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戏开唱

    云深不知处

    山门前

    “思追思追!等等我!等等我!!”

    正在最后一次吩咐众人检查乾坤袋的蓝思追听见这大呼小叫并且熟悉的声音不由地动作一顿,而其他蓝氏子弟纷纷回头,看向急急忙忙从石阶上跑下来的白衣少年,瞬间乐了,招手道,“你还真赶上了?快一点!要不然我们就先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我好不容易才赶上的!别抛下我啊啊啊啊!!”

    “那你快一点儿啊!”

    “云深不知处内禁止喧哗!禁止疾行!!”

    看门的门生即便是早就习惯了这件事,但在看见一个少年从石阶上三步并两步外加几个前空翻侧空翻各种翻的,襟袖飘飘得活像一只喝醉了酒的白蝴蝶一样地从石阶上往山门口蹦跶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提声喝道。

    “哎呀呀!稳住我!!”

    “呼——”

    一抹白影闪过山门,冲过了头的身穿蓝氏校服的少年一个广袖糊了蓝思追一头一脸,蓝思追好脾气地拉下他的衣袖,扭头看向被其他子弟扶稳的少年,眉眼温柔,气质雅致如竹,“景仪,泽芜君许你下山了?”

    “是啊!”

    站稳了的少年回头,得意洋洋道,“准了!蓝先生罚我抄的二十遍《雅正集》都抄完了,泽芜君就许我下山和大家一起去夜猎了!”说到这,蓝景仪活动活动酸痛的肩膀,又转了转右手腕,满脸懊恼,“不过这次我可把存稿都用完了,等回来后又得重新准备了。”

    围在蓝氏小双璧周围的蓝氏子弟哄然笑开,他们自然知道蓝景仪说的准备是什么,作为蓝氏子弟中被罚抄家规最多的蓝景仪一直都在坚持不懈的每天一遍《雅正集》的抄写,为的就是在他被蓝先生罚倒立抄家规的时候可以偷偷把自己以前抄的家规混在其中,让自己可以轻松一点儿。

    也正是因为蓝景仪一直坚持抄写家规,所以除了蓝思追以外,这一辈的蓝氏子弟就属蓝景仪的字写得最好看,并且字形颇有几分含光君所写之字的风骨——毕竟姑苏蓝氏现在的《雅正集》都是含光君所编纂的,也是由含光君所抄写的,蓝景仪一天到晚都在和《雅正集》打交道,久而久之,他所写的字便逐渐向含光君的字靠拢了。

    话说当泽芜君指出蓝景仪的字像含光君写的时,蓝景仪那宛如雷劈的样子可是让大伙好好嘲笑了小半年的。

    “喂喂,”被大家笑了的蓝景仪抱着剑,挑眉,“讲不讲义气啊?我都被蓝先生罚了,你们还笑我,还是不是同门了?”

    “是是是,”众人好笑,半是嘲笑半是关心道,“可是我们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因为晚上熬夜看话本导致睡眠不足,在御剑的时候从剑上掉下来啊。如果不是含光君正好路过,你可就惨了。”

    “抄二十遍《雅正集》也很惨好吗?幸好蓝先生没叫人盯着我,否则我这次真的下不了山了。”

    蓝景仪完全不想回忆自己倒立抄家规的惨痛经历,即便他都已经习惯抄家规了,但如果可以不抄的话,他也不会自虐好吗?

    “好了,”由着他们笑闹了一阵子,蓝思追抬头看看天色,开口道,“含光君已经先行一步,我们也不要再拖延了,我们走吧。”

    “是。”

    笑闹过,也缓解了第一次下山夜猎的紧张心绪的蓝氏子弟纷纷御剑而起,向着此次的夜猎之地飞去。

    还留在山门前的蓝氏小双璧目送众人御剑远去,蓝思追看一眼蓝景仪,“景仪,你还能御剑吗?”自从得知蓝景仪在御剑的时候昏倒,他便不是很放心让蓝景仪一人御剑,毕竟在御剑时昏倒极其危险,若是无人在旁,极有可能会受到不轻的内伤。

    “当然可以。”

    蓝景仪没听出蓝思追的言下之意和担忧,潇洒地抽剑出鞘,笑着跳上自己的佩剑后直接御剑上天,“思追,我们就比一比谁先到莫家庄,输的人请赢的人吃饭!”

    蓝思追失笑,御剑上天,不紧不慢地向着同门飞去。

    咏仙楼

    “……要说这魏无羡,十六年前也是仙门之中极富盛名的世家公子,年少成名,何等风光恣意!可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跌落悬崖,尸首无存,万劫——不复!”

    坐在三尺书台后的说书人醒木一拍,落下了最后一句话。

    端坐在说书人右侧下方的蓝思追姿态优雅地沏了一杯茶,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

    “说书的,”坐在蓝思追旁边的嘴里嚼着花生米的蓝景仪的坐姿完全没有姑苏蓝氏耳提面命的雅正,属于少年清亮的声线里微妙的染上几分挑衅之意,“照你这么说,夷陵老祖魏无羡,到底是死,还是没死啊?”

    蓝思追闻言,稍微侧过头望了蓝景仪一眼,黑白分明得相当好看的眼眸里露出几分阻拦的意味。

    蓝景仪撇撇嘴,避开了蓝思追的视线,吃着花生米紧紧盯着这个让他感到奇怪的说书人。

    莫家庄离姑苏不远,御剑也不过是两三个时辰的事,但为了以防万一,在蓝氏子弟落地后,蓝思追和蓝景仪商量了一下,又询问过其他蓝氏子弟,决定还是先在咏仙楼休息调整一番,恢复恢复自身的灵力,再前往莫家庄。

    第一次夜猎总是要小心为上,而他们都是姑苏蓝氏这一小辈中的佼佼者,少年天骄,意气风发,如果可以,他们也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完成这次夜猎,而不是向含光君求助,给含光君添麻烦。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是想和含光君一样,年少成名好吗?!当年含光君年纪轻轻便名扬仙门百家,他们作为姑苏蓝氏的小一辈,自然也不愿意堕了姑苏蓝氏一族的名声!

    可问题是一进这咏仙楼,这位说书人竟无端端地说起了夷陵老祖魏无羡的事迹,即便蓝景仪向来大大咧咧,万事不忌讳,但想到他们这行人第一次下山夜猎,还不知道莫家庄的邪祟究竟是什么东西,危不危险,他们能不能应付得来,又或者在夜猎途中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就听到这说书人说起这位被仙门百家咒骂了十六年之久的鬼道第一人无上邪尊夷陵老祖魏无羡,也难免心里堵得慌。

    第一次夜猎,你就给我们讲这位“赫赫有名”的人物,究竟是几个意思?

    “这……”

    三尺书台后的说书人摇着纸扇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没料到有人会发问,下意识地扭头向身后瞟去,而在三尺书台的侧后方,有一面雅青色的帘子隔出了一件雅间,透过帘子,隐约能看到有人正坐在雅间内。

    直起腰伸长脖子顺着说书人目光探看过去的蓝景仪微微眯起双眸,帘子后……是谁在哪里?

    说书人回过头,注意到蓝景仪的动作,连忙道,“啊,这悬崖嘛,肯定是掉下去了,”扇子一合,继续道,“不过在这十六年中,任凭江澄小宗主找遍了悬崖底,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蓝景仪收回了视线,和蓝思追对视一眼,莫名的不安感袭上两人的心头。

    蓝思追垂眸,暗自思索说书人口中的故事,若说他是在夷陵老祖死后的那段时间里说这些故事,说不准真能让他赚个盆满钵满,但如今已是夷陵老祖死后的第十六年,人死如灯灭,在仙门百家之中还会有人在意已经死去的夷陵老祖吗?那这位说书人又为何在此说这些故事?

    “传闻有言哪,夷陵老祖有翻天灭地,移山倒海之能,所以就算过了十六年平静的日子,谁能说得准,夷陵老祖魏无羡,不会在今日,”说书人醒木猛地一拍,在醒木击桌的回响声中,他的声音多出了几分诡秘,“重回于世呢?”

    话音刚落,咏仙楼外瞬间天色变换,楼内的青幔翻飞,窗外的光亮逐渐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吞噬殆尽,蓝思追和蓝景仪对视一眼,同时回头看向窗外,便看到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了窗角,咏仙楼里立即暗了下来,楼内众人不由得脸色一变,神色慌张起来,都将希望放在了楼里的八位年纪尚小的仙门子弟身上。

    姑苏蓝氏一族的校服即便是在普通老百姓中也是广为流传的,尤其是这八个小少年额上皆佩着的一条一指宽的卷云纹白抹额,这更是表明了这八人都是有蓝家血统的亲眷子弟,既然如此,楼里的普通百姓自然将希望都放在这行蓝氏子弟身上,无论是否有邪祟出没,反正都有这些蓝氏子弟替他们挡着,定会保他们安然无恙。

    蓝思追和蓝景仪默默提高警惕,环顾四周,其余六名蓝氏子弟纷纷安抚楼里的普通百姓,而在下一刻,蓝氏子弟各自摆放在茶案上的佩剑同时颤动起来,发出细碎的声响,急促而刺耳的响动声令人莫名的心烦意乱起来。

    有邪祟出现!

    作为此次夜猎的领头,蓝思追和蓝景仪再度对视一眼,点头,拿起佩剑同时起身离开坐席,率着其他六名子弟离开咏仙楼,匆匆向莫家庄赶去。原本打算休息调整一番,可是这番天色异变让他们不得不重新赶路,以免多生事端。

    走在最后面来断后的蓝景仪回头望向已经落在他们身后的咏仙楼,眉头微皱,下意识抬手抚上胸口,衣怀里的乾坤袋散发的热度渐渐降低,不再像先前那般烫得人心口直疼,有些懊恼地抿抿唇,重新跟上了的大家的脚步。

    这咏仙楼里的说书人,还是等除去邪祟后再找他聊一聊好了。

    咏仙楼内,雅间里的人展开了扇子,上好的乌木扇骨映衬着绢丝制成的扇面,称得上一声“风雅至极”的赞美。

    “真不愧是,”他以扇掩唇,听着这咏仙楼里的客人对于蓝氏子弟的突然离去而不满的指指点点埋怨嘲讽,温顺的眉眼间慢慢溢出冰凉的笑意,“姑苏蓝氏小双璧啊。”眸色渐渐暗沉如黑夜,目光移到窗外,“看来他已经回来了……既然如此,”扇尖轻轻点了点胸口,“你也要出场了。”

    既然主角已登台亮相,配角纷纷到位,戏班准备就绪,大幕徐徐拉开,那就请他们,唱一出跌宕起伏的折子戏好了。

    这世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谁又能分得清楚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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