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蓝氏抹额

    冷泉

    蓝思追穿上校服,对正在冷泉边练剑的蓝景仪道,“快到亥时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姑苏蓝氏的冷泉除了有定心静性的修行之用,还有祛瘀疗伤的功能。蓝思追这次受了伤,蓝景仪想了想便去找负责今天晚上夜巡的蓝子苓商量了下,干脆带着蓝思追来冷泉疗伤,即便是过了卯时末,也可以进入云深不知处。

    荒唐回鞘,“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多待一会儿?”蓝景仪边问边上前几步,见蓝思追摇头,便一伸手,笑得灿烂,“需不需要我扶你一把呀?”

    蓝思追好笑,伸手握住蓝景仪的手,刚想说什么,突然身体失去平衡地向后一仰,整个人莫名就被拖入了水中,而发现不对的蓝景仪下意识握紧了蓝思追的手,只来得及喊一声“思追”就同样被拖入了水中。

    夜巡到冷泉附近的蓝子苓和几名子弟听到冷泉里传出的动静,急忙奔向冷泉,却只看到冷泉旁的白石上的星阑,顿时一惊,四周搜寻都没发现蓝思追和蓝景仪两人的身影,蓝子苓只好吩咐其他人继续寻找,自己则赶去找含光君。

    而蓝思追和蓝景仪两人则在水中好一阵扑腾,尤其是蓝思追不会游泳,被拖入水中的时候毫无防备,一不小心就呛了几口水,还好蓝景仪也跟着下了水,急急忙忙地保护好了蓝思追,然后两人又被卷入了一个漩涡里,被转得昏头转向时“砰!”地掉进了一个溶洞里,摔成了一团,头昏眼花还咳个不停。

    尤其是蓝景仪想到蓝思追有伤,掉下来的时候特意让自己垫底,蓝思追好歹是个少年郎,虽然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而导致身体瘦削,但也压得蓝景仪够呛。

    “蓝思追?蓝景仪?”

    咳得头晕的蓝景仪抬头,待看清楚说话的少年后一脸震惊,“你怎么到我们蓝家了!”

    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金凌走过来,满脸困惑不解,“蓝家?我刚才明明是在莲花坞里修炼,怎么可能会突然来到蓝家?反倒是你们两个,怎么会这般狼狈不堪?”伸手扶起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蓝思追。

    蓝思追喘匀了气,环顾四周,他们身处的这个溶洞寒气森森,地面的潭水却不结冰,只有缥缈的白色寒气缭绕,而在他们的前方有一处白石台,白石台上放着一架古朴的白色古琴,“这里……这里是寒潭。”

    “寒潭?!”蓝景仪一惊,哭丧着脸,急得团团转,“糟了糟了,寒潭是关禁闭的地方,平日里是禁止入内的,为什么冷泉会通向寒潭啊?!”

    “不对,”蓝思追皱着眉打量四周,“金公子不可能进入寒潭,更不可能在一眨眼的功夫里从云梦来到姑苏……这里并非现世。”

    金凌一愣,随即神情焦急地环顾四周,属于少年郎清朗的声线发颤,“难道这里是虚无之地?可是我阿爹和阿娘呢?外公外婆呢?还是……还是……”终究是,亲缘淡薄?

    蓝思追看着金凌眼都红了,张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蓝景仪也低下了头,摸了摸衣怀里的乾坤袋,又看了看挂在腰间的凝神铃,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最后还是金凌先恢复了情绪,他抹一把脸,转移了话题,“既然这里不是现世,也不是虚无之地,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还有,我们三个为什么又会来到这里?”

    即便听出了金凌声中的沙哑,蓝思追和蓝景仪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来,顺着金凌的问题往下想了想,良久,相较于依然一头雾水的蓝思追和金凌,蓝景仪反而找到一种可能性,顿时尴尬地摸了摸头,左思右想,苦思冥想,想了又想,才小心翼翼又纠结万分地开口,“或许,我知道是为什么,我……”顿了顿,“这里应该是我的梦境,或者说是——”

    “我们三个人的灵识,通过梦界回到了过去。”

    “什么?!”

    蓝思追猛地拉住蓝景仪的袖子,神情一肃,追问道,“景仪,说清楚!”

    金凌也是不解,“灵识通过梦界回到过去?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蓝景仪也有些委屈和愧疚,“我没想到你们也会来到梦界,毕竟梦界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必须是……”堪堪把最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摆摆手,“放心,你们在梦界不会出事的,顶多会吓到而已。”

    蓝思追呼吸一滞,忽然想起来一种可能,“景仪,你是不是……”

    “好啦,”蓝景仪摆摆手,“这些事情不重要,目前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我们现在处在哪段历史时间里。还有,梦界的事情还要麻烦你们帮我瞒一下其他人,好不好?”

    蓝思追和金凌对视一眼,蓝思追点头,金凌不屑地偏过头去,“切,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我们说了其他人也不会相信。”

    蓝景仪闻言皱皱鼻子,但也没有说什么。

    蓝思追三人开始推测现在他们所处的历史时间是哪一段,但寒潭在十多年前才被明文记载在蓝家史书上,记载甚少,仅知道蓝氏中曾有长辈被关在寒潭里禁闭三年不得踏出一步,而这位长辈是谁,为何被关,是什么时候的事,都是一笔略过,信息模糊。

    “抹额!蓝湛,把你的抹额给我!”

    冷不丁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正在各种猜测的三小辈吓了一跳,蓝景仪吓得一蹦三丈高,“谁啊?!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含光君要抹额!!不要命了!!”

    蓝思追则转身看向身后,那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就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然后瞳孔猛地一缩,“魏前辈?!”

    “大舅舅?”金凌猛地回头,又惊又喜,“他是我的大舅舅?!”

    穿着酷似姑苏蓝氏校服的只是没有卷云纹反而是在校服的肩膀处绣有紫色的九瓣莲花纹的白色校服的少年抱住手臂直哆嗦,视线直直穿过三小辈的身体,看着白石台,似乎是没有得到回复,立马一跺脚,催促道,“快!”

    蓝思追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知何时出现在白石台的白衣少年回首,然后转过身飞身而下,竟然直接穿过三小辈的身体,落到了魏无羡面前。

    完全被“有个大活人居然直接穿过自己的身体”这个奇特经历给吓到的三小辈立马闪到一边站好,虽然刚才他们被穿身而过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但在视觉和心理上还是好恐怖的好不好!都留下心理阴影了!!

    少年时候的蓝湛抬眸看了一眼少年时候的魏无羡,浅色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然后他抬手解下自己的抹额,先把抹额的一端拴在自己的手腕上,抹额的另一端,则拴在了魏无羡的手腕上……

    身为姑苏蓝氏子弟的蓝思追和蓝景仪呆呆地看着含光君的抹额一圈,两圈,三圈……一圈接一圈地缠绕在魏无羡的手腕上,最后停下来,彻底拴紧了。

    蓝思追:“……”

    蓝景仪:“……”

    蓝思追:“!!!!!”

    蓝景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含光君的抹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凌被这声格外凄厉尖锐的惨叫震得大脑一片空白,飞快地抬手捂住耳朵跑开了,大吼,“蓝景仪你有病吧!!好端端惨叫什么啊!!!”

    “抹额啊含光君的抹额啊啊啊啊啊啊啊含光君居然把抹额拴在魏前辈的手上啊啊啊啊啊!!!”

    蓝景仪继续崩溃。

    金凌气得磨牙,“不就是条抹额吗?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吗?!”

    话说出口,金凌突然反应回来,奇怪,蓝思追怎么会没有阻止蓝景仪?蓝家不是以“雅正”为家训吗?疑惑地望向蓝思追,发现蓝思追居然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好像被什么刺激到了。

    金凌:“……”

    这姑苏蓝氏的抹额……好像有什么特殊含义?

    金凌看看已经上到白石台同那位姑苏蓝氏的蓝翼前辈谈起阴铁之事的蓝忘机和魏无羡,赶紧拉了拉蓝思追的衣袖,“喂!你们两个别发傻了!蓝翼前辈正在说阴铁的事情,这阴铁好像很重要,我们要好好听听,喂!”

    蓝景仪抬手抚胸,一脸的悲痛欲绝,“大小姐,你知道什么啊?那什么鬼阴铁有我们家含光君的抹额重要吗?没有!!”

    金凌越发奇怪,忍不住询问道,“你们蓝家的抹额究竟有什么含义?”

    蓝思追深呼吸,哭笑不得,又头痛万分,“金公子你有所不知,我们姑苏蓝氏的抹额,意喻‘规束自我’,但姑苏蓝氏立家先祖蓝安有言,只有在命定之人、倾心之人面前,可以不必有任何规束。所以,蓝家的抹额,历代以来,除了自己,也只有父母妻儿尚可触碰,不过现在已经更改为‘非道侣不可触碰’……”蓝思追说不下去了,脸红红的,还有点儿可爱。

    金凌:“……”

    金凌艰难开口,“我大舅舅可能不知道,不,他一定不知道你们蓝家抹额的含义……”咦,等等,这抹额好像是含光君自己亲手摘下,又亲手捆在大舅舅手腕上的……

    金凌:“……”

    他要修炼多久才能打飞含光君?

    同样反应过来的蓝氏小双璧:“……”

    因为各种原因安静下来的三小辈沉默地看着白石台,通过蓝翼前辈和蓝忘机魏无羡的对话总算弄清楚了阴铁这种东西的来源和危险性。

    蓝思追若有所思,“当年魏前辈制造出阴虎符,各大仙门世家皆说魏前辈是拿了薛洋手里的那块阴铁来制造的,而三块阴铁在射日之征后被当众销毁,阴虎符也在不夜天一战中被魏前辈毁去……那我们在莫家庄遇到的事情如何解释?”

    “莫家庄?何事?”金凌是在大梵山才遇见蓝思追他们的,自然不知道蓝思追他们在莫家庄遇到的事情。

    于是蓝思追便详细地述说了一遍他们在莫家庄的经历,蓝景仪时不时补充上一两句话,三人都一心二用,一边听着蓝翼前辈三人的谈话,一边试图从过去的事情和如今发生的事情二者当中找出关联点。

    “话说,”蓝景仪想到一种观点,拉了拉蓝思追和金凌,“当年人人都说阴虎符是薛洋手里的那块阴铁制成的,但魏前辈既然答应了蓝翼前辈要镇压阴铁,必不会食言。所以,会不会真的还有一块阴铁在薛洋手中,而且被薛洋制成了阴虎符?”

    “不可能,”金凌断然否定,“当年我小叔叔成为仙督后,便清理了薛洋,薛洋早就死了,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莫家庄?在时间上对不上。”

    蓝思追和蓝景仪陷入了沉默。

    的确如此,薛洋早被杀了,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莫家庄呢?除非当年他没死,但下令杀薛洋的人是敛芳尊金光瑶金宗主,泽芜君的三弟,人人称颂人人爱戴的仙督,自小蓝思追和蓝景仪两人就知道泽芜君和敛芳尊私交甚笃,并且敛芳尊待他二人也是较好,泽芜君也时常在他二人面前提及敛芳尊的善行善举。

    这样的好人,又怎么可能放过薛洋这个穷凶恶极罪无可赦的恶人呢?

    除非……

    蓝景仪默默压下心里的疑惑。

    没有谈论出结果的三小辈将心思放到了白石台那边去,待蓝忘机和魏无羡向蓝翼前辈跪下叩首行礼时,蓝思追三人也站到了白石台下,面对着蓝翼前辈跪下叩首行礼。

    现世中,在某座深山中,有人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夜空,“……星象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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