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蓝染一开始并没有想要现身。
他在与莫莫伽分别了以后，的确对对方很是好奇，因此也多关注了不少，不过倒也没有一直监视跟踪着。
莫莫伽的实力仍然没有被确定是强大到了什么地步，又是从别的世界来的，他不能保证监视对方不会被发现，也不能保证在被发现后能成功杀死对方。
所以这一切确实可以称得上巧合。
他见到了在夜晚四处走动的莫莫伽，早就有的好奇与警惕使他跟了上去。
那本身就很可疑，在无人的街道上那样走动，就像是要探查什么寻找什么，或者准备做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当然，他自己会在这样的深夜出门，也不是因为什么正当的事，正是因此，这个不简单的异世来客在这样巧的时间行迹可疑，不能不让人担忧自己的计划被破坏。
可是很快他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想想也能够理解，作为长年与恶魔作战的战士，又是实力强大的，会发现有人跟着也很正常。
就像他能看出对方用了幻术，却看不出幻术底下的真实是什么一样，莫莫伽也完全可以看出他用了镜花水月。
最后找到的，就是一个散发着不详气息的传送门。
黑暗、邪恶，看起来就预示着危险的通道，同时又在这样的情境下让人依然想要一探究竟。
莫莫伽是故意将他引到这道门的面前的吗？还是说，对方要找的就是这道门，只是发觉有人跟踪而放弃了，却被自己捡了个正着？
好奇心会害死猫。蓝染知道有这么一句话。
但他总有种目空一切的自负。
越是将危险这样明明白白地摆出来，问他：到底是明知危险也要往前，还是要性命为重？这样的时候，反而更加让他想要探究一下了。
然后他就见到了那样的场景。
像是为了迎接无上力量的降临，天空也在瞬息间被黑暗笼罩，静谧无声地，只有白骨陷在黄沙里的轻微声响。
不，不是为了迎接。
虚圈没有迎接，是那话语落下后的力量，即便是不为任何生物改变的天气自然，即便是千万年不变的规则，也要在这份空前绝后的力量下匍匐跪倒，听从那修罗生物的指令。
规则也要被踩在脚下。
那形貌为骸骨的不知是怪物又或者是神，还是超越神所存在的生物，空洞的眼眶里亮着微弱的猩红光芒，如同世上最危险冷酷的存在。
成群的虚被威势压得无法动弹，恐惧又绝望，发不出一点声响，也无从反抗。
那简直连屠杀都称不上。
虚圈的恶灵几乎没有人类的面貌，消失的方式更是毫无任何血腥感，它们只是被扭曲的空间一同带走了，甚至让人感受不到真实感。
但是这种无声无息的消失，反而更加在安静后能让人感到后怕。
那仿佛能操控天地的存在并不是在屠戮。
即使瞧不出那张脸上的表情，也能看出来，对方并不为这些虚的消失而有任何情绪波动。
这并不能取悦他，也不能使他遗憾可惜，他根本不觉得将这些灵魂消灭有什么，更不觉得这是什么屠杀，这只是和他往前走的举动一样普通而平常罢了。
是啊，扫掉的灰尘无论是一颗还是两颗，用肉眼看又有什么区别呢？
蓝染能感觉到自己狂跳起来的心脏，兴奋、激动、危险恐惧的直觉预兆、狂热的喜悦，这一切都让他几乎屏住了呼吸，又或者急促起来。
这身姿是何等的……强大而美丽。
然后那生物停了下来。
沉默地、安静地，仿佛在等待什么。
在等待什么。像是灵光一闪，或者有什么撞击了脑袋，死神终于反应过来了。
那是用眼睛在看，用耳朵在听的吗？不是，镜花水月的催眠根本不会有用。
那样强大的……拥有那样力量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自己的踪迹呢？甚至包括那后面的实验，也是故意让自己看到的吗？
那是在等他。
蓝染意识到了，既然如此，他好像也除了现身之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阁下的风姿令人倾倒。”他说，勉强维持住了平常的模样，“可否获悉您的尊名？”
铃木悟……十分、非常、极其的意外。
一开始见到蓝染惣右介出现，介于对方死神的身份，他不得不怀疑莫莫伽的身份暴露了，并且感到自己对这个死神太过小觑了。
他能够想明白，自己之所以没有发现对方，还是因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思考和虚的身上，同时对方又处在他的魔法范围之内，才没有被提醒。
但是这仍然表明了他思虑的不足，如果此刻出现的是别的敌人，恐怕自己已经被偷袭成功了。
在这一刻之前，他对蓝染惣右介的印象都是一个好人的形象，可仔细想想，这样对他人放下警惕，还是太过疏忽了。
不过蓝染的表现看起来还并不知道他就是莫莫伽，同时，似乎也和幕后之人没有关系。
话虽如此，“阁下的风姿令人倾倒。”这是为了求生所说的违心话吧？
这样的想法在仔细观察了棕发死神的神情后，宣告了错误，对方的确是发自真心地这么说的。
真是让人想不到，明明看起来是很人模狗样的，私底下却有着那样的癖好吗？
不，理论上来说，越是看起来完美的家伙，暗地里就越有可能做出让人惊世骇俗的行为。强制冷静后，无上至尊如此做了最后的总结。
明明是人类的外表，内心却和异形种十分相像呢，这样一想，人类当中无奇不有，也没那么令人惊讶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蓝染才会出现在虚圈的吗？
将发散的思绪收回来，虽然觉得对方或许会和夏提雅有些共同语言，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啊……名字吗？”不死者沉吟着。
铃木悟思索是否要将对方杀人灭口。
即使自己有所疏忽，可是在对方主动现身前都没能发现，足以证明这个死神的能力很有些特别了。
想了想，又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难得这个死神能力特殊，其实是可以做不少实验的。
“我的名字——”骸骨模样的生物眼中的红光对上死神，周身的气势愈发磅礴，他宣告道：“叫安兹□□恭。”
明明没有任何别的动作，没有那些施加在虚身上或者天空上的力量，当他这样宣布着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却还是能够让人感到摄人心魄的震撼。
大概是没有敌意的反应让人稍微放下了心，蓝染终于完全恢复了他平时的模样。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平稳住了嘴角的弧度，语气温和道：“在下名为蓝染惣右介。”
安兹□□恭似乎点了点头，也可能只是他对平时人交往习惯的下意识带入，那力量非凡的存在只是重复了一遍，“蓝染。”
不是。铃木悟消除了心底微弱的希望。
虽然在大部分的猜测思考中，他都将对方当成了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来对待，但是能在他眼下隐蔽的能力，和不同于常人所能说出口的称赞，仍然让他在最细微的部分猜测：蓝染惣右介是不是玩家？
可是不是。
安兹□□恭这个名字曾经那样响亮，蓝染惣右介从头到尾也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熟悉的破绽来，事实的结果就很显而易见了。
蓝染感觉到了气氛微妙的变化。
是他的回答哪里有问题吗？还是他的语气表情？
心中思索着，棕发死神的面上却还是毫无破绽，“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这话的反应仍然有些出乎铃木悟的预料。
虽说他原本也打着要好好实验对方力量的主意，但是自己什么都还没做，什么都还没说，蓝染就这么主动地想要帮忙了。
在他还是莫莫伽的时候，对方虽然也很主动，可是跟现在此时此刻的主动，却还是很不一样。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先不说对方之前怪异的赞美是否是真的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人类当中，总是有那样一部分是有慕强心理的。
有的人就是会为巨大的力量而沉迷，追求这份力量，或者追随拥有力量的主人，这就是世界上领导者所存在的原因之一。
蓝染是死神，但是从某些角度上来说，还是可以归类于人类的范围里，会主动示好，其实并不奇怪。
安兹□□恭打量了面前的人类灵魂片刻，像在衡量他的价值。
那毫无感情的目光若是落在别的大部分人身上，都会令人不由得从心底升起恐惧，可是蓝染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他只觉得不久前才平复下来的心脏又跳得快速起来了。
那或许会给人一种他是不是受虐狂之类的错觉猜想，会为了冰冷的目光而兴奋至此，但当然，他当然不是什么受虐狂。
他只是发现了，比他先前所追寻的东西更加明确的方向。
那森冷的骸骨点了点头——这一回他确定对方是真的在点头了——然后回复了他的问题。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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