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时已近寒露,清晨窗外日色尚浅。
从窗帘缝里透入的光线似还勾缠着昨日的夜色不忍分别。
室内的光影都带着些朦胧,就像清水里点了滴墨,丝丝缕缕的墨色弥散开,又渐渐隐至肉眼看不见。
池蔚就那般站在床下静静望着季岫,她嘴边的微笑始终淡淡的,她在任何时候都不急不缓,从容澹定。
她的目光既清又冷,似雪山蓝湖般沉静地投映在季岫身上,自刚才告诉季岫柜子里已没有衣物后她便再没有说多余的话。
她从来不是那种锋锐又啰嗦的人,她不会像出鞘的宝剑那样铮鸣不止,锋芒尽显,唳啸迫人。但她会如一位经年垂钓的老翁,安静而耐心,仅执一竿斑竹,袍袖挥洒间,便已是一蓑烟雨,风波俱定。
她现今也不过是给了季岫一道没有选择的选择题罢了。
有时候给了答案总比在面对一张白卷时除了写上一个“解”字之外,束手无策要强。
但季岫却一直沉默着,她的视线似是落在空无一物的柜子里,又似乎透过它看向了更虚无的地方。
许久之后,那双有些空洞的眼睛里啪嗒啪嗒落下了眼泪。
她明明在哭,泪珠一长串一长串接连落下,比夏日的阵雨更密更急,可是她却哭得那样安静,比冬天飘下的细雪还要安静。
再没有谁流泪的面庞似她那般静郁,不是丁香凝怨,亦非寒兰泣露,只是老屋残墙下立着的一尾芭蕉。
方开不久的花朵被不知哪夜的雨打落,花瓣萎靡颜色腐烂在泥土里,唯有那碎开了口子的叶子静静立着。
烟熏的老墙早已看不出昔日的白色,破碎的瓦片凌乱四散,那抹绿色却就那样静静立在风雨里,立在残垣断壁中。
若有一位多情的画家愿意为它架一幅木框,那便是江南最忧郁惆怅的美景,会有诗人为它赋歌,会有游子为它驻足,但它始终只是那一抹安静的绿色,在某个秋日伴着一场秋雨便悄无声息地没了……
如今的季岫亦是如此。
她的灵魂似乎已经从眼睛里飞了出去,那双流泪的眸子像是属于另一个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池蔚望着这一幕只抿了抿唇,那汪幽潭一般的眸中风平浪静,她并没有动容。
不过她走近了两步。
然后便极快地出手,一把抓住季岫垂在床边的手腕,巧劲一带,便将毫无防备的季岫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扯了下来。
接着另一只手便就着季岫的坠势拦腰一抱,轻巧地一个转身腾挪便借力将人抵在了衣柜的门上。
她的动作迅疾而又突然,却并不算粗暴,借力卸力都很巧妙并没有让季岫受伤。
但即便如此常人遇着这般行为都不免要惊呼出声,气律不稳,而季岫的面上却毫无反应,她的神情一片麻木,似乎对池蔚的任何行为都不会再有动容。
她就像一个被人勉强还用细竹棍支撑着的皮影人偶,待到声停影黯,便就一片片儿落了地,哪还有什么人的鲜活气儿。
以前季岫也是忍着的,身体上再怎么屈辱也忍着,可在忍着之余她的心始终是竭力抗争着的,她那时候是始终屏着一口气的。
可现在这口气也散了,她是真的心灰意冷至极,对池蔚,亦对她自己。
她不够坏,也不够识时务。
她对池蔚其实从来没想过要如何如何报复,是知不可为吗?不是的,只是因为她不坏。
她不坏池蔚就会对她好吗?更不会,池蔚只是变本加厉地欺负她而已。
池蔚的这些欺负真得完全不可忍受吗?也不是,利益至上的人比这更难堪的事都愿意忍受。
那她为什么还这么屈辱与痛苦不堪?因为她始终还是她,没有变坏也没有学会识时务去屈服。
既如此,既是如此,教她还应该含着怎样一口气呢?
季岫是真的心灰意冷至极。
自我厌弃也厌弃着池蔚,她不明白为什么池蔚可以逼迫她到如斯地步,究竟还要怎样才能满足对方。
她麻木地流着泪,从前还会痛苦,现在却连痛苦这种情感都想自我抹去。
池蔚伸出雪白的手指,接住了她的泪水,然后又擎住季岫的下巴,将染了湿意的手指都抹在了那有些秀气和脆弱的颈项里。
季岫原本如死水一般凝滞着的呼吸一时间还是短促了一下。
池蔚的手指随意绕到她脑后,轻轻捏住季岫的颈项,迫着季岫不得不抬脸看向自己。
季岫的脸上犹自带着斑驳的泪痕,池蔚定定看着她,许久才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眼角的泪花,道:“别哭。”
沿着那自眼角蔓开的泪迹,池蔚一路轻吻着她的面庞一直到那被泪水沾湿了鬓发的耳畔。
她低俯在季岫耳边,声音似也极轻柔:“你别哭呀。”
耐心地将季岫另一侧眼角的泪珠也轻轻抹掉后,池蔚手指慢慢滑下落在季岫的扣子上:“你越哭我便越想惹你哭了。”
说罢,便直接动手解了季岫原本穿着的睡衣。
接着,她又把原本拉着的窗帘全部拉了开来。
如今日头还没上来,但那好似旧衣服被洗得发白剥了色似的天光还是落在了季岫的身体上。
这不甚明亮的光线却让季岫的眼睛像从未见过光明的人一样瑟缩了一下。
池蔚又笑了,她望着季岫的眼睛漫不经心道:“你看,你还是在意的。”
季岫的肩轻轻.颤.抖起来。
如今不是黑夜,没有夜色做遮掩,她们这个样子对面那栋楼朝北楼道往来的人望过来一眼即知!
她的眸中终于再次有了动摇和害怕,池蔚却在这个时候揽着她将她的身体直接压在了面对阳台的玻璃门上。
冰凉的玻璃贴在胸口,战栗从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季岫手脚发冷,大脑因恐惧一片空白,她想反抗但整个人却被池蔚从身后牢牢压制着。
季岫以为之前种种已足够屈辱超乎她此前所有认知,却没想到池蔚可以丧心病狂至此!
对面那栋楼离她们不近却也不远,这个时候每层走廊上都有晃动的人影,有早起提着热水瓶出门的,也有嫌寝室人挤拿着牙刷杯跑隔壁洗漱的,来来往往许多人,如今正是热闹之际……
而就像她能清晰看到她们生活的每个细节一样,她们只要愿意甚至只要不经意往这边看一眼,便也能看见她如今这副不堪的模样……
大约是对学生的素质很放心,她们学校对于手机的管理并不严格,只要不带到课堂,老师是不会强制没收的。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寝室里基本都人手一部手机,而面对热闹大家起哄的反应也都是差不多的,只要有一个人发现她,对面大概就会有无数摄像头对准这边拍照。
哪怕现在的像素还普遍不高,一旦有好事者共享到校园网上让认识她的人看到也足以致命。
季岫浑身僵硬,她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她之前被迫忍受的那种种不是为了这样一个结局。
她在这一刻甚至开始后悔起刚才自己为什么没有乖乖顺从反而要把情况变得更糟糕?
惊惧交加下,身体已隐隐有些站不住,而对面却已经有人在出门的时候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季岫脸上原本还残留着点血色,如今也一下子褪得一干二净。她仓惶地想躲起来,池蔚却始终在背后牢牢抵着她的身体,让她贴在玻璃门上不能动弹。
甚至在这种时候池蔚还呷呢地亲了亲她的耳朵,明明池蔚也应该看见了对面的人,可她却似乎毫不在意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是啊,池蔚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被暴露的又不是她……
季岫绝望地闭上了眼,池蔚却在这时突然问她:“很害怕?”
“既然害怕为什么不听话呢?”惩罚似地咬了一口季岫的耳垂,池蔚的手掌又缓缓摩挲过她光滑的肩头,“我的阿岫为什么就学不乖呢?”
季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身体贴着玻璃久了已感受不到凉意,但她却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就在这时,池蔚却突然放松了对她的钳制,亲了亲她的脸颊,低笑出声:“还是这么好骗呢。”
“我怎么会想把属于我的小白兔给别人看呢?”池蔚从背后搂住季岫的腰,她把下巴支到季岫的肩颈间,慢悠悠道:“屋内所有玻璃都是特制的,阳台上的玻璃一米之外就望不见里面了。”
顿了顿,似还想到了什么,池蔚又道:“另外卫生间那扇门的玻璃也是,那玻璃通电,用开关就能控制在磨砂和透明之间转换。”
之前的疑惑在这个时候终于被解开,不过其实想来也是如此,这世上又没有什么灵异之事,若非要说灵异,最大的灵异也莫过于池蔚竟会逼她行苟且之事。
季岫苍白的嘴唇颤动了几下,她原本是害怕暴露人前而颤抖,现在却是被池蔚无止境的作弄给气的。
“你看,这样才对。”池蔚望着玻璃上投影出的季岫道,“刚才你什么话都不说,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像个坏掉的布偶娃娃,我可是很不开心哦。”
池蔚的手慢吞吞掐住了季岫的下巴:“阿岫,我说了我要一个听话的玩具,而不是一个坏掉的玩具。”
她强迫季岫转头看她,对着季岫的眼睛道:“如果我没有尽兴的话,我也会让阿岫不开心的。”
末了,池蔚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对着季岫微微笑了起来:“不过说起来,我好像确实没给这样的你拍过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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