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蒙蒙亮,周久安在炕上隐隐约约听到上工的哨音响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太阳还没出来呢。忍者浑身的酸痛,周久安从炕上爬起来,随手抓了块昨天煮山药,也没洗漱,在路上一边吃一边向集合点跑去。
等到周久安跑到地头的时候,村里人早就开始了,找到周全叔,周久安还没说话,周全叔就说道:“安安啊,你今天别跟着队里干活了。”啊!周久安偷偷瞅了瞅旁边笑呵呵的马会计,心想,叔啊,你就算要给我开小灶,那你也偷偷摸摸的呀,这让别人知道了,不得影响你的威信啊。
“想什么呢,还不跟着我走。”周全叔跟马会计交待完,回头就看见周久安在那愣神。
“啊,哦哦。”周久安跟着周全叔后边,朝大队部走去,“叔啊,咱是去哪啊?”
“去县里,公社那边说上边分来几个知青,让个公社的人去领。咱们公社这边让每个生产大队派个人去将人领回来。咱们村里人都忙着呢,我就抽空跑一趟。上回,周叔生前的老战友想要见见你,你那时候生病,我就没让你去。现在你也好了,所以我就打算着,顺便带着你一块去县里。”周全叔一边向周久安解释着,一边带着周久安向生产大队走去。
听着周全叔的话,周久安才意识到,现在正是知青下乡的年代,因为谢家村太穷又偏僻,早先知青根本没有愿意来的,只知道隔壁公社有几个知青,早先没见过,所以周久安还没意识到现在正是具有明显时代特色的知青年代。想到自己正在亲身经历着这个疯狂而又迷人的时代。想想以前经常在电影电视里见过的知青,周久安对此还挺好奇的。
来到生产大队,周全叔让周久安在前院等着,他到后院去牵驴,套上驴车,在往驴车上铺上几层麦秸,这些麦秸都是新打下来的,很干净。
坐上驴车,周全叔赶着驴走在出村的山道上,从生产大队出村,一条道上路过周全叔的家,在家门口停下,让周久安看着驴,周全叔跑回家,等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个包裹。把包裹让周久安拿着。周全叔说:“里边是点干粮,咱们到县里得差不多走六个多小时,准备点吃的,要不然饿着,你的我让你婶子准备好了,先凑合着,等到了县里,叔给你买肉包子吃。”
听着周全叔哄孩子的话,周久安只觉得哭笑不得。想起还要到爷爷的老战友那走一趟,也不好空着手,周久安就问周全叔:“叔,到爷爷的老战友那,我要不要带点东西,家里还有之前留下的栗子,要不然带点吧。”
周全叔手里甩着小皮鞭,“你不说,我还忘了,叔家里还有之前晒得蘑菇干呢,得带着,好不容易去一趟,哪能空着手啊,他们城里人吃饭都要凭票,咱们山里的东西他们稀罕着呢,你等着,不用你掏东西,我回家拿去。”
“那不行,好歹也是爷爷的老战友,我也得孝敬点东西,要不然,爷爷该骂我了。”周久安说完就跳下驴车,向家里跑去。
“叔,等你把驴车感到我家附近,等等我啊!”周久安向他叔挥了挥手。
“哎,你说这小子。”周全看着周久安跑走的背影摇摇头,心里却很欣慰,孩子知恩图报是好事。
拿上家里一小袋子蘑菇干,周全赶着驴车向周久安家的方向走去。
因为周久安家处在村尾,要出村都要过他家所在的山下小道,所以等周全赶着驴车到的时候,周久安已经在路边等了一小会了。
把驴车停下,周全叔帮着周久安把半袋子栗子运上车,看着这半袋子栗子,周全叔欲言又止,还是周久安看到他叔这幅有话要说的样子问道:“怎么了,叔。”
“安安啊,虽说咱们离着山林近些,找些吃的也方便,但是那也不富裕啊,城里人虽说吃饭凭票,但是他们又不用出力,不像咱们农村人,要吃饭就得干活,还得看老天爷的脸色。最近,我看咱这可能要旱,这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是再多也不嫌多啊。你这送去大半袋子栗子,这可是你小子大半个月的粮食啊,自己可不能饿着肚子啊,就是你刘爷爷知道了也要不高兴的。”
听到周全叔的话,周久安知道,这是怕他把粮食都送出去了,家里没留下。
感受到周全叔的担心,周久安很是感动,但是,栗子还是要送的,“叔,你不用担心,家里还有呢,饿不着。我小时候经常生病吃药,就是刘爷爷帮忙找的老中医,救得我,要不是刘爷爷的帮助,我这条小命早就交代了。更何况,爷爷的病,也是他帮的忙,爷爷生前要我好好孝顺报答刘爷爷,刘爷爷对我家有大恩,虽然我现在还没能力报答他,但是我是拿他当自己亲爷爷的,送点栗子算什么。”
听着安安的话周全也明白过来,孩子这是记着情呢呢,想到之前自己去刘老爷子家受到的招待,知道那家人不缺吃穿,可是孩子要报恩这是好事啊。也就不啰嗦了。
一路聊着闲篇,周久安坐在驴车山,看着四周的青山绿水,很是享受,在现代整日对着一片钢筋水泥,很少有接触大自然的机会。现在看着满目的绿色,周久安觉得好像整个心灵都被净化了一般。
驴车沿着山道前行,谢家沟地处山区,听说离镇上就要过两个山头,山路崎岖不平,周久安坐在平板车上只觉得跟过山车似的,幸好车上垫着麦秸,不然周久安觉得屁股都要颠成八瓣了。
到了过山梁的地方,周久安跳下车,让爬坡的小毛驴轻松点。
过了山梁,走在道上,四周看不到一户人家,也看不到一个行人,原身的记忆里只有几次生病到县里看病时出过村子,但是那时因为生病迷迷糊糊的也没仔细打量过四周,所以,周久安也不知道这是到哪了。
周久安向周全叔打听,“全叔,咱们村子附近不是还有别的村子吗,怎么走了这么久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周全叔嘴里吆喝着毛驴,头也不回的说道:“这附近山里啊,就咱这一个村子。其他几个村子都在山的另一边,靠近镇上,他们那离着县城近,听说那边有条路直通县城,不用像咱们现在这样,去趟县城,还得过几道梁,绕远路。”
手上赶着毛驴,周全叔又说道:“咱们村子吃亏就吃亏在太偏了。听说那边几个村子里有知道县城里招工的,去当工人了,往后啊,就不用出力种地了,要吃公家饭啦。”
周久安听到周全叔羡慕的说道,“要不是咱们村子太偏远,村里人出趟村不容易,消息不灵通,哪能让他们占个头筹,说不得咱们村也得出几个工人呢!哼!便宜他们了。”
听着周全叔羡慕嫉妒恨的话,周久安明白在这个年代能当上工人,那是能光宗耀祖的事,虽说劳动者最光荣,可是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当农民在土里刨食,跟在厂里当工人吃公家饭可不一样。要知道,在这里,因为搞阶级斗争,要是有人家里几代贫农,那是代表着从祖上就根正苗红啊。可就是这样,中国几千年来的农民,一代代下来,都是即依靠着土地,又急于摆脱土地。
……
等到过了最后一道山梁,驴车来到相对比较平坦的路上,周全叔对周久安说道:“前边就到镇上了,等会找个地,歇歇脚,顺便吃个饭,从镇上到县里可没有能歇脚的地了。”
说着赶着驴车就嘚嘚的跑起来了,之前的山路太颠簸了,周全叔都是慢慢的赶着走,可能之前的路途让小毛驴憋屈坏了,现在一到平路上,听到号令,甩着尾巴,就四蹄撒欢的往前跑。
没注意的周久安让这头放飞自我的小毛驴给晃得一下倒在平板上,赶紧抓住扶手,好家伙,这一下给他整的,老狼狈了。
周全叔看见周久安这副模样,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
听到笑声,周久安面头黑线,心想,叔啊,这样你会失去他这个乖侄子的!
……
乘着这头已经发疯的小毛驴,没过一会他们就看到了行人。走在路上的有一些挑着担子的农夫,还有和周全叔一样赶着驴车、牛车的人,偶尔还有骑着自行车的人。
看到一辆自行车飞奔而过,旁边的人一个个的面露羡慕,那目光就跟在现代人们看到路上呼啸而过的玛莎拉蒂一样。
周久安就看到周全叔羡慕的咂咂嘴,“唉,啥时候咱村里也有一辆自行车啊,骑着可真带劲。”
周久安知道周全叔的心结,也可说差不多谢家沟的村民都知道。
听说刚开始政府主张在农村成立人民公社的时候,谢家沟和周围在大瑶山附近的五个村共同成立了大瑶山人民公社。当时公社提倡的办食堂吃大锅饭,这对各个刚当上大队长的村民来说可是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所以一个个的争取大干一场,好在领导面前露露脸。
那段时间,其他几个村是大手大脚,真是有多少吃多少,公社领导下基层调研的时候,更是有鱼有肉大加款待,村民更是一副吃少了就吃亏的样子。没成想,不到两月,各大队整整一年的口粮就吃个精光。
这下好了,在别个村忍饥挨饿的时候,因为谢家沟有有周爷爷好几个村里的老人压着,谢家沟作为其中最小的村子,还能填饱肚子,这可大大的打了另外几个村子的脸,要知道,在公社里,作为最贫困的村子,谢家沟一项让别的村子看不上眼。
因为这,谢家沟在公社领导面前大大的出了场风头,周围几个村子也有姑娘愿意嫁到谢家沟了。以前的谢家沟,姑娘都是往外嫁,村子里年轻小伙找个对象费老劲了。
就这样,当时一个个不能理解的村民们,尤其是不满意周全叔当队长的谢姓人家,就全都住了嘴。公社领导也点名表扬了周全叔这个大队长,还让别的村子的大队长向周全叔学习。
因为这,以后周全叔每到公社开会,就经常遭到其他几个村子的排挤。
现在几年过去了,其他几个村子恢复了元气,原本村子里人就多,地又多,容易出成绩,很快就将谢家沟给顶下去了。
这下好了,其他生产大队条件好,每个去公社开会的,都骑着个自行车。把赶着小毛驴的周全叔衬得好不凄凉。
一个个的更是找着由头,就嘲笑一通。虽说每次周全叔都对村里人说不在意,可是周久安知道,看着别人的自行车,周全叔还是很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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