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气不是很好, 天空很低, 昏昏沉沉的, 似乎在酝酿着一场猛烈的暴风雨。而被层层叠叠枝蔓覆盖的森林里更显昏暗，犹如黑夜。
慕织木然地看着四周一圈仿佛激光扫射而来的绿油油眼睛, 他狼狈地躲过又一个偷袭后, 终于心里犹如万只羊驼在欢快奔腾，真恨不得也昂起脖颈学着狼一声“嗷呜——”
他投降行不行啊！！！
不久前，事实上就在刚刚——
在八戒天真无邪地“嗷呜”一声之后，众人皆是严阵以待。
“咦？原来是闪电狼啊，无趣！”
“嗯, 这群狼也就数量上看着吓人了些, 事实上半点实用本事也无。”
“啧，反正我不乐意出手，免得传出去又该笑话我们恃强凌弱了。”
“嗯，子期说的对，确实是这么个理。”
“哇, 真的是闪电狼啊, 长得果然威猛彪悍。”
闪电狼，慕织在《妖兽图鉴上》见过，是一种比普通的狼长得更加高大威猛的妖兽, 但因自身资质限制，修为一般都较低，是以被列为低级妖兽。之所以被称为闪电狼，盖因它们的速度快如闪电, 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修为上的不足，况且狼本身就是一种极具智慧的动物，通常成千上百只地群居活动，因此一旦被缠上，虽然不至于对付不了，但其实也挺麻烦的。
慕织忽然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他疑惑不解地挠头：“怎么了？闪电狼长得确实挺剽悍的呀，有什么不对？”
“哼，小菜鸡，没见过世面！”白菲菲许是憋了太久，抢先嘲讽道。
季临双手环抱着胳膊慵懒倚靠在一棵树干上眼皮轻撩睨他：“既然你觉得彪悍，那就由你来对付正好。”
“季师兄说的极是，反正之前你就一直嚷嚷着无聊，如今正是你往前冲的好机会。”韩以晨是真的幸灾乐祸。
祁言沉吟片刻，“小师弟，大家都反映你实力太弱了，想看你强势雄起的一幕，所以在此特意给你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诶，等等！不是，我没有，那些都是我随口说说的。”慕织诚惶诚恐，脸都给急得通红了，急促道：“大师兄你解释清楚，说我实力弱的‘大家’都是谁啊，给我站出来！还有，我并没有什么耻可雪呀！”
韩以晨惊讶地瞪大眼睛，惊奇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是小菜鸡大家都有目共睹，你竟还想让人站出来？给你公开处刑？”
“才不是，师尊说了，运气也是实力中重要的一部分。”慕织不服气地怼回去，“我运气比你们好多了。”
闻言，众人顿感心塞。尤其是韩以晨，忆起宗门比试时连续三次被他躺赢，他就不想说话了。
大师兄真是时刻操着老妈子的心，他语重心长道：“小师弟，侥幸心理可要不得，你想想，若是哪天关键时刻，天道恰好打了个盹儿，你待要如何？”
其实道理慕织都懂，但一回头就见一群恶狼眼冒绿光地盯着自己，仿佛要生吞活剥似的。小身板不自觉地颤了颤，最后他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晏殊颜，期望师姐再宠他一次。
晏殊颜才微微启唇，祁言便悄悄给她递了个眼神，于是她咬咬牙，微笑道：“放心，小师弟，师姐会一直看着你的。”
是的，当然会一直看着，这群毫无同情心的恶魔会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找个最佳观看视角，欣赏他被群狼虐的一幕，偶尔兴致高涨时还会来个场外指导。
“慕师弟，别傻站着呀，动作再快点，快，左边又扑来一只了。”
“小师弟，小心点！”
慕织后腰下压，又险险躲过一只从左边袭来的闪电狼，他粗喘了口气，内心已无力吐槽，他当然知道动作要快，要小心，但这也不是口头说说就能解决的呀。
又两头狼从前后同时袭来，他闪身避过了前面一只，身后那只却不能完全避开，闪着寒光的锋利狼爪挥来，眼看就要划过他的后背，忽然一团白色的影子闪过，快得只留残影。狼爪就将将贴着他的衣襟而过，衣裳上顿时留下三道划痕，切口干净利落。
慕织后怕地拍怕胸口，感激地看向小白团，八戒开心地朝他“嗷呜——”
众人都不曾想到八戒竟是只潜力股，别看它圆滚滚的，四肢粗短，但动作却是意外的敏捷，甚至连闪电狼都追不上它的动作。于是它在狼群中窜来窜去，再加上它体形小，更是如鱼得水，玩得不亦乐乎。
原本，在慕织被留在树下独自一人面对群狼时，八戒极为乖觉地第一个抢占最高的树梢，蹲坐着等看热闹。季临随后上去，反手就把它扔进慕织怀里，居高临下道：“作为灵宠，若是跟不上主子步伐，要你何用，不如弃了。”
如今看来，果然最废柴的还是慕织，是他配不上八戒。
“小师弟，小心背后！”
慕织忙又狼狈的侧身滚到一旁，由于落地姿势不对，脸着地，扑了满脸的灰。他迅速地爬起来，再也忍不住崩溃哭嚎道：“啊啊啊，我不行了！”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季临居高临下地睨他，眼里含着似笑非笑的深意。
“哈哈哈，就是就是！”韩以晨现在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遥想当初，给他当陪练时简直气得要吐血，早知道就该把他扔进妖兽森林里，既解气又省事。
慕织一噎，愈加心塞。
“小师弟，坚持住，你一定可以的。”大师兄就是大师兄，总是如此靠谱，只有他冷静耐心地指导慕织，“凝气静神，保持专注，如此方能看清敌人的动作，甚至预测对方的进一步动作。然后将灵力凝聚于四肢，灵活运转。”
慕织知道“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只有比敌人更快，方能取得优势。
于是他闭上眼睛，抛除杂念，聚精会神去感受，感受自己的气息，感受周围一切的气息。渐渐地，他感觉自己仿佛游离在一条缓慢平和的时间长流中，他听见了风拂过每一片树叶轻微的声音，他看清了闪电狼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就像是一个个慢镜头般一帧一帧地被分解出来。
端坐树上的祁言欣慰地笑起来：“总算有进步了。”
季临盯着树下渐入佳境的慕织轻松地躲过一道又一道攻击，总算不那么狼狈，他轻哼一声，“这话还为时过早。”
季临话落没过多久，果然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开始时，群狼似乎也知道慕织就是只小菜鸡，可以任由搓圆捏扁，见他独自一人，以为是惨遭同伴抛弃的，因此也存了逗弄的心思，悠闲自在地只几个几个的轮番上阵，也能让他抱头鼠窜，却不想最后却当他的陪练，成了使他进步的垫脚石。
忽然，狼群后一只最威猛的头狼似乎终于不耐烦了，它昂头长吼一声，原本闲散趴卧着的狼都站了起来，龇牙咧嘴地对着慕织低低咆哮，齐齐扑上去。这一波刚扑杀过去，另一波紧随而至，配合得天衣无缝。
慕织喘息渐重，虽然他领悟了“快”的精髓，但也奈何不了如此密集且强烈的攻击。很快他的前胸衣襟被鲜血洇湿，疼得他咧咧嘴，他的忍痛功夫仍是修炼的不到家。
“怎么办，要不就到此为止吧，小师弟他受伤了。”晏殊颜看着他瘦小的身躯艰难地前翻后滚，很是心焦。
祁言蹙了蹙眉，“再等等。”
季临眸底暗光沉沉浮浮，忽然他高声道：“慕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收起你所谓的善良和懦弱，张大眼睛看清楚，在你面前的是要至你于死地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树上其余几人面面相觑，此时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自战斗以来，慕织就不曾主动出击过，手执长剑也只为格挡袭来的攻击。
慕织刚从地上爬起，闻言，顿时脊背一僵，苦笑：被看出来了啊。他确实是懦弱，也曾多次告诫自己要尽早纠正，不然难以在修真界存活，除非他甘心躲在玄剑宗里闭门不出，只专心给灵草浇水抓虫。但他就是不甘心啊，如何能甘心？好不容易从孤寂中走出来拥抱繁华热闹，再回去他必定无法重新忍受。
不曾拥有才不会害怕失去。
趁着慕织愣神的功夫，一道攻击又袭来，很快他的后背新添上三道血痕，深可见骨。
慕织疼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头晕目眩之际，耳边又传来季临清冷的声音：
“疼吧？疼就对了，若是再执迷不悟，也无需再苦苦忍耐疼痛了。来，把脖颈扬起来，闪电狼的利齿会咬下你细长的脖子，甚至只需一口就能把你的脖子咬断，身首分离，你的眼睛会看到，断掉的脖子处鲜血会立即喷射而出，很快你的尸体被群狼分食殆尽，不留一丝痕迹，你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慕织的神思昏昏沉沉，不由自主地跟着季临的声音将那画面在脑海中细细描绘了一遍，细致到仿佛亲身经历过。顿时冷汗布满青白的脸上，他猛地瞪大眼睛，嘶声喊道：“不要！”
“子期！”树上几人惊骇地看着季临。
季临面无表情，继续道：“所以，还不执起你的剑吗？你需记住，剑即是你，你即是剑，若你心中未曾怀有嗜血杀戮之欲，那你的剑就该为保护自己，守护所爱之人而被执起，指向敌人。”
静默片刻，慕织站起身，抬手抹了把脸上泥土与汗水混合的脏污，眼中的迷茫和软弱渐渐散去，似乎有什么已经在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蜕变。他坚定地执起掉落地上的红麟剑，手掌轻轻摩挲剑柄，心中暗叹，自师尊送了这把剑给他后，他还从未认真地使用过它。
群狼也敏锐地察觉这小菜鸡似乎变得有些不同，顿时升起一股危机感，展开更加猛烈的攻击。
慕织挥剑斩落一头袭来的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长剑穿刺过肉，体，鲜血瞬间洒落得到处都是，他眸光颤了颤，但这次没再逃避地移开视线。
有了个良好的开头后，之后的只会越来越顺利。慕织本就是个勤奋刻苦的，之前在大师兄和韩师兄的陪练下已有不小进步，再加上他虽然常躲在后方，但也不忘偷偷学个几招几势，因此对付这些低级妖兽倒也不算太过吃力。
随着倒下的闪电狼越来越多，头狼再次长吼一声，群狼退下，暂时按兵不动，似乎在犹豫是该继续死磕到底还是暂且鸣金收兵。
作为群族首领，这只闪电狼头领善于审时度势，并没有愤怒上头杀红了眼，思量过后果断长鸣一声，于是群狼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慕织帅气地轻挽个剑花，利落地收起长剑，仰头朝树上露出个灿烂明媚的笑脸。
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或热情或欣慰或冷嘲或不屑的回应。
他一眼望去，那几人僵立树上，脸色煞白，眼里盛满恐惧地看着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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