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第一章

    “唐主任，血止住了！”

    “病人开始恢复意识！”

    经过漫长又煎熬的生死八小时，病人终于从死神手上抢救回来，唐婉紧绷的神经也总算可以稍微放松。

    将伤口缝合后，她放下手上的手术刀，过于明亮的手术灯刺得她眼睛生疼。

    随着二胎政策的开放和城镇扩张，这个医护人员本就紧缺的小镇卫生院变得更加拥挤忙碌，唯一的高材生和临床手术最为熟练的唐婉便过上了没日没夜的手术台生涯。

    这次另一位临床医生家中老人走了，她便没间歇地接连做了两天手术。疲惫的身体像被压到极致的弹簧，在这放松一刻不受控制地反弹出去。

    一阵眩晕感朝她席卷而来。

    “唐主任！唐主任醒醒！”

    倒下一刻，唐婉依稀还能感觉到同事在拍她的脸，试图唤回她的意识。不过她的身体实在太累了，将她这残存不多的意识一点点吞没，最后只剩下一片黑茫茫的死寂。

    也不知隔了多久，一阵喜气洋洋的唢呐声由远而近，吵得正在睡梦中的唐婉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又是镇上哪家火锅店开业了吗？怎么不敲锣鼓反吹起唢呐了？

    “二小姐，我们也该启程了！”

    一道中年妇女的粗哑嗓音传来，唐婉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一片大红色，罩在她的头上，将她的视线全部遮挡完。

    她试图将遮挡住自己视线的红布掀掉，然而她欲伸手之际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住了，嘴巴里也塞着布。

    唐婉：！！！

    就在唐婉惊疑之际，来人又道：“二小姐，苏公子乃老侯爷长孙，太子伴读，能嫁给苏公子这样的人，是二小姐你的福分，切莫再任性胡闹。你是一个聪明人，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五少爷好好想想啊！”

    唐婉：？？？

    这是什么个情况？

    梦中？

    只听那人又絮絮叨叨地说：“苏公子就算抱恙在身，也好过那些世家公子，你该好好珍惜。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会害你？刚才也是迫不得已，才喂你喝下静心茶，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二小姐海涵，我现在就替你松绑。”

    对方絮叨完，终于替唐婉解开了手上的绳子，拿掉了嘴里的破布。

    然而，唐婉却只觉得浑身使不上力，喉咙里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王妈妈，吉时已到，该启程了。”门外传来一道喜气尖锐的女声。

    随后，唐婉便被人搀扶着出了门。

    她想挣脱掉这个离奇的梦境，但身体却不受控制，被人引领着上了一抬花轿。

    坐花轿的感观并不舒适，还不如坐缆车，她就像一只被人操纵的木偶，照着别人安排的剧本演下去。

    一番颠簸后，花轿终于停下来。

    外面的光线强了一些，四周热闹嘈杂，好像都在讨论着“她”。

    唐婉不知道这个离奇的梦多久才能醒过来。

    “新娘子，我们到了！”是那道尖锐带笑的声音。

    对方非常“体贴”，甚至都没给她纠结疑虑的空间，便直接搀扶着她出了花轿。

    唐婉曾试图从这怪诞的梦境醒来，但不管她在脑海里做怎样的努力，身体都不受她的意志控制。

    这真是一种噩梦的感觉。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她也好奇自己梦中的另外一半到底长什么样子。

    唐婉被人领着绕过古老的庭院，终于进入正题。

    “一拜天地！”

    主婚人高亢的声音响起，唐婉心中越发感慨：这场梦中婚礼也太随便了，连男方都没出面，她还想看看自己梦中的结婚对象到底长什么样。

    “新娘子，该拜天地了。”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女人提醒道。

    随后，唐婉只觉得后脖子被人按了下，她……被迫鞠了一个躬。

    唐婉：……

    这份惊诧还未缓过来，随后唐婉又听见……疑似鸡的声音。

    等等！

    她的梦中情人是一只鸡？

    眼前的红盖头一动，唐婉已确信自己刚才没有听错，因为出现在她眼前的正好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

    这个梦也太天马行空了。

    虽说她以前也做过许多荒诞的梦，但不知为何，唐婉总觉得今天这种感觉，比以往的梦境还要真实几分。

    这种真实体现在她的五感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梦中的每一丝动静，甚至连这安静沉闷的拜堂气氛她都感同身受。

    仿佛这一切并不是梦，而是一个真实世界。

    被人按着和公鸡拜了堂，唐婉随后又被人送到了一处清静院子。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哪里是结婚，分明是逼婚。

    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等她醒来，一定要把这个梦讲给那些催她相亲结婚的亲友们听。

    唐婉就这样如木偶般坐在床边，眼前依然是那块恼人的红盖头。这都什么年代了，就算是中式婚礼，也没有必要这么中规中矩沿用以前的婚俗吧？

    这个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唐婉闭上沉重的眼皮，浑浑噩噩间，她脑海里闪过许多片段。

    原来她现在的身份是唐家二姑娘唐婉，唐府的庶出之女。母亲已亡，父亲醉心权势，不管后宅，府上还有兄弟姐妹若干。

    原本这门婚事非是“她”的，长信侯府势力如日中天，苏长廷曾为太子伴读，后又对天子有护驾之功，深得皇上信任，亦是长信侯府得以重振门楣的关键人物。这样显赫的侯门世家，男方又是嫡长子，若非另有隐情，怎会娶她一个庶出之女为妻？

    究其缘由，还是在苏长廷身上。

    只能说天妒英才，苏长廷千好万好，身子骨不好，才二十出头，就已病入膏肓。

    侯府为给家中的顶梁柱冲喜，要唐家履行婚约。

    原和苏长廷订婚的唐家嫡女唐璐不肯嫁，最后唐家便将“她”这位适龄女嫁到侯府冲喜。

    侯府大约知道这种时候让唐府履行这门婚事传出去理亏，便对唐家偷梁换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侯府对她的态度，从今天这场走过场的婚礼中，也能管窥一二。

    一阵阴风吹过，唐婉打了个激灵，陡然从梦中惊醒。

    她终于可以动了，便忙将头上的红盖头掀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古朴典雅的房间，有珠帘画屏，木质妆台，木质雕花窗户，梁上还有雕梁画栋……就连她坐下的床，也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等等……床上还躺着一人！

    唐婉吓了一跳，赶紧从床边起身，却发现床上的人闭着眼睛，纹丝不动。

    对方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大抵是病入膏肓，整个人形容消瘦。纵使如此，还是不影响他精致的五官，以及三庭五眼的黄金比例。

    想来这个俊美的青年便该是新郎官苏长廷。

    还好并不是真要她嫁给一只鸡过日子。

    否则，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把它炖掉。

    唐婉缓缓舒了一口气，同时不禁怀疑……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为什么自己梦见的故事背景……透着一股熟悉感？

    唐婉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她前段时间走马观花看过的一本小说吗？

    小说中和她同名同姓的唐家二小姐正好是一个炮灰，因冲喜之故嫁入侯府。

    而随着苏长廷的死去，她在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最后被恶毒女配威胁，成为陷害女主的棋子，最后凄凉下线……

    厘清思绪的唐婉恍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极有可能不是一个梦，因为这一切感受都太真实了，是以往所有梦中从未有过的真实。

    她可能穿越了。

    作为一个信奉科学的医生，她不应该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但是眼前这一切变故，却又让她不得不生疑。

    “小姐！”

    就在唐婉迟疑不定时，门外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少女声音。

    是采蘋？

    唐婉诧异于自己竟然能听出这道声音，甚至能识得声音的主人。

    “小姐，我给你带吃的过来了。”门外的人说道。

    唐婉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对方梳着双平髻，虽不算多惊艳，却也有几分清秀。

    这是“唐婉”的贴身丫鬟采蘋，也是随她陪嫁到长信侯府的丫鬟之一。

    采蘋手上端着一只食盒，“这是我去厨房要来的，我猜小姐定是饿着了，你先吃点垫肚子罢。姑爷……他可好？”

    采蘋问得没有底气，便又默默垂下头。

    如今这情形，哪有什么好可言？这听雪院是侯府最僻静的院子，连个人影都不见，就连那些丫鬟小厮也躲得远远的。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这里住着凶禽猛兽。

    京城独一无二的苏公子，也不过是远去的传说罢了。

    不然，又怎会落得唐婉这个不受宠的庶女嫁过来捡便宜？

    唐婉此刻正饿着，见采蘋这般善解人意，便接过她手上的食盒，“谢谢。”

    虽说她承载着小说人物的记忆，但面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丫鬟，唐婉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算合情合理。

    略一沉吟，唐婉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采蘋正陷在不能自已的悲伤中，忽听唐婉平静无波的问话，略微愣了一下。昨天唐婉还哭得像个泪人儿，死活不愿嫁过来冲喜，怎生现在忽然又像没事了一般？

    唐婉看采蘋尚在迟疑中，心知定是自己表现得太过平静，便道：“没事我就进屋了。”

    她还需要时间来缓冲一下这些变故带来的冲击，顺便厘清这本她快遗忘干净的小说。

    采蘋有些茫然地点点头，“我在院子候着，小姐有事便可叫我。”

    “嗯。”

    唐婉将食盒带回房间，拆开看了眼，里面有五香糕、青虾卷、烧鹅和清粥。

    唐婉各样尝了一些，味道太过清淡，她喜欢吃辣，不过填肚子还是将就。

    饱餐后，唐婉让采蘋将食盒带走。

    屋内燃着炭火，点着香炉，密闭的燥热空气让人感到沉闷。

    唐婉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她需要清新的冷空气让头脑保持清醒，捋清思绪，弄清楚眼前的处境。

    “咳咳！”

    唐婉刚思索，床上之人便传来一阵猛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