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沉重的关门声响在耳畔,季岫彻底清醒过来。
现在已经回了家,不该再是想池蔚的时候。
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抓着自己的手,依旧和小时候一样白白胖胖,只要看到上面的小肉窝就能想到对方脸上时时洋溢的微笑和浮起在颊边的可爱小酒窝。
怎么能让这张爱笑的脸蛋儿为自己的事发愁呢。
季岫心里长叹一声,再抬头时已重新换上一脸无暇笑意,迎上端了饭菜从厨房出来的季母。
“妈,我来帮你。”
她很自然地上前一步接过季母手中的碗碟,不待季母推让便先一步端去了饭厅。
饭间,一家人一如既往其乐融融。
季岫一边含笑听季云与自己分享校园里的趣事,一边主动帮这个小话痨把虾壳剥了塞到她碗里。
季母见到季岫帮季云剥虾壳,不由无奈而又满是怜爱地埋怨道:“你呀,又惯着小云这个坏毛病。”
“所以世上只有姐姐好嘛!”
季云冲季母做了一个鬼脸,抱住季岫的手臂一阵摇晃,撒娇道,“我最喜欢姐姐了!”
“好啦,小调皮,你再摇我小心虾壳掉你身上哦!”
季云听到这话,立马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松开季岫的手臂重新端端正正坐回桌前。
季岫望着这个永远不失天真烂漫的妹妹,只能像季母一样附上无奈而又宠溺的微笑。
她多想一辈子陪在她们身边啊。
多希望时间就此常驻在这一刻的温馨里。
可惜……
饭后,华灯初上。
青石小道上的银白灯光映入河中,水波荡漾将粼粼灯光送到临河窗下。
路上晚归人迹也已渐消……
季母抬头看了一眼饭厅的挂钟,便催着还在说笑的两人该早点去洗漱了。
季云洗澡时从来不和姐姐争,每次都是让季岫先洗,这次听到季母催她们洗漱,她便嘻嘻一笑,转身跑进卧室帮季岫把要换洗的睡衣捧了出来。
面对自家妹妹这积极的小模样,季岫心里既觉得温暖熨帖又有些犹疑。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池蔚在车上时弄出的痕迹……
甚至后来,池蔚还故意恶劣无比地咬了她几口。
咬的力道虽然不重,但到底留了印子,而且那种濡湿的微微发麻中带点疼痛的感觉直到现在还残存在意识中。
只要稍一回想,就仿佛……就仿佛那个人还在对她做那些轻薄之事……
季岫后来几乎是落荒而逃躲进浴室。
待在饭厅里她羞愧无比,感觉自己实在无颜再面对母亲和妹妹。
而进了浴室,再三确认门窗都锁好后,她这才慢慢解开自己的衣裳。
胸前一片狼藉,季岫自己都不忍细看。
对那个把自己害得这般的人,她心里恨得牙痒痒,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又可恶的人,明明知道自己害怕被家人发现,却还偏偏要选在自己回家的时候,故意在自己身上留下这许多羞人痕迹。
季岫真得无法明白,同为女生,池蔚究竟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事情有趣好玩,非要乐此不疲变着花样折腾她。
她定定站在花洒下,任水流一遍遍冲洗,心中那股被玩弄的屈辱和不甘却始终洗刷不去。
季岫只得又拿了巾帕狠命擦拭身体,想把刚才车上那些记忆全部擦去。可是身体却始终敏感地记得那一点一滴,池蔚的亲吻和抚摸那样深刻残存着,一刻未离去。
季岫有些崩溃地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遍又一遍擦拭身体。
花洒喷出的水流倾泻在她肩头,溅起的水花飞扬在脸上,又一一淌下,就仿佛她在无声痛哭一样……
“姐,你在洗头吗?妈说洗发露上次也快用完了,还没来得及换,让我给你拿新的进来。”
浴室门外突然响起了季云的声音,季岫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已经洗了许久。
她本没有洗头的打算,所以进浴室后头发都是高高扎起的,此刻为了不惹两人怀疑,季岫只得赶紧将发绳解下来,把头发用水淋湿了,含糊地对门外道:
“小云,没事……我快洗得差不多了……”
季岫不敢开门。
哪怕她知道季云只是给她递一瓶洗发露,并不会往里细看她洗澡的情形。但她还是不敢赌,她害怕开的那一条小缝,会彻底暴露她在车上的经历,将池蔚曾对她做的一切暴露出来。
“哦,那我待会洗澡时再拿进来。”
季云并没有多想,她听季岫说已经洗得快差不多了,倒没有再让季岫开门,只说自己洗澡时再拿进来后便走开了。
听到季云离去时那轻快无忧的脚步,季岫长舒了一口气,但望见自己那不住往下滴水的发根,心情却开始变得越发沉重。
那个害自己如此的罪魁祸首,如今在做什么?
大约是在家里闲适地看书吧,亦或是正颇有兴味地想着今后怎么换着法子继续与自己“游戏”……
季岫心里苦涩无比,那个人什么烦恼都无需有,无需为自己的行为担负任何责任,也无需提心吊胆忧虑家人会受到威胁,更不会像她这样草木皆兵处处掩饰就怕事情暴露。
人和人的命运是如此不相同,恶未必需要付出代价,善也未必会有好报。
唯有一点很肯定,弱必备欺压,反抗无能……
季岫慢慢将身上的水迹擦干,拿起了一旁的睡衣。
睡衣并非套头式,而是胸前一排扣子。
有扣子便必然会留缝隙,哪怕她身形偏瘦,衣服一向都是松垮垮挂在身上,有一二缝隙也未必能从中窥到里面,但季岫依然心慌地不行。
她上上下下审视了自己许多遍才终于从浴室里走出来,不过因为心中藏了事,她胸根本不敢挺起来,背也微微伛偻着以一种防御的姿势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时候季母在房里看电视,季云急着洗澡,与她擦肩而过时也没多留意,只像个小大人似地叮嘱季岫道:“姐头发湿着不好,赶紧吹头发!”
说完便溜出饭厅奔进了浴室,望着季云消失不见的背影,季岫原本紧绷着的心总算稍微放宽了些。
快速把头发吹了个半干后她便躲进了被窝里,用薄被把自己紧紧围住,生怕待会季云回来时两个人在床上稍有打闹便会把自己身上的痕迹给暴露出来。
于是乎等季云洗完澡出来看到季岫的样子便不由笑出了声:“姐,如果你觉得冷我让妈换一条厚的被子,你不用把自己裹成一个大蚕宝宝样的。”
季岫听了吓出一声冷汗,她现在哪敢换被子,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保不准就会被发现什么。
于是只能一个劲摇头道:“没事,可别去折腾妈了,让她早点休息。我明天自己把被子晒晒再换好了……”
“那……要不我和你钻一个被窝吧,把我毯子盖在你被子上头,咱们两个人睡一定暖和!”
季云仔细想想,觉得大晚上让季母再去箱柜里翻被子,确实不太好,便提议和季岫两个人一起睡。
季岫听了这个建议,先是发愁,因为她怕得就是和季云接触会不小心让对方看出什么。
然后是又觉得贴心又觉得难过。
季云跟她不一样,一直是畏热体质,在冬天总被她戏称为“小火炉”,可现在季云却因为怕她冷,宁愿和她一起盖一层毯子外加一层薄被,这样一番心意教她如何能不感动,可现在她却偏偏在欺骗真心实意关心她的季云,仅仅因为池蔚做的那些混蛋事!
季岫心里难过自责极了,可面上还得装作自然,以开玩笑的语气拒绝道:“好啦,才一晚上冻不着的,我可怕你这个小火炉夜里嫌热踹我一脚呢!”
季云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睡相确实不好,不由羞赧一笑,扑到裹成一团的季岫身上撒娇道:“好嘛好嘛,我就是齐天大圣投来的,夜里非得翻个筋斗云不可,不过你真得不会冷吗,我可怕你早上起来咳嗽了……”
说着,原本撒娇的小脸上已挂满忧虑。
季岫看着这个满心记挂她的妹妹,心里五味杂陈,可是有些事她只能瞒着她,于是只好掩饰地笑笑,对季云保证道:“真的没事,姐姐才没那么娇弱呢。”
季云听了她的保证,这晚虽没再说什么,但第二天起床,一望见窗外朝阳,便火烧火燎地搬凳子要去柜里给季岫拿被子出来晒。
季岫看到她这么积极,实在不好意思拂了季云一番心意,只得晚上盖了晒好的厚被子。
不想半夜却被生生热出了一层细汗。其实,她虽然怕冷,也并非生活在南极,秋天盖层薄被已足够,而季云后来给她拿出来晒的却是冬天才用的丝绵厚被。
季岫心里既感动又无奈,拿自家妹妹实在一点办法都没有。
与此同时,因着这件事她对池蔚却也越发恼了。
那人不仅在学校里折腾她不能安睡,现在回了家还要带累自己为她掩饰依旧不能睡个囫囵觉,岂不可恨。
可惜不管季岫心里怎么怨池蔚,第二天还是很快到来,而她又即将回校去面对池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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