然坚定：“肖恩不能放，此人归齐，必将疯狂报复。作为庆国子民，我不能接受。”
范闲看着言若海掷地有声，暗自叹息一声，默默地挪了挪步子，越过银霜，站到了余戏身边，小声的说：“你觉得呢？”
“可以换！”余戏咬牙切齿，这群人真是恶心，“大不了路上面把司理理和肖恩都杀了！”
“那也要找得到言冰云人啊！”范闲看着余戏这般样子。
“找到了再杀！”
范闲仔细端详了一下余戏，突然想起余戏之前说过“我喜欢男的，也不喜欢你这样的”。突然福至心灵：“你喜欢那言冰云啊？”
余戏转过头，看傻子一样看了范闲一眼：“不能寒了忠臣的心！”
虽然说长得还不错，但是目前来讲，仅限于欣赏和戏弄的地步，还没有到喜欢的情况。
余戏这个时候还有时间歪头想了一下，如果是真的喜欢言冰云的话，现在自己就单枪匹马杀到北齐去了，嗯！杀了沈重，然后重金利诱他部下，没有什么是比钱和命更重要的。
范闲被哽了一下，不敢再接话了。
陈萍萍看着言若海：“不是放，是换！”
言若海看着陈萍萍：“换冰云回来？我连夜北上，潜入北齐国都，设法救回犬子。”
余戏回过神，听见言若海的声音，愣了愣神，没有反应过来。
我刚刚说出来了？
反应了一会，才发现，哦，不是我说的。
余戏看了一眼言若海，暗自肯定了一下，是一个优秀的爸爸！
嘿嘿，我也有一颗当爸爸的心。
余戏给自己暗自竖起一颗大拇指。
陈萍萍立刻回答：“此时北上救人，比登天还难！”
“作为一个父亲，我必须如此！”
陈萍萍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换不换不是你来定的。”
言若海皱着眉头，向前一步：“院长。”
陈萍萍回避言若海的眼神：“也不是我。此时只有一个人能定夺！”
余戏抿了抿嘴，就是因为这个，才觉得有点麻烦。余戏扭头看了一眼陈萍萍，发现陈萍萍说完之后，就看着自己。余戏愣了一下，点点头。站在原地没有动。
另一边，皇宫中。
庆帝在书房里面来回转了好几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把侯公公叫了进来：“传令下去，马上让鉴查院放人。告诉鸿胪寺，朕打下的江山，一寸都不放，其他的条件，都好谈。”
侯公公听着之后，皱紧眉头，不敢走动。
庆帝接着掷地有声：“那个言冰云，必须活着回来！”
侯公公等了等，庆帝没有别的要说了，于是：“领旨。”快步去鉴查院了。
鉴查院内，言若海和陈萍萍依然僵持着，余戏在旁边和银霜两个人也不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范闲站在余戏旁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一直到外面来人传令说“宫里面来人了。”
几个人一块走出来。言若海推着陈萍萍去见侯公公。
余戏和银霜两个人没有进去，范闲看着这两个人没有进去，于是也跟着在偏门外站着：“为什么不进去？”
银霜没有说话，余戏双手抱胸前，关注着里面的人相互客套，回头看了一眼范闲：“没有这个必要，不过就是传递一个换人的消息罢了。”
范闲看着余戏一副十分肯定的样子，很疑惑：“你这么确定，他一定会换人啊？”
“言冰云毕竟还很有用。”余戏看着里面的局势暗暗骂了一句庆帝，回头瞟了眼范闲，示意他要不是相信就去听。
侯公公带着一群人到鉴查院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陛下就是这个意思了。”
言若海看着侯公公：“肖恩不能放啊！”
侯公公看着言若海：“言大人，陛下有口谕。”言若海和他对视一会之后，只能跪下来，什么也不说，侯公公看着言若海，语气稍缓：“陛下知道，肖恩是个怎样的人。鉴查院能抓他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言冰云忍辱负重潜藏在北齐国都，呕心沥血。朕都知道，用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换回我庆国的未来，值了。言大人，还有你们，陛下还说了，要言公子活着回家。”
言若海举起双手行礼：“臣，领旨谢恩。”
鉴查院内其他的人也都跪了下来：“谢陛下圣恩。”
范闲在偏门外面看着侯公公宣布的消息，正想转过来夸一夸余戏的时候，余戏还不用范闲开口就直接说：“收买人心罢了。”
余戏转身就先离开了，银霜看了一眼范闲，也行了一个礼，跟着余戏走了。
范闲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看着侯公公带着一群侍卫要离开，鉴查院的其他人也都散开了，连忙先回鸿胪寺了。
陈萍萍被言若海推回书房之后，余戏在书房里面找了一条椅子，坐在陈萍萍的书桌上面，正在翻里面的信件。
言若海看着余戏的样子，张了张嘴，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
陈萍萍看着言若海：“我鉴查院届时会让余戏随行，进入北齐后，诸多消息通讯不便，你若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可以让余戏代为转告。”
言若海听闻之后看着余戏，余戏朝言若海点点头：“言大人可修一封书信，我定传达到位。”
言若海来回看了看余戏和陈萍萍，点点头，然后行礼告辞。
看着言若海走远了，余戏把手里面的信件放回桌子上面，站起来，看着陈萍萍：“能站起来吗？”
“不能。”陈萍萍抬头看着余戏。
“如果我把你的腿再敲掉，你会等到我们回来再开始吗？”
“不行。”
“你和庆帝都肯定北齐一定会同意这般决定。我刚刚去看了肖恩，他已经不足以为我们的威胁，北齐不可能不知道。肖恩身上有什么秘密？”
陈萍萍定定的看着余戏，突然笑出声：“如此通透，先生果然没有说错，若是敌人，我定不会让你成长。”
余戏扯了扯嘴巴：“彼此彼此。”
陈萍萍转过轮椅，看着自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桌，惊讶了一下，然后又看向余戏，余戏抿了抿嘴，干巴巴的解释了一下：“我就是想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消息。”
陈萍萍回想了一下，现在大概是知道了前一段时间几处文书都愁眉苦脸的原因了。陈萍萍摇了摇头，笑出了声，看着余戏越笑越大声，余戏都要发毛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当年，叶轻眉身边带了一个蒙眼的侍卫，名为五竹。叶轻眉的所作所为你应该可以看得出对我国人民的影响有多大，所以从叶轻眉由神庙而来的消息被得知之后，我们就一直想要知道神庙的消息。”
“肖恩知道这件事？”余戏皱眉，又是神庙，什么玩意儿！
陈萍萍点点头：“当年小姐和我说过，从神庙出来之后就遇见了北齐的两位男子，并且将一本秘籍给了他们两人，后来，北齐就有了一位大宗师。”
“苦荷？”余戏看着陈萍萍又点点头，这叶轻眉当真是神不成，哪有那么厉害。“那秘籍有拓本吗？”
“这种一般都不外传，我们没有。”陈萍萍替余戏解答了问题。
余戏想起刚才陈萍萍所说的，抓住了一个差点就被自己漏掉的信息：“等等，你说，叶轻眉带了一个蒙眼的侍卫？”陈萍萍点点头，余戏又接着问，“他还活着吗？”
陈萍萍定定的看着余戏：“还活着，但是他有很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那个人是不是待着一条黑布，大概这么宽。”余戏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武功还不错，不怎么说话的样子？”
陈萍萍微微撑起轮椅，看向余戏：“你见过他？”
余戏点点头，没有对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这个秘密那么久只有肖恩知道了？”不是还有一个苦荷吗？努努力，不是也可以让一个大宗师陨落吗？
陈萍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件事，只有肖恩会说了。”
余戏皱了皱眉头，还想问点什么的时候。
陈萍萍开口：“这几日谈判你不用盯着了，你去准备一下吧！肖恩口中的秘密，不要让庆帝知道就可以了。等你们回京都，不要救我。”
余戏看着陈萍萍。
“余戏，此次北齐回来之后，你就不再是鉴查院二处主办了，你，好好活着！”陈萍萍看着余戏，就像交代后事一样，“早点休息，这几日辛苦了。快回去吧。”
余戏原本还不准备走，陈萍萍慢慢的移着轮椅到余戏身边，推了推余戏，还轻轻地拍了拍余戏的手臂。
余戏才转身离开。
陈萍萍看着余戏的背影，影子从另一边跳下来：“确定了？”
陈萍萍点点头。
“她还是可以救你的！”影子回想了一下之前和余戏的过招，余戏每次都还挺游刃有余的，再加上余戏年龄尚浅，还有可以进步的空间。
陈萍萍看着影子，慢慢的说：“不用了。”顿了一会，“你到时候，也走。跟着范闲也好，回东夷城也好，都好。”
陈萍萍转过轮椅，看着书房上面的小窗户，外面暗沉沉的，没有星光，也没有月光。
一天就这样过完了，悄无声息且不曾留念。
都好。
只要活着，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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