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雪从未有过如此混乱的时候。
好像所有的渴望都聚集在一起,找不到出口。浮浮沉沉中,某一刹那,他蓦地睁开眼,纤长湿润的睫羽巨颤,雪白的脖颈向后拉出一段脆弱的弧线。
他半阖着眼,摇晃的视线中一个人影渐渐清晰。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叫出了声,随即咬紧了下唇。
神经末梢仿佛被某种剧烈的热意碾压而过,勉强聚集起的理智脆弱得不堪一击。朦朦胧胧中,一双深不见底的金眸映入眼帘,只一眼便像要将人魂魄也吞噬进去。
林见雪颤抖着闭上眼,眼角一片湿润,也不知是泪水还是其他。
“行渊”断断续续的声音里,掺杂着一丝哀求的意味,林见雪头脑一片混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什么。
他忽然想起此前的那个梦境,或许是幻境片段,他站在天墟峰上自己的房间里,看着榻上雪色的纱帐晃动,一条雪白的长臂从帐中探出,朝他伸出手,似是邀请,又似是求救。耳边是持续不断地声音,扰得人思考不能。
林见雪某一瞬间,突然分不清那些片段和现实的边界,好像身在现实,又好像身在幻境。
那时他不理解所见到的景象,甚至心生疑惑,为何会有那样的反应,又为何会有那样的声音
这些疑问和不解,这些所有的不明白,都在此刻迎刃而解了
“行渊”林见雪无意识地念着,陌生而不可抵挡的感触席卷了他的神志,好像只有念着这个名字,才能缓解一点心底的那种无助感。
恍惚中,他感到对方低下头来,轻柔地亲吻他的睫毛,又点过他的脸侧,最后落到柔软的唇角,温柔至极,似是无声的安抚。
下一瞬,便被卷入无边的深渊中。
林见雪渐渐回复神志时,四周一片寂静。
夜凉如水,沉沉的黑暗中,只有窗外一点明亮的月光照进来,似一层轻纱笼罩了这方空间。
他极为疲倦般半睁着眼,静静地盯着头顶的纱帐好一阵,僵硬空白的思维才重新开始转动。
周身像被巨物碾压过般,陌生而不可忽视的酸痛一层层涌上来。林见雪缓缓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背脊僵硬着,根本不敢转头去看身侧的人。
黑暗中,轻缓的呼吸声有规律地起伏着。
可这个呼吸声不是他自己的。
林见雪闭着眼冷静了很久,好像终于有勇气面对如今的状况,才又睁开眼,他小心翼翼地侧过身,一点一点远离身后那个温暖的怀抱。对方修长有力的手臂还圈在他腰侧,似乎无意识地做出了一副占有眷恋的姿态。
林见雪轻轻将那只手移开,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事到如今,他终于意识到,曾经那个乖巧听话,睡觉会拉着他衣袍,会亲近他黏他的徒弟,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依旧喜欢亲近他,依旧会黏他,依旧爱他敬他,这些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到他胸口的小孩子了。
林见雪将对方的手拉开,又等了等,确定身后人没醒后,才撑着手臂从榻上坐起。
只是这一个很小的动作,也耗尽了他很大的力气。
林见雪咬了咬下唇,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清冷的面色又白了几分。他眉头紧蹙着,似乎在忍受什么难以言语的痛楚。
他在榻上坐了片刻,才继续动身走下来。
身上的衣袍已不是今早穿的那件了,林见雪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造成这样的原因。他环视四周,意料之中原来的衣袍果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新的衣袍,正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墙边的长案上。
这个房中并不是他自己的那间,所以他能穿的衣袍也只有这么一套。
林见雪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拿起那套衣袍。
若是能选择他可能不会穿这套。毕竟,这是那个人精心替他准备的,他穿上这套衣袍,就会不可避免地想到今晚发生的事。
林见雪抿紧嘴唇,轻轻地将衣袍穿上,在系腰带时,手顿了顿。
又是那种他不擅长的,繁复奇怪的腰带。
然而这次没有人会来帮他系了。
林见雪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只呆呆地怔了片刻,便垂下眸子,顺着记忆里的样子,尝试将腰带系好。
可是越回忆,嘴唇便抿得越紧,仿佛眼前有一双白而修长的手,蹭过他腰间,引导着他细心地穿过繁复的搭扣,打上结。
林见雪动作停了下来,闭了闭眼,随即一鼓作气胡乱将腰带打上结,从忙披上外袍,动作之快,仿佛在竭力躲避着什么。
他终于将衣袍穿好,想要走出房门时,却停住了。
今夜的月色很美。
远处的山峰在云层之后若隐若现。白日的喧嚣过后,仙门又恢复了夜晚的宁静,万物皆在沉睡之中。
冥冥虚空之中,一股澄澈玄妙的灵力从极远极远的高空中隐隐袭来,在他身侧缭绕不去。
这种感觉奇妙而充实,修道千年的直觉,仿佛在这一刻终于等到了它所期盼的东西。
林见雪望着曾经遥远不可及的高空,头一次生出种触手可及的感觉。他在那一刹骤然明白了。
飞升的时刻到了。
林见雪静静地站了很久,虚空中玄妙的灵力不断充实他的经脉灵台,从遥远的高空中,渐渐吹来轻微的风。
他一贯清冷严肃的眼眸中,终于展开一丝柔和。
他想起了很多,想到这突如其来的飞升,可能来不及跟其他人道别,掌门师兄,阿阮,还有
他回头看了看屋内沉睡的人,眸色微动,方才心底纠结不已的情绪,也在这即将飞升的冲击下,逐渐消散了。
“行渊”林见雪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犹豫了下,还是重新走进房内,站在榻边。
榻上的人沉沉睡着,深邃的五官在月光中显出清晰的轮廓,狭长的眼眸闭着,柔和了眉眼的那股锋利意味,显出与平时相仿的乖巧柔和来。
“此去一别,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了。”林见雪注视着他,轻声道,“既然如此,我这样勉强也算给你道别过了。”
他抬起手,指尖亮起一抹淡淡的柔和灵光,放到顾行渊额间。灵光慢慢渗透进去,林见雪等了片刻,收回手。
这样的话,顾行渊半日内都将陷入沉睡,轻易不会醒来了。
“既然没有合适的机会好好道别,那也不用仓促地见最后一面。行渊,为师走了。”
林见雪看了他最后一眼,终于折身走出了房门。
他将房门关上后,想了想,抬手给这间屋子下了三道禁制。如此一来,无论外界有何变动,也丝毫不会打扰到里面的人。
月上中天,从极远的高空中,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玄妙呼唤。
林见雪闭上眼,感受着周遭的纯净灵力如巨浪般涌来,不断洗刷着他的灵脉。从遥远的天际,开始传来滚滚雷声,逐渐靠近,八方的云层也在他头顶旋转聚集。
风声越来越大,四周地面飞沙走石,刺目的雷电从头顶劈下,响声传达天际,仿佛要借由这雷声贯通云层,直达天听。
冥冥中,林见雪蓦地睁开眼,四周的飓风铺天盖地而来,一身衣袍猎猎作响,不断翻滚。在这股飓风中,一同裹挟而来的,还有汹涌不断的灵力。
周身骤然一轻,地动山摇的雷电声中,林见雪乘着这股汹涌醇厚的天道之力,轻盈而不可抗拒地逆风而上。
四周的声音逐渐远去,暗沉的天色也远远消失在脚下,林见雪在这股气运之中飘飘浮浮,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隐约感到快要到达时,原本充盈圆满的灵台却突然一空。
他错愕地睁开眼,周身的灵力也瞬间消失,灵脉中空空荡荡,好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抽干了灵力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多想,四周磅礴的灵压瞬间侵袭而来。原本飞升时,这些外界的灵力是保护着他的,可如今他灵力骤然全失,那些外在的灵力就好像不认识他般,凶狠不留情地朝他冲袭而来。
林见雪心下一沉,下意识想抵挡,可浑身半点灵力都抽不出来,仿佛瞬间变成了个普普通通的凡人。魂魄像被撕扯着,好像有无数锋利的刀子密密实实从身侧划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林见雪大口喘息着,不自觉伸手按住了自己胸口,试图缓解这股不适,可惜无济于事。
大约过了几息,又像是过了很久,就在他几乎支撑不住时,四周景致蓦地一变,林见雪整个人被一股力量猛地投向一侧。
哗啦
水花四溅,汹涌的水流不住地灌向口鼻,让人呼吸不能。
林见雪从那股可怕的灵压中解脱,又被投入水中,慌忙伸手扑腾着。混乱中,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四周的水是热的,还有股淡淡的硫磺味儿。
等到他终于从水中浮起,探起头喘了好一会,才睁眼看向四周。
这似乎是一个房间里面,与在天墟峰时不同,房顶很高,水面的热气袅袅而上,只到半空中便散了。房里的摆设精致奢华,连墙角的一块灵植,看起来也隐隐透着灵光,而在他的仙门中,生长近千年的灵植也不能达到这种程度。
这里,难道就是飞升之后的仙界吗
林见雪心下困惑,正想游到这片水池边缘上岸时,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真的我刚刚路过这里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很大的水声”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帝君的浴池,帝君上个月就下凡历劫去了,哪里来的人”
“哎,我没骗你啊,我真的听见了不信你打开看看”
随后又是一段小声的骂骂咧咧,那两个说话的人,眨眼间已到了门口。
林见雪靠在池边微微喘气,听着耳边那细微的开锁声传进来,整个人好像很疲惫般,用手背盖住了眼睛。
他深深吸了口气,后背顺着光滑温凉的池壁,缓缓沉入了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出浴出、出不来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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