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傍晚,夕阳西斜,带着余温的暖橘色夕阳穿透薄薄的云层,轻铺在这方黄灿灿的花海上,相得映彰。
四周非常空旷,也静谧异常,经过一整天的生死时速大逃亡,如今置身这美丽怡人的景色中,慕织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很是惬意。
二师兄赶去先前约定好的那棵红叶树下等人了。
因为大师兄现在情况不明,而他们中没有精通医理药理的,所以找其他人看看,或许有会的,反正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吧。
原本他是想跟着去的,不过二师兄毫不忌讳地嫌弃他是个累赘,不带。也是,他不仅不会自己御剑飞行,还不认路。
那棵红叶树啊,慕织叹口气望向远方,经过一路的四处乱窜,如今他完全不知晓身处何方。他只能通过太阳的位置分辨出东南西北而已,至于那棵树具体在哪个方位,完全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能找到的,会不会也有和他一样迷路的。
这里就剩下他们五人,也再没挪地,仍然呆在花海里。自从被花海彻底接纳后,于他们而言,此处就成了个极其安全的避难所。
不远处,几只闻腥而来的肉食动物渐渐聚集在死去的红巨蜥身边,它们围绕着打转,似乎在考虑下嘴的地方。
红巨蜥全身上下覆着一层厚厚的麟甲,也是难得的炼器材料。更何况,这还是传说中已经灭绝的凶兽,若是能拔几块回去,定让人羡慕嫉妒恨,不仅能显摆,还能卖出天价。
当下他就怂恿二师兄去拔,二师兄很是嫌弃地皱眉,“太脏,不要。”
慕织瞪大眼睛,那可是能换许多灵石的好东西啊,灵石居然也敢嫌脏?
二师兄睨他一眼,更嫌弃地嗤笑,“为何你不自己动手?”
慕织哑口无言。
因为怂。
直到现在,他对红巨蜥那猩红嗜血的竖瞳仍心有余悸,唯恐会做噩梦。况且,他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怂包,怎么敢拿刀去翘这庞然大物的鳞片?而且凶杀现场被二师兄弄得血糊糊的,触目惊心。
灵石滚滚一夜暴富的诱惑能不能?慕织很纠结。
他边纠结,边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枝花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八戒。八戒无奈地敷衍,它眯着眼打瞌睡,被弄醒,只能稍稍睁开眼,伸出爪子胡乱扒拉一下,又眯上。
慕织觉得有趣,若是见八戒瞌睡的时间长了些没理他,他就会拿花枝碰碰它鼻子,挠挠它耳朵,势必要把它弄醒,如此循环反复。
非常之手贱。
旁边,晏殊颜在悉心地照顾祁言,时不时给他输送灵力,即使明知道效果甚微。
白菲菲仍是一个人木木地呆坐着,林新梅也是,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除去氛围似乎有些寂静过头了,在这样温馨美好的花海里,远远看去,他们还真像在悠然惬意地春游看落日。
然而,不多久这般平和的气氛突然被一道尖利的声音打断。
“你放开祁言师兄!”
白菲菲面色疯狂地掐着晏殊颜的手臂拉扯着,晏殊颜面无表情,依旧紧紧怀抱着祁言。
“你就是个害人精,要不是因为你,他又怎么会受伤?”
“他明明就能躲开那支冰箭,全怪你!”
“你如今又有何脸面霸占着他不放,啊?”
“若是他有何不测,我必定要你陪葬!”
白菲菲脸色阴森恐怖,赤红的双眼狠狠地瞪着晏殊颜,动作也愈发疯狂。
慕织一脸懵逼,完全没反应过来为何白菲菲突然发狂。
他焦灼不安地掐着手指,不知该如何劝架,偏偏二师兄这时候不在。
隐约间,他听到晏殊颜手腕“咔嚓”的骨折声,顾不上许多,他上前去拉住白菲菲,“白道友,你且冷静,有话好好说,你再这样,会误伤大师兄的。”
他是真的担心大师兄会被波及,毕竟他现在就是个脆弱的瓷娃娃,一个不小心真的会碎得稀烂,拼都拼起来。
“滚!别碰我!”白菲菲大力地甩开慕织的手,狠厉地喊道。
她那双赤红带着满满恨意的眼神,令慕织一骇,不自觉后退几步,白菲菲却紧跟而上,咄咄相逼,“呵!我还没找你,你倒自己跳出来了。”
“说什么锦鲤,其实不过是个扫把星。”
“要不是你和你那蠢肥猪,我们至于会惹上恶巨蜥?”
“要不是你,二师兄会受伤?”
“要不是你,我现在会变成这幅鬼模样?”
白菲菲步步紧逼,晏殊颜站起身,焦急地喊,“不许你这么说我师弟!”
八戒倏忽跳进慕织怀里,雪白的毛发根根炸起,小小的身子紧绷,压着稚嫩的嗓音低低地咆哮着,眼神阴森冷厉。如果此时慕织看到,一定会惊奇地发现,这时的八戒像极了季临。
说起来,季临时常帮忙投喂八戒,算是它的半个主子,兴许也悄悄随了他的一些性子,只是平常不显。
然而,现在的慕织什么都看不见,他浑身冰冷僵硬,仿佛被冻住无法动弹。
白菲菲疯狂的叫喊与记忆深处的那些声音渐渐重合起来,在他脑海里嚣张肆意地循环震荡,搅得他脑袋要爆炸。
“你为什么不争气点,死你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你太让我失望了,真后悔生了你。”
“要不是你,我们家又怎么会被别人耻笑?”
“要不是你,你爸就不会出轨。”
“要不是你,这个家就不会支离破碎。”
“都是你,是你毁了我,我恨你!”
……
慕织被这些充满怨气和恨意的声音拉扯着沉入湖底,冰冷的水将他密实地包围住,他死命挣扎,却动弹不得,他瞪大眼睛,四周却是一片黑暗,湖水慢慢侵入他的口鼻将他窒息。
“住口!我的人也敢欺负,活得不耐烦了?”
伴随着这句阴森冷厉的话语而来的,还有几道破空声。
白菲菲瞬间被震得飞出去十几米远,软软地倒在地上,吐出好几口血。
季临甫一落地,就紧张地查看晏殊颜情况,见她手腕骨折,浑身气势更冷了几分,却动作轻柔地给她处理伤势。
扭头看见慕织眼神空洞,面色痛苦,似乎被噩梦魇住,季临眼里骤然聚起强烈风暴。
他缓步朝白菲菲走去,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肃杀的笑痕,“可笑!大师兄不是你什么人,他要救谁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
“还有,小师弟可不曾欠你什么,倒是你,还欠他一条命。既然你嫌弃不想要了,我不介意亲自动手将它收回来。”
最终他停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白菲菲粗喘着,艰难地抬头,待触及他阴冷嗜杀的眼神时她浑身一颤,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会杀了她。
她惊恐的瞳孔里映出他慢慢伸来的手,她害怕地往后挪,拼命摇头。
“季道友,请手下留情!”
赵信站在花海边,焦急地喊道。
季临顿下,微微侧身,眼神清淡看去,赵信捏着鼻子勉强忍下呛人的恶臭,“白师妹她只是担心祁道友,才会口不择言,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太极宗定感激不尽。”
事实上,赵信并不想管白菲菲的破事,是生是死与他何干?他素来对她飞扬跋扈的性子厌恶至极,总是仗着有靠山,任性妄为。可他又不能对白璃真人的嘱托置之不理。
晏殊颜轻唤一声“子期”,然后对他微微摇头。
她不希望把事情弄的太过复杂,上升到门派恩怨,他们虽是不怕,但处理起来太麻烦没完没了。
季临顿了顿,缓缓收回手,扔给白菲菲一个阴冷警告的眼神,白菲菲身子又抖了抖,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他嗤笑一声,对赵信说,“管好你的人,若是再犯……”
后面的话不必明说,赵信连连应下,招呼林新梅帮忙把白菲菲拉走远离季临几人。
季临走到慕织身边,唤了他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他蹙了蹙眉,扣住他的手腕,缓缓地输送灵力。
慕织沉在黑暗的湖底,仿佛过了很久,冰冷的绝望笼罩着他。
忽然,他感觉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握住了他的,随后,源源不断的热量从那只手上传来,传遍全身,直达心底,彻底暖化坚冰。
他抓住这唯一的温暖,奋力地挣开束缚,顺着那只手的力量慢慢向上扑腾,最终破水而出。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猛地张开眼睛,季临那张妖孽俊逸的脸庞就出现在眼前。
慕织愣愣地,还回不过神,恍惚分不清梦里梦外。
他垂眸,看见季临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正拉着他的。
就是这只手把他拉了回来。
季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淡定地收回手,满脸嫌弃地低斥,“不许哭,丑死了!”
慕织愣愣地伸手抹了一把眼睛。
“……”分明是干的,哪来的眼泪?
季临恨铁不成钢,“能不能有点出息,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竟然被人给欺负得死死的。
慕织无言以对。
大多时候,女人比男人要难对付许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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