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峰主做事缜密, 没两天就寻了个光明正大的借口把方若未叫到了他那里,顺带留人住下了。
得知此事, 最崩溃的是左护法,还得一边崩溃一边来找池桐影旁敲侧击打听。
池桐影顺着那借口, 想也不想道:“叔祖一直很关注阿元哥哥的功夫, 这段时间阿元哥哥每日与若未切磋,掌法又有精进, 叔祖自然立刻将她奉为座上宾。”
左护法:“……是不是有些太麻烦方姑娘了?”
“嗯?也没有吧。”这句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实话,“若未她自己也挺愿意和阿元哥哥切磋的, 而且叔祖正好也能指点她一二。”
左护法:“……”我他妈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催齐寒霄出关解决此事么?可问题就是根本催不动啊,自方若未来寒霄门做客, 他已经恨不得每日都去齐寒霄闭关的地方看一趟了, 然而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右护法比他想得开一些,说照这个架势, 厉峰主肯定是什么也没瞧出来,咱们这么着急, 反倒容易叫他老人家起疑, 倒不如安心等门主出关。
“方若未不将你我放在眼里,但她的一切都是门主给的, 只要门主出了关, 她定会听门主的话。”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左护法心里也很清楚,然而他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过去很多次经验告诉他,这样的预感一直悬在心头, 大概率是不会虚惊一场的。
他就这么反复纠结,几乎夜不能寐了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里,池桐影和她的厉家叔祖白日里看方若未和乾元斗武,夜里则不动声色开始准备,收集了更多证据不说,还将寒霄门内那条地道的具体位置寻了出来。
待齐寒霄时隔大半年总算出关时,能毫不犹豫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力量也在暗中整合完毕了。
时值初夏,愈发昼长夜短。
齐寒霄是踏着山巅用于提醒门中弟子晚课开始的钟声出的关。
他先前内息受损,伤得并不轻,本该再晚一点出关,但闭关闭到最后关头,总心烦意乱得很,再想到这趟的确已经闭了太久,干脆提前出来了。
和过去一样,一出来,他就先去找了他最信任的两个手下,打算听他们汇报一下这大半年间的大小事宜。
不得不说,盼了他这么久,真的看到他出来,左右护法都不可谓不惊喜。
“您可算出关了!”
齐寒霄一听,当即敏锐地察觉到不对,问:“怎么?难道我闭关的时候门中发生了什么你们处理不了的事?”
左右护法对视一眼,最后由右护法简单总结道:“的确有这么两件事,不过一桩已经解决了,另一桩……我二人想尽办法,都无能为力。”
“什么?”
“大小姐邀请方姑娘来门中做客,方姑娘似乎对乾公子有意,如今仍同他一道住在厉峰主那呢。”
饶是齐寒霄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听到这样一个答案时,也不由得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若未?!”
左护法点头:“是,正是若未姑娘。”
“她……不是,冰云为何会邀请她来做客?”
“方夫人过世时,我便与您提过,她二人机缘巧合交上了朋友。”左护法提醒他。
齐寒霄头都大了,心道这难道是血缘的力量吗,不过是见过几面,就好成这般了?
不至于呀。
“总而言之,我二人是绝不能奈方姑娘如何的,她不愿离开,我二人也不可能去闯厉峰主的居所将她送走,只能等您出关靠您了。”他又补充道。
“厉叔和冰云没瞧出什么不对吧?”齐寒霄又问。
“应当没有。”右护法不准打包票,但还是说了自己的推测,“以他老人家的性格,若知道了内情,又怎么会对方姑娘以礼相待,而且大小姐至今也日日去他那寻方姑娘说话呢,两人交情瞧着有增无减。”
齐寒霄稍微放心了些,只要方若未的身世还没泄露,这事就不难办。
“对了,方才不是说还有一桩事吗?”他将话题绕回了原处,“是什么?”
右护法便把极天教主梁正陵远赴中原给他下战书的始末讲了一遍。
当然,中间池桐影是如何力排众议,想出了一个不露馅又不输场面办法的事,他也没落下。
齐寒霄听得心情十分复杂,尤其是池桐影和梁正陵的交涉过程,让他隐隐有种似乎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亲女儿的感觉。
但这感觉不好为外人道,所以他最后也只是淡淡道:“原来是这样,那冰云的确立了大功。”
“大小姐的功劳可不止这一件。”
“是,去岁荆扬大旱,百姓无收成,死伤甚重,也是她主动掏钱在城中设了粥棚,救了不知多少人。”
齐寒霄:“……”女儿失忆之后,还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又沉吟片刻后,他干脆起了身,跟左右护法说既然如此,他就先去见齐冰云一面。
“这样正好也方面让她给我引见若未。”齐寒霄已经打好了算盘,“等见了若未,我会寻机会与她谈谈,让她知晓利害。”
两位护法当然没有意见,他们也觉得这是眼下最稳妥的解决方式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悬在左护法心头的不祥预感依旧没有消去。
齐寒霄去了池桐影起居的院子。
他进门时,池桐影正打算出去,最近这段日子,她的晚饭都是雷打不动去厉峰主那里用的,因为她觉得这么坑害乾元让他持续用美男计,实在是有点不是人,那为了让他心情稍微愉快点,她这个“白月光”就有必要多见见他。
对她这个逻辑,系统表示实在很难反驳。
此刻她在院门口正撞上齐寒霄,也是一愣。
但愣过之后,即将结束万里长征的狂喜感就席卷了她全身。
“爹!”她快步上前,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您出关了?!”
“嗯,我出关了。”齐寒霄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也没有啦。”她垂下脑袋,小声回道。
齐寒霄:“不必谦虚,两位护法都告诉我了,前前后后这么多事,你都做得极好,爹很为你骄傲。”
他话音刚落下,池桐影就在心里给自己喊了一声action,然后蓦地抬起眼,直视向他,道:“爹是说真的吗?”
不知为何,齐寒霄被她看得有点发毛,不过还是点了头,说当然。
池桐影没有移开目光,依然定定地瞧着他,好一会儿后,她才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一般,问道:“那爹是更为我骄傲,还是更为若未骄傲?”
此话一出,齐寒霄的脸色便变了:“你……”
等等,她到底知道多少?齐寒霄这么想着,忽然不知究竟该从何确认起。
池桐影则一字一顿继续道:“我猜还是若未吧,毕竟她的武功都是爹你亲自教的,天赋也超然卓绝,同阿元哥哥这等不世出的天才都有一战之力,哪是我比得了的。”
“……冰云。”齐寒霄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是谁跟你胡说八道了什么吗?”
“真的是胡说八道吗?”她仍旧仰着头,“可我是亲眼见到了您为她改的那本苍山擒拿手,您的笔迹,我化成灰都认得出来的。”
齐寒霄大震,这玩意儿都被挖出来了,那——
不对,那方若未如今住在厉峰主那,当真是在和乾元切磋武功吗?!
他心中转过无数个可能性,每一个都令他胆寒。
因为胆寒,再望向池桐影的时候,他的目光也不自觉冷了下来:“冰云,上一代的事,你不该掺和。”
“我没有掺和!”池桐影酝酿了这么久,终于噙着泪花爆发了,“我只是……我只是……难道您以为我很想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您是天底下最正直的人!”
“……”
“可是您怎么可以这样?”眼泪滚了下来,“每年祭祀我娘的时候,对着她的灵位,您当真没有一点心虚吗?”
对这件事,齐寒霄原是问心有愧的,可现在看她这样,心中只有对方若未的担心。
“此事我之后会给你一个交代。”他说,“但不管怎样,若未都是无辜的,你不能伤害她。”
池桐影闻言,攥紧掌心后退了两步,一脸不可置信道:“在您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吗?”
齐寒霄哑然无言。
池桐影哭得更厉害了,声音也变得颤抖而断续:“您……您知不知道,我为了说服叔祖,给我一个当面问问您有何、有何苦衷的机会,被他……被他训斥成了什么样!”
“他问我难道不为我娘不值的时候,我根本无法回答!”她整个人都是彻底崩溃的模样,“而您却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我一定会伤害方若未?”
她的崩溃和眼泪都如此真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痛苦和脆弱的气息,叫齐寒霄看在眼里,都有种心脏被扯开的错觉。
但这时候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其实已经晚了。
齐寒霄张了张口,想说他不是那个意思,但话到嘴边,又仿佛被人施了什么禁咒,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的的确确是问心有愧的那一个。
她的每一句质问,都问到了他灵魂深处,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卑劣至极的地方。
“不过……”池桐影哭累了,缓了两口气,咬着唇道,“从您的反应里,我起码知道了……您是没什么苦衷的。”
哪来什么苦衷呢,不过是两头都舍不得放弃,又两个都对不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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