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三章

    床上的被褥和床单全都已经换上了新的，依然还是醒目的大红色。

    苏长廷靠在床头的靠枕上，神色从容，意态慵懒，与之前的狼狈和狠戾截然不同。

    不得不说，此刻的苏长廷的确当得起天下第一公子的美称。

    他的五官长着极好，尤其是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翘，不发威时自带一股世家公子的风流蕴藉。

    房间里的窗户又被关上了，炭火很快又将室内的冷空气灼热，使得安静的房间变得闷闷的。

    唐婉打量着苏长廷的同时，苏长廷也在打量着她。

    唐府二小姐，京城第一美人，如今见之，果然名不虚传，确实非那些胭脂烟粉能比。

    她的脸小巧精致，五官端正，樱唇杏眼，肤色白里透红。顾盼间美目流转，似有湖光山色，灵动得引人入醉。

    苏长廷年少便游历在外，见过美人无数，但如眼前女子这般一眼就让人惊心动魄的，确实属凤毛麟角。

    然而再漂亮的脸，在苏长廷眼中，也不过只是一副好皮相而已，他并不是很在乎。

    眼前这位女子吸引他之处，在于她的胆魄。

    纵使他现在身患绝症，已是半只脚跨入鬼门关的人，但只要他还活在世上一日，他便永远是长信侯府的苏公子，天子也会敬他两分。

    苏长廷没想到今日这名女子却敢这般冒犯他，趁他病重，将他到竖……

    当然，他纵容她此刻安然站在这里，是因为刚才那番折腾后，他确实好受了许多。

    或许是他探究的视线太过灼热，唐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虽说她以前在医院是人人尊敬的唐医生，但在这里，她的地位明显处在劣势。

    唐婉暗自忖度一番，故作轻松地寒暄道：“有什么事吗？”

    苏长廷这才收起探究的视线，幽幽问她：“你懂岐黄之术？”

    唐婉道：“略懂皮毛。”

    苏长廷显然并不尽信，“据我所知，唐家并无医者，不知你师承何人？”

    “我并无师承，一切皆从书中所得，所以只知皮毛，不曾深入。”唐婉也学着他的腔调回道。

    “所读何书？”苏长廷又问。

    唐婉略微一想，不甚正经地答道：“人体解剖学、组织胚胎学、生理学、生物化学、药理学、病理学、预防医学、免疫学、诊断学、内科学、外科学、妇产科学、儿科学、中医学……”

    苏长廷倚在靠枕上，微眯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等到唐婉蹦豆子似的说完，他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我亦略懂岐黄之术，但你所言这些书，我却是闻所未闻。你是从何得知？带来容我一观。”

    唐婉心中想笑，面上依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此乃天书，我在梦中所见，没法借给你阅览。”

    “梦中？”对于唐婉的信口雌黄，苏长廷倒没有追究的意思，只问道：“既然如此玄妙，那你看我这病，可有医治之法？”

    “有是有，不过目前尚缺一些药物。”

    “何种药材？”

    唐婉：“抗生素。”

    如果只是药材倒好办，但抗生素这东西并不属于中药材，这是最棘手的关键之处。而且苏长廷这个状况，只怕已经到了重症期，就算放在医疗条件不错的现代社会，也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抗生素？”苏长廷狐疑地看着她，“这是何物？有何特征？”

    唐婉并不打算和他解释这个太具现代化的词汇，以这个时代的科学水平解释起来，太难理解。

    “此乃神药，能否获得需要看机缘。”唐婉胡诌道。

    苏长廷轻哼一声，“你倒是很会说话，也很会为自己留后路。”

    唐婉并不辩驳。

    苏长廷又道：“把药碗端给我。”

    唐婉看了眼桌上黑乎乎的中药，将药碗递给苏长廷，“这种药的疗效并不好，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注意休息和合理膳食，保持卫生和房间空气流通。密闭的环境会加重你的病情，香炉也不应该再用了，清新的空气对你才是最好的。”

    苏长廷将未喝的药碗递还给唐婉，这些日子他天天喝药，病情确实毫无转圜。

    “依你之见，我当喝何种药？”苏长廷问。

    唐婉想了想，“你可以试试黄精煎，将黄精用冷水泡发，加冰糖小火炖煮服饮。这个药方有滋阴润肺的功效，或许可以缓解你的病情，但要根治，还是需要另寻其他办法。”

    苏长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唐婉忽然有些好奇，“你真的就这么信我？”

    苏长廷微微勾唇，扬起一抹妖邪的笑容，俊美到极致，也危险到极致。

    他轻启淡色的薄唇，用魅惑的声音道：“如果我死了，你就跟我一同殉葬。”

    他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唐婉却听得有点发怵。

    这个苏公子，该不会是个病娇吧？

    看到她眼底闪过的疑虑和惧意，苏长廷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房间确实很闷，你将窗户打开罢。”

    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时代，大家对肺结核也没有正确的了解，家属见病人虚弱，便担忧病人着凉，把门窗关得密不透风。然而肺结核这种病，本来就是肺上有热，不该让病人待在这么闷的密闭空间里。

    唐婉转身去将窗户打开，正巧采蘋和白檀两人端着饭菜过来，看样子应该是给苏长廷送来的。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但这位苏公子理应还没用膳。

    待两人将饭菜给苏长廷摆好，唐婉又吩咐白檀将香炉灭了。

    白檀见苏长廷不发话，便知苏长廷的态度，乖乖照唐婉的意思去办。

    苏长廷正欲用膳，外面又传来谈话声。

    须臾，珠帘后走来一身披织锦镶毛斗篷的少女，少女姿容秀雅，约莫十五六岁，见着苏长廷轻声细语地喊了声：“表哥，这位想必便是我新过门的嫂子了。”

    唐婉还在想这少女在原小说中是什么角色，便听苏长廷道：“婉婉，过来喂我吃饭。”

    唐婉差点被他这声“婉婉”骚断腿，虽说也有关系比较亲近的同事亲友这般亲昵地称呼过她，但那种感觉和现在完全两回事。虽然不能否认，苏长廷不仅长得好，声音也很有磁性，但这个称呼从他嘴里出来……太像打情骂俏的情话了。

    “嗯？”见她久久未动，苏长廷挑眉不悦地拖长了语气。

    唐婉：……

    古代的公子哥这么傲慢和娇气吗？！

    她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算了，这里是苏长廷的底盘，他是老大，他说了算。

    唐婉乖乖走过去，一旁被冷落的少女笑道：“表哥对嫂子真好。”

    苏长廷这才淡淡抬眸看少女一眼，“找我何事？”

    可能是苏长廷太过淡漠的态度伤及了少女的自尊，少女脸色有点尴尬，继而又恢复笑容道：“今日是表哥大婚之日，倚晴特来道贺。”

    “道贺去前院即可，今后无事少来此处。”苏长廷漠然道，俊秀的眉宇紧锁，“白檀，送表小姐回去！而今我已娶妻，今后若有人来，先进屋通报。若这点规矩都记不住，便自行出府。”

    苏长廷的声音此刻又冷若冰霜，与刚才和唐婉悠然闲扯时截然不同，时时散发着不容亵渎的威严。

    这苏公子也太喜怒无常了！

    唐婉心中暗忖道。

    这少女叫倚晴？艾倚晴？

    这不是原小说的女主么？

    白檀赶紧谢罪，带着一脸尴尬神色的艾倚晴离开。

    苏长廷扫了唐婉一眼，指了指桌上的菜肴，唐婉按下心中的好奇，喂苏长廷吃东西。

    就当是在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吧，反正做医生这一行，什么脏累活没做过，照顾病人也是他们的天职。这种事她就业这些年可没少做，现在喂苏长廷吃饭，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苏长廷吃东西很磨叽，细嚼慢咽的，全程听不到一点声音，吃相十分优雅。

    隔得近了，唐婉又忍不住感慨，美人就是美人，远看像幅画，凑近了放大看，还是大美人。她见过许多长得好看的，一生病颜值就直线下降，还从来没见过像苏长廷这样生病了还能这么好看的。

    也许是长期卧病在床的缘故，苏长廷的脸有一种近似剔透的苍白感，唇色也是淡粉色，带着一种病态美。唯有一双桃花眼澄澈幽深，一眼望不见底。

    “很好看？”

    就在唐婉看得入神时，被盯着看了许久的人，终于挑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