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许八夕,退意蒙生。
不然把店面再转租出去?按照现在城南区门头店的行情,一年十万租金是不成问题的。
昏暗的房间内,许八夕的叹气声接二连三传出。
还没有开始做呢,他怎么就退缩了呢,这和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
“许八夕,你这个窝囊废,一辈子成不了器!”
恶毒婆婆尖锐刺耳的咒骂突然在许八夕脑海中闪现。
许八夕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
抬头望向对面已经亮起无数盏灯火的居民楼,又想起前世被折磨,被人看不起的惨状。
不行。他许八夕一定要混的人模人样!
不然对不起低价把店面卖给他的纪叔,对不起自己将来那数以万计的直播网粉丝,对不起会在米国上市的全球连锁的餐馆!
更对不起让他重新来过的,老天爷的用心良苦!
许八夕梦到了许盛。
冬天的凌晨漆黑又清冷,被窝里的热气还没有消散,许八夕就开始听到锅碗瓢盆撞击发出的金属声响。
许盛又要去小区出摊了。
许八夕才上初中,寒假每天睡到自然醒,这一天却破天荒的醒了,双眼惺忪地望了望满布星星的窗外,喊了一声:“爸。”
客厅里的声响消失一瞬,过了几秒,许盛还带着睡意的暗哑声音透过门缝传来:“你这孩子怎么还不睡觉,也不能放了寒假天天熬夜玩游戏。”
紧接着就是东西被放置到地上的厚重沉闷的声音。
房门被推开,许八夕缩了缩肩膀,用被子包裹住头,只露着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
客厅的灯光也因此倾泻进来,许盛探进头,瞧着许八夕在床上,声音比起刚才轻柔了些:“乖儿子,快睡觉,等醒了去楼下吃饭。”
“哦。”许八夕初初懂得小本生意的辛苦,却从未切身体会过。
许盛说完,轻轻将门带上。
一阵很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是大门关闭的声音。
凌晨四点二十的家里,彻底陷入了沉寂。
许八夕家里是烧大炉子的集体供暖,他身上压着一层薄薄的棉被,因刚才蒙住头几分钟,这会儿鼻尖上已经冒了汗。
许盛出门了,他却睡不着了。
他连连打着哈欠,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还没穿完,就被室温憋出了一身汗。
许八夕又把刚套在身上的衣服都扒掉,只穿着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及膝的羽绒服,踩进棉拖里的脚连袜子都没穿,摸上钥匙就出了门。
凌晨四点半的走廊上,声控灯时不时亮起,带着寒冬接近黎明时分的清寒。
整栋楼都静悄悄的,只是偶尔会传来几声狗叫。
许八夕推开一层的防盗门,铺面而来的干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
一月刺骨的寒风开始拼命往他脖子里脚踝上钻,小区里亮着几盏昏黄的路灯,许八夕的身影被拉长投放在地上,清瘦又孤独。
许盛在纪家老菜馆摆着桌椅,许八夕未走近,靠着老菜馆门口那一支钨丝灯泡发出的光亮,勉强可以看清许盛姜黄的脸,还有一双被灯光映照的紫红的耳朵。
“老纪,今天少熬点白米粥,昨天早上没卖完,浪费了一半。我给八夕说了,等他醒了下来吃饭。”
“昂,那和前天一样,老弟你多准备点油条,最近学生都放假了,卖的快。”
两个刚入中年的男人在寒风中轻声交谈。
许八夕听到纪叔说:“你家八夕快中考了吧,成绩一向好的很啊,哪像我们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天天气得我心脏不好受。”
“呵呵,八夕成绩也就一般,纪林也不错,你不能老这么说孩子,他们现在就是青春期,叛逆,等大大就好了。”
许八夕冻得牙齿打颤,他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天,星星遥远又清冷。他没再细听,跑回家赶忙缩到被子里。
从外面带回的满身的寒气过了许久才消散。
许八夕大脑放空,只能听到房间里秒针走动的清脆声响。
天渐渐微微亮,远方泛起鱼肚白。
许八夕重新裹上厚厚的衣服,出门。
“来份油条豆浆,再要点你自己腌的腌菜,我家孙子可爱吃了。”
“好来。”
许盛弯腰,掀起矮胖的保温桶盖,盛了满满一袋子的豆浆。
许八夕看着那双被动的发紫的手,心想,这可不是灯光照的了。
许盛给人找好零钱,感觉有人站在面前,刚抬头想要招呼客人,看到自己儿子一脸茫然的杵在那里,笑道:“八夕,你怎么来了?”半弯起的眼睛像是碎了满天的星光。
八夕,你怎么来了?
许八夕睁开眼,仍是闷热到令人窒息的仲夏。
他的眼眶突然湿润。
许八夕找出他中学练字用的毛笔,从床底巴拉出一盒早就干成墨块的墨水,用水呲啦了半天才勉强搅拌成糊状。
其实许八夕回来并没有清理墙面,他笔尖触感粗粝,写在墙上的字迹,有水墨淌下氤氲的痕迹,除去那隽秀的字迹不说,外人看来满墙的大字就像是幼儿随意的涂鸦。
他又连夜写出了招聘计划,甩着写几笔就不出水的钢笔,许八夕的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一丝不耐。
早上五点,天开始蒙蒙亮。
许八夕拿着优盘,猛敲小区打印店的店门:“小胖开门!来生意了!”
哐哐哐的砸门声响,引得附近的狗开始狂吠。
许八夕知道扰人清梦不厚道,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睁着眼捱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已经有人从楼上冲着他骂骂咧咧:“这么早,急着赶死啊!”
许八夕毫不在意。
其实上辈子从恶毒婆婆嘴里听惯了不堪入耳的咒骂,这种小儿科的话根本钻不进他的耳根子,想来这也算是受尽折磨后带给他的“金手指”。
“我靠,哪个孙子这么早上门?”卷帘门还没被拉起,许八夕就听到周小胖嘴里开始嘟囔。
许八夕仰着脖子回:“门口你爷爷,孙子快开门,劳资要打印东西。”
卷帘门被拉起,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周小胖肉呼呼的手揉着米粒大小的眼,一章肉饼似得脸都扁了。
在看清门口的人后,周小胖皱着眼睛甩甩头,确认自己没看错:“许八夕?我没做梦吧,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怎么,想你爷爷了?”许八夕吹了一声口哨,进门找到电脑,开机,插优盘一气呵成。
“谁是你孙子。”
“你啊,小时候被我揍得喊爷爷,这长大了怎么不认账了?”许八夕重新检查了一遍早已经排好版的招聘启事,打印了几份。
周小胖一把呼到他后脑勺上,许八夕疼的嗷了一声:“周胖子,你这样是会拍死人的!”
刚打印好的纸张微微发热,许八夕一手揉着生疼的头,长腿一迈开始在店里这瞅瞅那看看。
“你找什么呢?”
“胶水,双面胶,都可以。”
周小胖啧啧两声,惦着脚尖从柜面上摸下了一瓶胶水,递给许八夕:“用这个,粘的结实。”
许八夕在纸背面刷了厚厚一层胶水,又在店里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推拉的玻璃门上,走过去啪的一声,将招聘启事牢牢贴在上面。
“草.你.大爷的,这东西不好清理,你这是贴的什么玩意。”周大胖骂了一句,凶狠狠的凑上去,看到黑字一脸懵逼:“八夕餐馆招聘启事……许八夕你又搞什么?”
许八夕扯过一把椅子,坐下淡淡的说:“我把纪叔的店面买下来了,准备继承我爸的衣钵。”
“你疯了?你要开店?”周小胖摇头,“这年头生意这么难做……等等,我靠,你这是发达了啊,都有钱买店了?”
“别给我扯,我给你说小胖,你看你是从小被我揍大的情谊的份上,帮我招个人,工资——”
“你说揍谁?”
许八夕眉头一拧:“别打岔,你比我熟悉这块,帮我找个服务员,每天就收拾收拾卫生,早中晚端端菜,但我新店开张,工资也高不到哪里去。”
“不高是多少?”
“这个数。”许八夕伸了两根指头。
“找到我请你吃大餐,我的要求不高,讲卫生手脚勤快,瘦子。”
周大胖一听这话不对,什么叫瘦子?看不起他们胖子还是怎么样?
许八夕装作没看到周大胖的反应,指着门口的招聘启事:“靠你了兄弟,我要回家拟菜谱了。”
回到家,许八夕松了一口气。
看到墙上的大字,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打开大一时买的笔记本,开始写菜单。
早上就是北方最普遍的包子油条豆浆手抓饼,中午晚上做小炒菜。
许八夕一边在网上搜索家常菜,一边复制黏贴到菜单里。
半小时后,他盯着长达两页的文字,突然笑了。
这还得感谢他那个恶毒婆婆。
许八夕也是早上做饭时才知道,重生带给他的不仅仅是生命的新生,还有就是主角必备金手指。
周小胖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虽然初中后就弃学了,但多年在社会上爬模打滚,办事效率还是有的。
第三天,许八夕开门就见他后面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许八夕,我给你找到人了,就是他——周杨。”
那男人闻言抬头,一张白的不正常的脸上目光闪闪躲躲。
“进来吧,细谈。”许八夕侧身让俩人进门,总觉得这个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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