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霞彩褪去,朝阳光华渐盛,枝头鸟雀声簇起。
季岫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还是睡前从池蔚指缝中看到的明红色块。
池蔚的手依旧轻轻拢着她的双目,手心的温度一点点渡过来一如窗外的阳光般和煦温暖。
季岫一时有些恍然,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已经醒来还是根本未睡。
寝室楼里响起的早铃适时唤回了她的思绪,新的一日已经开始。
季岫打算起身去洗漱,池蔚却依旧埋首在她颈间。舒缓的呼吸带着微弱的几不可察的热度,像是春天里最柔软的那道风,轻轻落在她耳后和颈间的肌肤上。
明明是那样浅的吐息,季岫却忍不住升起一种战栗,像是每寸肌肤上都被那道春风催生了幼蕊,娇弱的花瓣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正从她的血肉中层层绽开。
季岫的手指不由绞紧了被子一角。
她很想摆脱这样的感觉,但池蔚却似乎并不愿及时醒来,依旧从身后拥着她的腰,头枕在她肩颈处安睡。
季岫有些讶异,这一点都不像池蔚平日的自律。
平时池蔚总是比她醒的要早一些,要么先她一步下床洗漱,要么等她醒来后恶趣味发作在被窝里对她做些不可言说的小动作再起床。
然而无论是哪种情况,池蔚对时间的把控都很精准,从来不会出现延误,影响到正常出门上课。
但今天……
早铃已经响过,池蔚若再拖下去不肯醒,恐怕要比平时晚到教室了。
季岫一时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开口喊她。
她终究还是有几分心软。只要想到池蔚昨天夜里还醒过来帮她盖被子,早上又用手帮她挡住透进来的阳光,季岫便有些不忍心催池蔚立即起床。
想着让池蔚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反正晚几分钟也不至于迟到,只是比她们平时出门的时间要晚些罢了。
但在这个念头之外,季岫的心里还另外存了几分忧虑。
她有些担心池蔚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起晚了。
似乎从她生理期开始,这几天池蔚一直有在半夜中途醒来照顾她。
所以,会是夜里着凉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季岫心里隐隐添了几分不安和歉疚,她总是很容易就产生负罪感。
明知道不应该对池蔚这个伤害她的人产生任何软弱的情绪,可是她如果失去了同理心,对一切都麻木和漠然,那她不就变成了同池蔚一样的人了吗?
而她还不想因此就改变自己的内心。
季岫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下池蔚和自己身体接触的部位。
从半曲在自己膝窝里的双腿到怀在腰上的手臂,再到贴在颈后的额头和脸颊……
她都静静感受了一遍,好在池蔚的体温很正常,没有超出平常的热度。
看来没有发烧,那应该不是身体的原因。
季岫想了想后,还是又等了五六分钟。这才主动伸手拍了拍池蔚搂在她腰上的那只手的手背,轻声提醒道:
“池蔚,已经打过铃了,该醒了。”
“嗯,我知道。”
池蔚的声音似乎很清醒,却并没有起床的意思。反而是反手握住了季岫的手腕,五指与她相扣在一起
季岫一愣,她没有想到池蔚一直是醒着的,更没料到池蔚会突然扣住她的手,但这样十指交缠的动作有些太过暧昧了,她并不想和池蔚如此亲密。
季岫有些着急地想把手抽回来,池蔚却将她的五根手指都扣得很紧,根本不容她挣脱。
见实在挣不开季岫只好放弃,她心里有些后悔,自己何苦去担心池蔚醒没醒来会不会迟到这种事,到头来吃亏的不还是她自己……
被这样牵着手,十指相扣,季岫感觉比池蔚对自己做那些荒唐事时还要来得不自在。
或许是因为有一个词叫做“十指连心”,她才会觉得格外变扭。就仿佛在此刻,心弦哪怕有一丝轻微的颤动,都能被彼此交扣的手指所感受到。
而掌心相贴的地方更像是有火石在相互摩擦,从中不时飞溅出的火点,带着能熔化一切的热度,将两人的血肉从掌心开始一直到手指相连的心脏都重新熔合在一起。
这种感觉对季岫来讲实在过于糟糕。
□□被迫的欢愉尚且可以归根于生理原因,而这种细微的仿佛能看清彼此心绪的肢体接触却远不是生理构造所能解释的。
她从前便不善于向人敞开心扉,此时更不愿让池蔚知道她内心的动摇软弱和犹豫,哪怕这些感情只有短短一刹,她也不愿意教她知晓。
池蔚像是感受到了季岫心底的那份抗拒,她将下巴搁到季岫的肩窝里,将人往自己怀里搂得更紧了一些。
另一只手则由季岫的双眸流连至眉心,又从眉心向上徘徊至发根,再从发根向下慢慢梳到发尾,最后指尖勾过季岫耳廓,停在那粒细小却饱满的耳垂上。
池蔚轻碾着季岫的耳垂,在她耳畔低语道:
“阿岫,让我再抱一会儿。”
池蔚这般说着,原本半曲在季岫膝窝里的双腿滑到她腿间,将她轻轻夹住,那似月牙般弯起一道弧度的足弓则紧紧勾住了季岫的脚腕。
季岫的身体随着池蔚的动作绷紧了一瞬,但随后又慢慢放松下来。
因为池蔚的所有行动全部止于这一步,正如她所说的,她只是想抱一下而已。
她的所有动作都只是为了更好完成“抱”这个姿势。当抱完成后,池蔚便没有了其他更进一步的行为,手也没有似平常那样狎侮到她衣内。
因为这一点,季岫虽不再惶急和紧张,却也不知道到底是该就这么放任池蔚还是直接拒绝她。
这样的池蔚,总让她有些违和感,像是多了些人气,却又不尽然。
先前的那个池蔚,在露出真面目之后看她的眼神一直是很冷的,即便是在夜里对她做那样过分的事情的时候,也是纯粹的漠然,仿佛只是为了做某个实验一样。
那时的池蔚对她的忧惧悲伤和愤怒都无动于衷,似乎她只是一只实验台上被解剖的小白鼠,而非她的同类。
后来的池蔚,虽然依旧我行我素,但并非全然不顾她的意愿,就对她的身体肆意妄为。
池蔚依旧没有平等看待过她,但对她的一些小情绪,却选择了放任和纵容而非一昧的强迫和压制。
似乎从某一刻开始,池蔚虽然还是把她当作玩具,但已经会考虑在自己尽兴前不能将玩具彻底玩坏了。
这样的转变说不上好坏,因为对季岫而言,自己始终受人所掣肘,被逼着承受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不过比之先前,她多少还是得了些喘息之机。
至于现在,季岫的感觉则又更微妙了些。
她不知道如今的池蔚究竟是怎么看待两人之间的关系的,但池蔚对她显然做了许多对玩具而言多余的事情。
似乎某条鲜明的界限正在逐渐模糊。
而且……
季岫皱了皱眉,池蔚在她面前似乎显露了另外更为鲜活的一面,像今天早上这样抱着自己不放,像是在耍赖懒床的行为,从前的池蔚是不会有的。
或许放下某些克制和自我约束后的性格才更真实,亦或者这又是另一场游戏前的伪装。
季岫无从得知答案,但事已至此,她便应该比池蔚更有耐心。
一个人不管有什么算计,掩藏得多好,时间总会令其显露端倪,而她只要等待就好。
等池蔚玩腻,等一个能够自然摆脱的时机,亦或者等时间的洪流把所有埋掩真相的泥沙冲刷干净。
所以目前只需要等待就好,只不过总归还是有些不习惯,季岫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本来并不是怕热的体质,但现在被池蔚这样紧紧拥在怀里,额上却已经有些开始冒汗了。
虽然池蔚的形象和树袋熊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可联系的地方,但池蔚如今的这个姿势却与树袋熊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被她扒拉不放的那棵树变成了自己。
季岫心里极无奈,但她知道池蔚若是不愿意起来,自己再怎么唤她和挣扎都无用。
好在这时有不速之客敲响了她们的大门。
“池蔚,你起床了吗?”
听声音敲门的人是戚苗苗,看来又是来邀请池蔚一道去吃早饭的。
季岫能明显感觉到听到这阵敲门声之后池蔚身上的气压变低了一些。想想也是,任谁想要懒床的时候,被人过来骚扰都不会很开心。
不过池蔚不高兴归不高兴,到底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毕竟在外人面前她一直都是维持完美人设的。
季岫都有些忍不住要同情池蔚了,难得这么一次懒床都要被人打扰,这运气也确实挺意外的。
虽然平时没少被“打抱不平”的戚苗苗针对,但这次季岫还是挺感谢她将自己从某只“树袋熊”爪子下拯救了出来。
而戚苗苗之所以会这么殷勤过来,大约是生怕池蔚又被自己这个“心机”室友给祸害。
当初池蔚故意引导别人误会自己时想必也没想到会得来这么一个结果吧……
想到这,季岫不由抿嘴笑了一下。
她并没有笑出声,但还是被池蔚敏锐地察觉到了。
池蔚扳过季岫脑袋,俯身看向她。
四目相对,季岫一时有些窘迫和不安。
幸灾乐祸这种事情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被别人发现就有些不妙了,特别是这个对象还是池蔚。
不过池蔚双眸沉静,望着她时倒并不是像在生气。
季岫一时有些捉摸不准池蔚的想法。
正暗自惴惴时,池蔚却又突然松开了她,径自下了床。
季岫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有些迷茫。
就……这样轻轻揭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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