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的夏天,正午,太阳火辣辣的晒着,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
山坡底下,周舟躺在一块大岩石的背阴处,仰头呆呆的看着此时万里无云的蓝天。
就在几天前,周舟还呆在自家的老房子里,因为通宵达旦的赶工,睡在床上人事不知。怎么睁开眼睛,就来到了这里呢。
回想起来,周舟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的时候,睡梦中一段段光怪陆离的梦境闪现着。当时睡得沉沉的周舟,只觉得突然有种一脚踏空,身体往下坠落的感觉。
睁开眼睛之后,满眼都是小星星的周舟,面对的就是眼前一片热火朝天的农忙景象。
烈日炎炎下,一望无尽的麦田在阵阵热风的吹拂下,扬起一片片金色的麦浪。带着草帽,围着布巾的人们挥舞着镰刀,放到一片片的麦秆。身后跟着的妇女、儿童把麦子捆紧,扎成麦垛,在运到路沿上停着的牛车上。
当时初来乍到的周舟白着脸,只觉得大热天的浑身冒冷汗,脑海中闪现的断断续续的关于一个小男孩的记忆,让他清楚的意识到他可能已经不在二十一世纪了。
“安安!安安!”身边有人带着担忧的语气呼喊他的名字。
周舟顿时回过神来,这是原身的邻居周大牛。怕被人看出异样,周舟赶紧向来人打招呼。
“大牛哥!”
“怎么样了,头还晕吗,要说你这牙子就是犟,这活记一时半会的又干不完,全村又那么多人,那个要你小孩拼死拼活的干啊。”周大牛嘴里说着指责的话,脸上却满是担忧。
“现在也到下工的时间了,你先回家吧。一会俺和队长说声就行。”
“那谢谢大牛哥了。”
“你这娃子,咋那么客气呢,俺可是答应周爷爷好好照顾你的。行了,走吧,回去洗洗躺床上歇会,一会让俺娘给你做碗面条,再卧个鸡蛋。好好补补。”大牛甩甩肩膀上的汗巾,抹了把汗说道。
“不用了,大牛哥,不麻烦婶子了,我回去自己简单吃点就行,你把白面和鸡蛋留给妞妞吃吧。”
在这个年代,白面可是很精贵的,更别说鸡蛋了,家家户户的酱油、盐醋、洋火啥的就指着这些鸡蛋了。
和大牛哥好一番推辞,也没能拒绝他的好意。现在这个身教体弱的周舟忙着回家整理思绪,也就没和大牛推辞。只是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大牛一家。
顺着田边的小路,周舟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反复的浏览原身的记忆。
从记忆中了解的一切,让周舟觉得自己和原身这个小男孩的身世真的有些同病相怜。小孩名叫周久安,因为早产,家里人希望孩子一生长久平安,所以小名也叫安安。
要说原身这娃也是个苦命的,从下生就是早产,搁现在,早产的孩子好吃好喝的养着,也就比一般孩子强点。可是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久安的妈因为生周久安的时候早产,加上正好赶上三年灾害,人都活不了,哪有奶喂孩子啊!还是安安的爷爷通过战友的关系,搞到点小米,用小米粥养活了安安。
结果,没过几年的好日子,周久安的妈因为早产伤了身子,又因为没吃没喝的没养好,经常生病吃药,加上早产的安安,把原本就不厚实的家底,败个精光。安安妈缠绵病榻两三年,在小安安三岁时,去世了。
周久安的爹,为了偿还家里欠下的债务,跑去山西挖煤,出了事故,被埋在煤窑底了。全家就剩下周久安的爷爷和不满五岁的周久安。一老一小,在村里人的帮衬下,饥一顿,饱一顿的活了下来。
因为这,小安安从小就特别懂事,做饭、洗衣,五岁的小安安干的是像模像样。十岁时,砍材挑水,家里的大事小事,周久安都安排的利落利索的。
谁成想,就在几天前原身的爷爷因病去世了。周久安的爷爷是个老红军,原本就因为战场上受的伤,常年饱受病痛的折磨。可是看着还没桌边高的小孙子,老爷子愣是咬牙挣命的多活了几年。
在周久安刚过13岁生日的前几天,因为一场风寒去世。
可怜的孩子当时就被打击的悲伤过度昏了过去,周爷爷可是周久安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周久安从小就听着爷爷的故事长大,从爷爷嘴里他知道他也有爹娘,而且爹娘很爱他。尽管,爹娘去世了,可是爷爷对周久安很好,从爷爷那里周久安感觉到浓浓的亲情,当过兵的周爷爷是小小的安安心中最崇拜的人了。这多少弥补了周久安从小没爹没妈的缺憾。
可以说,周爷爷是周久安整个生活的支柱,因为爷爷的存在,小安安才能挺起瘦弱的胸膛,在村子里有爸有妈的孩子对比下骄傲有自卑的活着。
可是,天不从人愿,周久安唯一的支柱也崩塌了,这对于一个原本就性格内向的孩子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可能这也是小安安没能坚持下去的原因。
唉,但愿来世,小安安能生活在幸福美满的家庭中,活在物资富饶的现代,远离贫穷和困苦,一辈子幸福快乐,健健康康。
通过记忆周舟了解到,原身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叫谢家沟的地方,因为村子里祖上谢姓人家占多数,村子又在山沟沟里,所以就叫谢家沟。
沿着土路走到一条小河边,小河上有个石板桥,原身的家就在小河上游靠近山林坡地的几公里处。
因为靠近村子外围,所以人家较少,只有三户人家,除了原身的邻居大牛,还有一户是村里的二狗子一家。二狗子和原身的爷爷那辈占着点一表三千里的关系,算是远亲,从河南逃难来的,靠着周老爷子的关系在谢家沟落户,对周爷爷家也算是比较照顾。
走进原身的家门前,老旧的门板们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铜锁,从脖子上掏出钥匙,打开大门。
走进院子,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周舟哀叹,就是我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啊。
整个院子是典型的北方的农家院,坐北朝南的一间房,里边隔开三间,正对大门的是堂屋,靠东的是周爷爷去世前的屋子,原身也就是周久安住的那间靠西边,这也是周爹周妈去世前住过的。
院子东边垒着一口大灶,灶上没锅,根据小安安的回忆,好像是前两年搞□□,家里的大锅让公社收去炼钢铁去了,是小安安听爷爷说的。旁边放着些木材,边上立着个大水缸,里边还有半缸水。
院子西边有颗洋槐树,现在夏季,槐树郁郁葱葱为这炎热的夏季带来一些凉意。槐树底下披着张凉席,之前周爷爷还在时,经常带着小安安在树底下乘凉。现在,唉!树依旧,人却不在了。
走进堂屋,一进门靠近东屋的墙边垒着土灶,比外边院子里的小上不少,上边有口小锅。想起刚来的那天,周久安整天浑浑噩噩的,要不是肚子饿的受不了了,找不着吃饭的地,有邻居大牛婶子的帮衬,周舟这莫名其妙重来一次的小命就被饿死了。
堂屋正中间靠墙放着一张四方桌,桌上扣着两个陶瓷碗和一个烧水壶,周舟从茶壶倒了一碗水,一口喝干,才觉得刚才干涩的喉喽舒服了点。
放下茶碗,周舟觉得最要紧的是先洗个澡,抬抬胳膊,低头闻了一下,周舟差点没吐了。刚才就闻到一股酸臭味,而且浑身瘙痒。从厨房的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倒进木盆里,把全身的衣服都扒了,坐进木盆里,泼了几把水到脸上,周舟舒服的喟叹。觉得现在才有种自己真的重生了的感觉。
泡了一会澡。把脱下来的衣服洗了洗,晾在院子里的晒衣绳上。
看着天色还早,周舟觉得自己应该先躺会,好好的回忆复习一下原身短暂的一生,避免被人发现不对。
“安安啊,在家吗?”
听到敲门声,周舟赶紧从床上爬下来,穿上鞋,边跑边应声,
“在呢,在家!”
打开院门,邻居周婶子提着篮子立在门前。
“婶子,快进来,进来。”周舟连忙请人进屋,这大热天的,尽管太阳快落山了,暑气也是很重的。
“婶子,快喝水。”周舟拿壶到了一碗水放在周婶子跟前。
“快别忙活了,这是我给你下的面条,赶紧的,快吃。听你大牛哥说,你晌午头在地头上都中暑了,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保重自个的身子呢。你让你爹,你妈和你爷爷怎么安心啊。”
周婶子唉声叹气的说到,“你说说你……”
“婶子!婶子!”我连忙打断她的话,周舟这几天可算领教了,要知道周家婶子最厉害的不是她那副大嗓门,而是唠叨。要是不打断她,逮着个人她能唠叨一整天。
“我知道了,我以后肯定不这么没头没脑的干了,今天是个意外,往后啊,我肯定保重自个。”
“行了,知道你们都嫌我唠叨,你明白就行,婶子也就不说你了,家里还有事呢,你快吃吧,面快坨了,婶子先走了。”
说着,提起小竹篮风风火火的走了。
送完周婶子,周舟回到桌边,看着卧着一个荷包蛋的面条,只觉得心酸酸的。现在家家户户都那么困难,面条、鸡蛋有多么金贵,周舟也在原身的记忆中了解过。这些都让周舟体会到了在冰冷的现代都市所没有的浓浓的乡邻之情。
吃完饭,把碗筷刷洗干净,周舟打算后天上工的时候顺路还给大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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