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宗离玄剑宗也就七八天的路程——不过, 那是在正常飞行的情况之下。
慕织这五年来光是闭关提升修为去了, 对于御剑飞行目前还是有些差强人意。
修为进阶到金丹期后, 虽然对灵力的掌控已经渐入佳境,但毕竟实践经验不足, 是以飞起来还是不如其他人来的自如, 一阵稍微猛烈的狂风迎面袭来,就能将他刮得七倒八歪的,险些就要从半空中掉下去。
“到我这来吧。”
季临面色不动声色地看着慕织,声音淡淡道。
若是以前,慕织听到这话立马屁颠屁颠地就过去了, 能站在二师兄宽厚温暖的背后太舒服了, 既不需分神去御剑,又能在背后看风景或是打盹,再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事。
但一想到自己并不能一直这般依赖二师兄,甚至,或许在不久的将来站在他背后的会是其他人, 慕织就不得不逼着自己去努力学会御剑飞行。
毕竟那是能够随时被收回去的特权, 即便慕织想为之努力一番,但并不想赌上自己的全部,唯恐自己不希望预见的那一天来临时, 自己什么都不剩,只能狼狈收场。
只有别人拿不走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才能让他更安心, 譬如修为,譬如能力,再譬如,完整的自己。
慕织承认自己有所保留,甚至是懦弱,虽说是重活一世的人了,但有些东西已经是镌刻在骨子里的,想要彻底改变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犹如附骨之疽,或许要经过刮骨之痛才能疗愈,不过他现在没有这样的勇气——至少目前没有。
于是慕织笑着道:“不必了,我总要学会自己飞的。”
季临就静静地望着他平静,甚至堪称陌生的面容,良久才淡淡道:“随你。”然而别开的脸上,眉头却微微蹙起,心里闷闷的不是滋味。
慕织是下定决心要学会自己飞的,祁言也很赞成,难得小师弟抛掉咸鱼心态好好学习,自然要耐心地教。
几人也不是很着急赶路,于是就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偶尔如醉酒般飞得东倒西歪的,偶尔如被倏然击中的大鹏鸟般一头直直往下栽,让他们不禁怀疑自己当年学习御剑飞行时,是否也这般笨手笨脚的。
努力回想了一般,只能感慨,果然人和人是有差距的,有些人就是笨拙得令人难以理解。
人和人的确是有差距,慕织前世也很不明白,为何别的小朋友至多两三天的时间,就能自如地将脚踏车蹬得飞起,自己却还是一遍一遍地摔倒。
但最后结局又没什么不同,几个月之后,他最终也能将脚踏车蹬得飞起,去追风逐月,去与太阳肩并肩。
他早已清楚明了这种差异,并且坦然接受。
所以,不就是御剑飞行嘛,作为一项修仙之人似乎与生俱来的技能,他怎么可能学不会?
怎么能学不会?!
于是慕织也不怕他们笑话,反正他们已经知道了太多关于他的糗事,不差这一件。
“织织,加油呀!”
八戒兴奋的声音传到慕织的耳朵里,此时它就缩小身子蹲在季临的肩膀上,优哉游哉地看热闹。
想到若不是它太胖飞不动,何至于要他这么拼命地学习飞行?别人家养的灵宠早就英姿飒爽地载着主人在天上腾云驾雾了,他家的就只会吃吃吃,哪里有半点作为灵宠的自觉?
“织织,赶快的,学会了带我飞呀!”
“你!”慕织一个气息不稳又再次往下坠。
季临望着他往下坠时,飘飞的雪白衣摆衬得随风乱舞的墨发更加张扬肆意——小师弟……似乎挺乐在其中的。
季临疑惑地眨眨眼,人真是种极其矛盾的生物,之前一直希望小师弟能尽快成长起来,因此毫无心理负担地将他扔下,独自面对环伺的狼群,面对沙漠里的野兽,因为他知道那样才是真正为他好。
他自己也是从那样的阶段走过,知道那些严厉冷漠背后隐匿的良苦用心。
可是如今,季临发现他无法再如之前那么坚定了,仅仅是见他笨拙地东倒西歪往下坠,就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上前把他拉过来,如从前那般安置在身后。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几度握了握,最终也没上前去,只心里认命地长叹一声:完蛋了。
慕织用亲身实践证明,御剑飞行比骑脚踏车容易多了——只要敢于对自己狠一点,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瞧,恐高都被他给克服了。
第十天后,慕织终于能够在云层中穿梭自如,心情也随之飞扬起来,不计前嫌地召唤八戒,带它飞,带它浪。
猴哥瞬间就逆反抛弃季临,紧跟而上抱着慕织的大腿,卖萌讨巧地求带飞。
慕织得意地笑睨季临一眼,彻底地放飞自我,享受刺激的花样滑翔,一人两宠不时发出狼嚎鬼叫,地上的行人猛然听闻从云端传来的声响,不禁毛骨悚然。
又几天后,慕织一行人总算抵达百花宗所在的百花谷。
百花谷,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百花盛放的幽谷之地。
慕织心情很是微妙,原以为百花宗之所以称之为百花宗,是因为宗门里都是清一色的女修,花自然就寓意门下的女修如鲜花般娇艳。可没想到,原来百花宗竟是因为百花谷而得名的啊。
几人落地后,望着眼前延绵至远处山脚的姹紫嫣红,一时都没敢动,着实是对于小秘境里的至香花海还心有余悸。其实倒也不是怕,就是心情复杂,又爱又恨的。
抛去那些心理阴影不提,这片花海很是美丽,争奇斗艳,花香怡人,蝶飞蜂舞,一派生机盎洋的景象。
但,其中是否暗藏着危机谁又知道呢!
慕织几人对望一眼,皆是无奈苦笑一声。
八戒倒是一点顾忌都没有,完全一副大风大浪过后,沉淀下的从容淡定模样,大摇大摆地就滚进花丛中,身后跟着三只神兽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
慕织一行人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跟上。
这片花谷中的花种类繁多,掺杂在一起,仔细看了看,慕织也只能勉强认出其中几种常见的,至于其他的,是野花还是名花,是无害的还是剧毒的,一无所知,只是觉得好看、漂亮、娇艳。
但绝对不敢碰,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果然,他们先前的顾虑是正确的,这处花谷确实不简单。走着走着,他们很快迷失在花海中,眼前的一切都幻化成五彩斑斓的光晕,如梦如幻,连紧靠在身边人的五官都看不真确。
慕织有些晕眩,晃了晃脑袋,却愈发昏沉了,他眼晕地指着季临,大舌头道:“咦?二师兄你怎么学会分.身之术了?是要我找出真身吗?”
“哈哈,我抓住了。”
季临:“……”
季临看着慕织抱着八戒笑得东倒西歪的,顿感一阵无力,这人和八戒一样都是单细胞吧,这程度的幻境也能这样?
慕织揉搓着八戒的肚皮:“二师兄你怎么胖了,肚子上都是软绵绵的肥肉?给你摸摸看,我可是有八块腹肌哦!八块!哈哈!”
“噗!”
祁言,晏殊颜和韩以晨皆喷笑出声。
祁言掩了掩唇,看着慕织迷蒙的双眼,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师弟这是,又醉了吧?”
季临的脸却立马黑了下来,显然又想起了之前慕织的醉酒事故。
抬手间,季临的手里渐渐凝聚起一股闪着火花的灵力,以雷霆之势朝着某个方向砸了过去,仿佛要发泄心中的怒气。
轰然一声之后,眼前的虚幻渐渐扭曲着淡去,一座恢弘庞大的宫殿慢慢浮现出来。
慕织也被那一声响动惊得回神,望向怀里的八戒,脸瞬间红得宛如熟透的龙虾般。不过,到底是经历多了,小鲜肉也能熬成老腊肉了,他很快镇定下来,视线很自然地跳过二师兄,抬头望向宫殿,夸张地喊了一声:“哇哦,好大的宫殿!”
季临就默默地看着他,嗤笑一声。
忽然,宫殿门前凭空出现一人,身着白色弟子服,上面有着百花宗的山茶花标识。那人偏首扫了眼宫殿前的一根石柱,上面焦黑一片,隐隐冒着黑烟,从中心的小坑蔓延开几道清晰的裂纹。
那人顿了顿,回头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眼,冷声喝道:“来者何人?”
祁言有些理亏,当即拱手行礼:“在下玄剑宗祁言,这几位是在下的师弟师妹。”
那人依旧不假辞色:“所为何事?”
“奉师尊玄清真人之命前来送信与无情真人。”
“送信?”那人显然不信,这年头谁还写信?骗她读书少啊!
祁言淡定道:“没错。”
尽管不信,但对于玄剑宗鼎鼎有名的大师兄,她还是认得的,所以点了点头,伸出手:“抱歉,百花宗不接待男修,所以,信函就由我转交给无情真人。”
外界一直传言百花宗的女修素来憎恨男人,是以从来不允许男人踏入宗门半步,唯恐污了自家纯净的地盘。慕织在小秘境时曾远远地观察过她们,觉得似乎并没有所谓的厌男症,与普通女修没甚不同,更不必说,无情真人三五不时地逗弄他,委实不能和憎恨男人联系在一起。
想了想,慕织很快便能理解,无情真人被道侣背叛是事实,也许她早已经从那段伤得肝肠寸断的的如烟往事中走出来了,但心里的那道疤却永远留下。即便她表现得多么的漫不经心,甚至是风流多情,但有时候,谁道多情的面孔之下不正是无情呢?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受伤之后可以蜷缩此地,肆无忌惮地袒露溃烂的伤口,慢慢地舔舐疗伤,所以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踏入的。
祁言偏头看向慕织,朝他微微颔首。
慕织心有戚戚然,立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出去。
“啊,慕道友你来啦!”
慕织被这高分贝的声音震得手中的信函险些掉落。
他回头看去,只觉得面熟,但叫不出名字,因此只能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笑。
“孟道友。”祁言出来给他解了围。
祁言能得那么多人的青睐不是没有道理的,哪怕仅有过一面之缘,他也能记住那人的名字,让人感受到被尊重的欣喜。
果然孟欣然开心地点头:“难为祁道友还记得我。”
她看向慕织,双目灼灼,热情地道:“慕道友是来找我们无情真人的吗?自从回来,她就一直念叨着你。”
“是……是来——”
不等慕织说完,孟欣然就急切道:“那赶紧进去吧。”
慕织看向拦在门口的那人:“不必了,将信函交给这位道友就好。”
那人面上依旧一丝不苟,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慕织一遍:“你就是慕长生?”
慕织被这视线盯得有些不适,微微瑟缩,季临拉过他的手腕不着痕迹地将他挡在身后。
然而不等慕织回答,孟欣然就抢过话头:“黎师姐,他就是无情真人一直挂念的长生啊。”
黎离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那你进去吧。”
“啊?”慕织没反应过来,刚才不是说从来不接待男修的吗?
“不必了。”季临拿过慕织手里的信函递出去:“我们只是来送信,还要赶路,就不叨扰了。”
黎离却不接,面无表情道:“既是慕道友要送信,自然要由他亲手交给无情真人才是。”
慕织:“……”集美,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口风变的太快了吧。
“由你们转交不行吗?”慕织不太愿意进去,无情真人的热情他实在无福消受。
孟欣然为难地摇摇头:“不行,想必那是重要的信件,还是由你亲自交到真人手上的好。”
“你们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季临隐隐有些暴躁。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黎离面色都不曾变幻一下,淡淡地回道。
慕织很为难,但想到这是师尊第一次委派的任务,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于是他视死如归地咬牙道:“好!”
季临暗暗磨了磨后牙槽,却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走到离门前还有十几步的距离时,忽然,祁言,季临和韩以晨毫无征兆地被一股力量打飞出去,倒在地上。
“大师兄!”
“二师兄!”
慕织和晏殊颜要飞身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给挡住了去路。
“敢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晏殊颜脸色彻底冷凝下来。
“抱歉,我们并非有意,但百花宗的规矩不能破。”黎离淡漠地看着地上那三人。
“那,那我呢?”慕织懵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慕道友自然不一样。”
慕织:“……”
怎么不一样?别说他不是男人,谁敢说他跟谁急。
“你是我们真人的贵客,自然不一样。”
地上的三人站了起来,冰冷地看着孟欣然和黎离,“百花宗这是何意?”
“男修谢绝入内。”
慕织尴尬得头皮发麻,忽然怀疑自己的性别:“我,我还是出去吧,信函就由晏师姐交给无情真人也是一样的。”
“那可不行,慕道友来了却不进去,恐怕真人会责怪与我们。”
季临忍无可忍,一拳打在结界上,却被反弹飞了出去,口中顿时喷出一口血来。
“二师兄!”
“子期!”
祁言飞身上前接住他的身体,按住他还想再次上前的冲动。
“我们不想伤人,所以还请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你们是破不了这结界的。”黎离缓了缓语气:“放心,我们不会伤害慕道友的,怎么说我们百花宗和玄剑宗的交情摆在那呢,不可能撕破脸皮的。”
季临却依旧死死地盯着结界里的慕织,不肯善罢甘休。
慕织想了想,道:“二师兄可是有要找的人?若是有话要传达,我可以代劳。”
“?!”
季临窒了窒,一口血又喷出来,望着慕织担忧的眼神,他无力地闭上双眼,这人,他的脑回路怕不是比八戒还奇葩吧?
慕织不懂他闭上眼睛是何意,犹豫地问道:“不需要吗?”
“不需要!”季临暴躁地低吼一声。
“哦。”慕织垂眸闷闷地应了一声,是不需要,而不是没有啊。
待他再次抬眸时,却见季临正望着他身边的晏师姐,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掺杂着万般情绪。
慕织怔了怔,忽然间不懂了,二师兄他,到底放没放下晏师姐?
应该是没放下吧,毕竟是深藏在心上多年的白月光。
慕织惆怅地转身,向宫殿高大的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抱歉小天使们,久等了。
前几天有些难受,牙疼得左脸颊都肿了,吃不下饭,又有点低烧,心态崩了,什么都不想做orz
这几天尽量多更点,谢谢小天使们还没抛弃蠢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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