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使团的人各自扎营,看着大家都安置得差不多了,范闲坐在一个废弃的哨口处,生起了一个火堆,看着王启年拿着几个红薯过来,接过红薯:“都没事吧?”
王启年在旁边坐下:“没事,大家都自己生起火了,我们的粮食还多着呢!没个几日我们就可以到达京都了,所以没有什么问题!”
范闲点点头,拿着木签将食物串了起来,看着火势。王启年想到自己过几天就要见到自己的妻儿了,也不由得有点开心,拿着木签认真的烤着东西。
突然,王启年耳朵微微一动,听见了一点动静,连忙站起来,往外面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转过身来看着范闲。
“怎么了?”范闲莫名其妙的看着王启年突然一脸严肃,发问。
“有人!”王启年动了动袖子,抬起手指着外面。
“哪有人啊?”范闲转过头朝着王启年指着的地方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什么动静。
“大人,别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我唯独善于这追踪之术。这大人,你是晓得的啊!我断定,这外边有人看着咱们!”王启年站在旁边,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一直盯着外面。
范闲坐在那边,顺着王启年的方向,看过去,还是没有什么大动静,皱紧眉头,也没有放松警惕!
“大人,饼给你拿来了!”
高达从马车里面将粮食拿出来,分了分,看着范闲还是警惕着外面,以及旁边的王启年也是在观察着外面。高达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的地方,问道:“你们两看什么呢?”
范闲皱了皱眉头,果然,在刚才王启年发现的方向,走过来了一个人。
“谢必安!”
范闲站在身,看着谢必安手里面提着一个包裹走过来。
知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沈重才在出城的时候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而谢必安现在就已经等在这里。不论事情在最后,自己能不能够查到是二皇子,二皇子都不会放过自己。
范闲冷笑一声,看着谢必安:“有何贵干?”
谢必安看了一眼站在范闲旁边的高达和王启年,将自己的来意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我奉二皇子的命令,给范大人送件东西!”
范闲微微低头,看着谢必安手里面的包裹,微微挑眉:“哦?”
谢必安并没有把东西要给自己的意思,范闲也没有出声,等着谢必安的下文:“二皇子说这东西,希望范大人可以和小言公子一同观看。”
范闲微微眯眼,看着谢必安,谢必安没有回避,依然坚持自己的做法,范闲微微动了动:“可以,高达,帮我叫一下小言公子吧!”
高达左右观察了一下,目前都是南庆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所以,提着剑去叫言冰云了。
王启年看着谢必安出来之后,站在不远处,但是自己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只是在谢必安在这里,自己也不好直接说明,于是看了看范闲:“那,大人,我先去整理一下。”
范闲回过头,看着王启年,微微点头。
王启年抿抿嘴,快步走出这个哨口,顺着自己察觉的方向走去,明明自己还察觉到了另一个气息,来的人并不是谢必安一个。
穿过使团的驻扎地,在使团行进的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马车,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停在路边。
王启年左右看了看,使团的人都没有跟上面,都在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现在高达也不在,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决定自己一个人走上前。
一步……
两步……
王启年看着自己离马车越来越近,但是马车里面依然没有什么动静,更是心惊胆战,深呼吸一口气,站定在马车的旁边。
侧过身,轻轻地将耳朵贴在上面,准备听一听里面的声音再做打算。
奇怪,里面没有呼吸声……
王启年皱起眉头,自己的耳朵里似乎还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面!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出现:“王……启……年……”
王启年顿时浑身一抖,尖叫了一声,快速的跳了一步,离开马车,然后转过身来,看清楚了身后的人之后,立刻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快速的喘了几口气。
看着王启年这个样子,余戏瘪瘪嘴,十分无语的看着,双手环胸,嗤笑一声:“切,你这胆子也忒小了吧!”
王启年把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之后,看着余戏,苦着脸:“余大人,我还以为是谁呢!吓死我了!”
“你这是平时亏心事做多了吧!就这点胆子!”余戏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启年。
“不是……”王启年看着余戏懒洋洋的靠在马车旁边,指了指马车,又指了指余戏,“这马车是……”
余戏挑眉,看着王启年。
“哎呀,余大人,你早说啊,你这要是和我们一条路,我们之前何必分开呢!”
余戏听着王启年带着小抱怨,没有解释自己的原因,看了看不远处,明显那边除了使团,还有一队人马,皱起眉头:“王启年,二皇子来了?”
王启年苦着脸,点点头:“是啊是啊,刚才那谢必安就到了!”
余戏顿时站直身子,掀开马车后面的布帘,把自己的佩剑拿了出来。
看着余戏严阵以待的样子,王启年快走几步,嘴里还在解释:“说是来送东西的,我看那……不是,余大人,你刚才不在啊,你怎么知道!”
王启年上下打量了一下余戏,明白过来:“那……二皇子……”
“已经在这里等着范闲许久了!”余戏抿着嘴,带着王启年谨慎的走过去!“就看他们是准备什么时候动手了!”
“不是,那我要现在就去给我家大人报信啊!”王启年撸起袖子,快走两步,准备超过余戏。
余戏看着王启年这急急忙忙的样子,一把拉住王启年:“你现在去有什么用。等着,等会会有你要做事的地方!”
余戏环顾了一下周围:“刚才你过来的时候有什么人看见吗?”
王启年皱紧眉头,摇摇头:“没有,大家看着谢必安过来了,都没有警惕这边,我是觉得有点不对,才找过来的。”
余戏观察王启年的话,不像是作假的样子,点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他,“现在,给你一个任务,那沈大小姐醒了?”
王启年摇摇头,听见余戏突然问起沈大小姐,十分不解:“这和沈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王启年,这关系到你家大人能不能平安到达京都,所以你,”余戏观察了一下使团营地的分布,看着那边的马车停放的位置,没有回答王启年的话,“去把沈大小姐弄过来!”
“啊?”王启年惊讶的看着余戏。
余戏回过头,看着王启年十分不解的样子:“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解释,你去把沈大小姐以及沈大小姐带着的所有东西,都搬过来,放到马车上面,动作要快!”
看着不远处那边的哨口,谢必安一个人已经离开了,余戏皱紧眉头,“时间应该不多了,你赶紧去做,我去帮你盯着你家大人,后续到时候和我配合!”
王启年看着余戏安排完之后就径直去了哨口那边,皱紧眉头,还是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是想到余戏说的话,纠结了一下,甩了甩袖子,咬紧自己的牙齿。
“哎,做就做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王启年仔细观察着周围,慢慢的朝着沈大小姐所在的马车走过去,得亏给沈大小姐的马车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现在也正巧停在了最外围,不然还真的难以解释,这大半夜的,一个人都搬没有醒过来的小姑娘。
王启年站在沈大小姐的马车外面,抹了一把脸,叹了一口气。
……
余戏站在哨口的隐蔽处,听着范闲和言冰云的安排,抿紧嘴,冷笑一声。
果然这盘棋局,真的是聪明人玩的,一环套一环,二皇子在前,太子在后,还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权的庆帝。
这趟的南庆使团回去之后,又是一场可见的腥风血雨。
将信件折起,范闲冷哼一声,看着一旁已经看完信件的言冰云,“给你写的什么?”
“先说你的。”言冰云将自己的信件平平整整的放进信封里面。
范闲将信件递过去,望了望天,看着天就要大亮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高官厚禄,大好前程,总之,希望我不计前嫌。”
怎么可能,那是一条条人命……
“该说的都说了,但是没有一样说实了,连个人名都没有留下,都没法当做证据,还是挺鬼的!”如果不是这件事情,机缘巧合得知了幕后黑手是二皇子,自己恐怕现在还是觉得这个人是一个可以深交的人吧!
言冰云打开范闲递过来的信件,一目十行,看完之后:“一生无忧……”
“是啊,我这个人呢,没有什么大的理想,我就想过的富足惬意,不求上进,只求平安!”
“那你应该答应他!”
“我也想啊!”范闲站起来,看着天已经要亮了,那些死在黑夜里面的人一个个哭喊着,不甘着,可是无能为力。
“但是死去的人在拉着我的衣角,我想让他们安静,想让他们放手!”
“你不愿意求和!”言冰云已经明白了范闲的意思。
“人做了事,都应该有一个结果。做对了,有糖吃,做错了,就应该受罚。如果一件事过去了就可以不用再提了,那我心里不平。”
顿了顿,范闲继续说:“心都不平,又怎么活的惬意!”
听着言冰云那边没有回话了,范闲转过身,走到言冰云的旁边,蹲下来,看着言冰云,“你呢?他给你写了什么?”
言冰云直视范闲:“他要我明白一件事情,如果他的事情被揭穿,他一定会奋力反抗。到时候,庆国必经风波。”
“所以呢?”范闲轻笑一声。
“鉴查院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保证庆国不动荡,这也是我活着的职责!”
“为了不再动荡,就可以让腐败继续?”就如同你在北齐被出卖一样?
范闲看着言冰云一直的坚持,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如果从一开始就在别人的棋局里面,那么你所有的坚持算得了什么?杯水车薪!
“我要再想想!”言冰云抿抿嘴,回避范闲的视线,这个决定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做出来的。
范闲看着言冰云,也不催促,言冰云的性格,可以说出这句话,就已经是动摇了。站起身来,看着言冰云坐在原处,没有动静。
“他还说给我带了礼物,要不要一块看?”
言冰云微微抬头,对上范闲的视线,没有说话。
范闲了然的叫来高达,去将谢必安带过来。
“大人。”高达看着范闲和言冰云。
“老王呢?”
“王兄去安排使团的事情了,他说这里的事情,不方便让太多的人知道!”高达回答范闲的问题,范闲低下头看着火堆。
“王启年办事还是仔细的!”言冰云瞟了一眼范闲。
“是!”高达站在旁边。
“言公子大难脱险,可喜可贺!”谢必安看着大家没有什么要说的,于是直接出击。
言冰云转过头,看着谢必安:“我有话要问你!”
“言公子请讲!”
“二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使团在上京的所作所为?”
“相隔千里,讯息不通,殿下并不知道使团在上京城做了什么。”
“那他为什么派你,送这样的信来?”
“因为殿下相信小范大人!从您离京的那天,殿下就说,上京的事,您一定能查出真相!”
范闲听着谢必安的有意拉拢,一声冷笑,权贵,就这样令人向往,所以不惜一切手段,“你帮我回去转告他,我相信他的诚意,不过我气量小,不原谅。”
谢必安看着范闲这般作态,在二皇子的意料之中,所以也不算惊讶,蹲下身体,看着范闲:“殿下说,请你先收下他的礼物。”
说着,将自己的带过来的包裹拆开,里面是一个盒子,“殿下说,大人身边的护卫离世,他该作出补偿。”盒子的最上层放着一个糖葫芦,范闲看过去,那明显就是滕梓荆的儿子的……范闲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谢必安,“那孩子会得到最好的老师,会有大好的前程,殿下说,请小范大人一定放心!”
范闲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
谢必安看着范闲,慢条斯理的把这一层掀开,放在地上:“这盒子还有一层,殿下说,范家二公子纯直可爱,很是讨人喜欢。”
盒子里面是澹泊书局的地契,范闲看着谢必安的样子,冷笑一声,还真是不折手段,将地契揉成一团,扔进盒子里面:“范思辙是嫡子,我一个私生子,能和他关系有多好!”
言冰云看着范闲已经有些许乱了方寸,侧过身来,看着范闲和谢必安。
“殿下说过,范大人平日里看起来玩世不恭,行事离奇,但这本质上,还是个重情至性之人。他说,他不会看错人!”谢必安依旧是淡定自若的回答范闲。
“他倒是够自信的!”
“这盒子还有最后一层,”盒子里面是早些年间,范闲自己为费介做的一副手套。范闲从盒子里面将手套拿出来,看着谢必安,不可置信,“费老用毒精深,抓当然是抓不住。不过人嘛,总有弱点!”
“是吗?我倒是不知道老师有什么弱点!”范闲冷笑一声。
“和小范大人一样,费老的弱点就是您啊!”谢必安看着范闲,这一切都是在自家殿下的预料之中,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此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继续将自己的话交代完,“殿下在上京城行事,也弄了不少银子,倒也养了一些兵马,这些人明日就到!保护使团,一路入京。”
“你觉得多少人,能杀的了我?”范闲喘了一口气,看着谢必安,咬牙切齿的说。
“殿下也想问一下小范大人,多少条姓名,会让一个人悔不当初。”谢必安抿紧嘴巴笑了笑,“我明日再来,希望小范大人能够给二殿下一个明确的答复。若是投靠,我便保护使团一路南下,否则,我取你性命。”
转身,看着言冰云还有高达,都站在原处,谢必安微微点头,示意自己行礼了,然后转身离开。
余戏在外面将这件事情听得一清二楚,看着范闲在那边还在纠结,想起自己之前对范闲的批语,以及陈萍萍的说话,果然自己还是极为冷血的人啊。
范闲终归还是因为心不够狠,所以,大家都在逼着他成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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