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许八夕仍旧毫无睡意。
窗外的小虫正叫的欢快,和上铺老三的打鼾声一唱一和,此起彼伏。
许八夕抬腿顶了顶头上的木板,暗骂:“日哦,老三你他.妈脖子断了啊,别压着脖子。”
上铺的木板吱呀响了两声,老三砸吧砸吧嘴,嘴里吐出的梦话轻微又支离破碎,许八夕一个字没听懂。
宿舍里只剩下安静的呼吸声。
许八夕盯着上方床板上分离出来的一道一道的木头,冷静下来细细理顺脑海里乱成一团麻的记忆。
说来奇怪,重生这种事情应该是带有主角光环的人利用重生带来的先知能力,要么发家致富,要么崛起虐渣。可是许八夕只记得恶毒婆婆对他所施加的一切折磨,其他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就连那个结婚对象他也记不清分毫。
许八夕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有钱人跑了,他的父亲又在几年前病逝,除了老家那栋不知道何时拆迁的老城区住宅,许八夕和豪门真的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更遑论会遇到嫁入豪门这种玛丽苏的剧情。
闭上眼,不是对那个恶毒婆婆的憎恨,而是对嫁入豪门这种事本能抗拒。
随着时代的发展,同性结婚已被国家认可,虽说他喜欢男人,可他再也不想与有钱人有任何牵连。
生前被人从里到外嫌弃,死前受尽非人折磨,就连死后,也被挫骨扬灰,这他.妈倒底是有多大的仇恨。
许八夕越想越气。
“你说你除了会做饭还能干点什么,我儿子为了公司天天累死累活,就你成天在家,摆弄你那些破鱼烂草,我们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这就算了,你真当我儿子的钱是刮大风刮来的?你房间买的奢侈品都要放不下去了,还买买买,没想到多年的穷人生活并没有让你养成勤俭节约的习惯,反倒是不知道跟谁学的奢靡浪费的作风,你……你,哎,作孽啊。”
“许八夕,说了多少遍,家里的厨房你不准进!不进公司不帮忙家里事,一个男人天天弄这些柴米油盐,你真是越来越不怕别人笑话我有你这样不男不女的儿媳妇!”
“就你这样的,呵,还想自己做生意?败家子除了会花我儿子的钱,也就是坐吃等死的米虫,这一辈子也成不了器。”
尖酸刻薄的哂笑仿佛还在耳边。
许八夕咬着后牙槽,在黑暗里气得浑身颤.抖。
艹蛋。
他喜欢做饭只是因为他喜欢,谁他.妈规定只有女人可以做饭的?
不用猜也知道,那个豪门老公根本靠不住,指不定在外面过着什么花天酒地的生活,让恶毒婆婆把心里的不快全都发泄到他身上。
虽然现在的他身体健全,想起前世生生被咬断的手指指骨,许八夕就心疼的不得了。
他从小厨艺惊人,开个饭馆绝对可以赚钱养活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可以当他心甘情愿被困在家里,洗手作汤羹。
简直就是鬼迷心窍。
在地下室非人的折磨,被揍到尿失.禁,被饿的几次晕死过去,甚至最后发烧烧成肺炎,活活病死。
许八夕记不清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个结局,被单下的拳头狠狠握紧。
但他发誓,他妈的他许八夕这辈子再也不要嫁人,就算是结婚,弄死他他也绝不会再嫁入豪门。
不是看不起他许八夕吗?有钱有什么了不起?虽然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但他许八夕能靠自己活得风生水起!
不是被人嫌弃做饭没什么出息吗?他就是要靠做饭做菜创出属于他的一片天!
他要开最贵的车,要在市中心的富人区买最贵的房,要泡最帅最野的男人,然后领养他一个足球队的孩子!
狗日的婆婆。
嫌贫嫉富的豪门,都通通滚蛋!
做了决定后,困意来的特别快,许八夕闭上眼,很快进入梦想。
上铺再次响起的如同打雷一样的鼾声,直至天明。
答辩全部结束,许八夕彻夜通宵勉强混了个及格。
还好他的论文早在他重生前就写完了,不然……
发誓要自己做大佬的许八夕就要死在论文这条起跑线上。
毕业照随着毕业证一同下发,许八夕的学生生涯正式画上句点。
许八夕读书所在的城市,距离他老家绍澄市有六百公里,订车票时,在学生返程高峰期,许八夕竟然抢到了最后一张有座二等座。
然而,所有的兴奋都在晕车呕吐来临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临行前,老三再三劝告宿舍里的其他三人:“哎,就要各奔东西,今天中午兄弟我请客,你们随便点,敞开肚子吃!”
许八夕看着面前那个李四麻辣烫,本来想夸老三几句硬生生又憋住了。
老三的抠门了四年,毕业了,变得更抠。
呵。
许八夕仍然记得前世一天只有一碗粥的恐慌,前胸贴肚皮的饥饿感萦绕在脑海里,迟迟挥散不去,想到下午要坐一下午的车,他也没和老三计较,荤素冷热辣全点了一个遍,真的吃到肚皮都要撑破。
“呕……”车动起来,许八夕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他干呕了几声,泛着酸味的食物涌到喉咙里被他生生咽下。
偏偏隔壁座带着眼罩,挂着耳机的男人毫无一点反应。
修长的两条腿撑在前后两张座椅间,似是伸展不开。
“先生你好……呕……”许八夕开口,想让对方收一下腿,谁知又干呕一声,他立即死死闭上嘴。
眼前男人只露出高挺的鼻梁,线条紧实的手臂交叉在胸.前,似乎没有听到许八夕的声音。
头晕加上不断上涌的泛酸液体,让许八夕顾不了那么多,起身一只手捂着嘴,俯下身子用力去摇晃面前睡着的男人:“先生醒醒!先生你醒醒!”
男人不耐烦的扯下眼罩,揪掉耳机话还未说,就看到一道黄.色的液体从自己面前倾泻而下,而他胸.前,瞬间感受到湿热……
“我靠……你他.妈往哪里吐……你……”
“呕……对不……呕……”许八夕顾不得道歉,抬起腿从男人腿上跨过,飞奔向车厢里的洗手间。
许八夕撑着洗手台,拧开水龙口开关,捧着水仔细洗了把脸。
这才算是得救了。
想到无辜被自己牵连的男人,许八夕开门的动作一僵。
他边从裤口袋掏钱包,边往车厢里走。
看着所剩无几的现金,许八夕想着怎么赔付那人的衣服,他现在只剩许父留给他的娶媳妇的存折,卡里的余额估计只有个位数了……
不管怎样,一定要先好好道歉。
下午,车厢里乘客大都都在昏昏欲睡,没有人注意到许八夕。
许八夕心里想着措辞,回到位置前,却发现他弄在地上的污渍已经都被清理干净,就连刚才弥漫在车厢里浑浊难闻的气温都被空气清新剂遮掩没了。
而那个一身黑装的男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许八夕本就有些虚脱,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后排的乘客似乎醒着,见许八夕脸色苍白又久久未落座,关心的问道:“小伙子,看你脸色不好,怎么不坐下?”
许八夕这才垂头看,是一位中年大叔,他想了想,说:“大叔,你有没有看到你前排这个乘客去了哪里?”
中年大叔摇了摇头:“没看到呢,车上这么多人,我也没有留意。”说完又补充道,“你丢了东西?”
“没……没有。”许八夕垂着头,低低应道。
或许那个男人已经在自己去洗手间的时间里到站下车。
而火车上寻人,如同大海捞针。
可惜的是他也根本没看清对方的模样,就算是以后遇到,许八夕也没有开口道歉赔钱的机会。
许八夕握着钱包坐回原处,莫名松了口气。
他一路辗转,回到拥挤的老城区时已经夜里九点。
房间里久未打扫,开门后尘埃扑鼻,许八夕拖着行李回到卧室,巴拉出行李箱里在宿舍用的干净床单,胡乱铺在床上,也顾不得整理,倒头就睡。
许八夕太累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被饿醒。
家里没有任何食物,许八夕简单收拾一下,下楼吃饭。
正是用餐高峰期,小区里的商业街满满当当的人。
他好不容易排队买到一份快餐,坐在快餐店安置在外的矮桌椅上,狼吞虎咽,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饭。
许八夕真的被饿怕了,总担心这辈子再被饿死。
不管能不能赚钱发大财,先维持日常基本生计才是最重要的。
别人拼爹拼娘拼媳妇,还有人拆二代拆三代,而他许八夕身后没有任何倚仗,只能靠自己。
许八夕当年的高考成绩勉强进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二本,读的是学校最坑的城市规划专业。
城市规划,规划城市,听着多么像是一个构造城市蓝图的伟大工作,但这坑爹的专业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交最多的学费,请最烂的老师,学最杂的课。
总而言之,加上他上课不认真听讲,混了四年。
今天的他,除了手里握着本科学士学位证,根本没有任何含金量的证书。
“老李,纪家老菜馆那个店要低价转让了,你听说没?”
许八夕扒饭的动作一滞。
纪家老菜馆?
那不就是他爹最好兄弟的店吗,怎么这会都要转让了?
许八夕想起存折上的数字,前几天被他压下去的念头此刻抑制不住的往外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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