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听雪院外的凉风亭,一道修长清逸的身影伫立在风中,面容冷俊的带刀侍卫走上前,抱手一礼,“公子!”
“你下去将我病重这段期间侯府和唐府发生之事调查清楚,尤其是冲喜之事,我要全部细节。”苏长廷负手而立,面容一派冷肃。
青年侍卫道:“属下领命。不知公子身体……”
“我已好转许多,暂且无碍。”苏长廷道,“桓儿情况如何?”
“皇长孙依旧时好时坏,不容乐观,太子寻遍名医,皆束手无策。”
苏长廷沉吟片刻道:“你去回禀太子,或可将黄精三十克泡发,加冰糖五十克,小火炖煮半个时辰,让皇长孙服下。”
青年侍卫稍感诧异,“莫非公子便是服此药方有所好转?”
这药方也未免太简单了点。
苏长廷并未作答,他亦有疑惑之处。唐婉每次端给他喝的药物也不尽相同,和丫鬟们熬出来的药有很大的差别,应是另外加了药物。
至于所加何物,苏长廷也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绝非唐婉随口告知他的前胡、梧桐根、抑或红花龙胆等。
“先让桓儿服此药方静看疗效,若无好转,再寻他法。”苏长廷瞥见翠竹掩映的拱门处走来一道熟悉的人影,便对青年道:“你退下罢。”
青年侍卫领命,转身离去。
曲径走来的女子身姿婀娜,面容姣好,只是走路带风,不若寻常闺秀的步步生莲,反倒有种干脆利索。
苏长廷的目光不自知地跟着柔和了几分,不紧不慢地朝她走去。
唐婉看苏长廷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不免有些生气,“你一个人跑来这里做什么?你的病才刚有一点起色,随时可能反复,你知道有多危险?你就算想走动,也必须要有人陪同……”
这凉风亭建在曲水畔,此处园子占地广,冬天来赏景的人不多,除了苏长廷,都没个人影。要是苏长廷出个意外,未必会有人及时发觉。
当了四五年医生,天天和病人打交道,唐婉最烦的就是病人不听劝。她在医院经常遇上病人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等到病重危急了,他们又找上你,要你起死回生。
见她气鼓鼓皱着眉教训自己的样子,苏长廷也不生气,反伸手向她的头顶。
唐婉条件反射地偏了下头,疑惑又警惕地看着他,“你……你干嘛?”
苏长廷浅浅一笑,拈掉她发丝间掉落的梅花花瓣,“之前听你找诸般理由想离开我,我还当夫人当真厌恶我,如今见你这么着急,我反倒甚是欣喜。”
唐婉:……
三岁一个代沟,她和这老祖宗至少隔了几百年历史,简直无法沟通。
“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岔开话题,你现在是重症患者,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无论去哪里都必须有人陪同。”唐婉再度强调。
“夫人放心,我定谨记你的劝诫。”苏长廷悠悠然说,唇角扬起一抹蕴藉的笑意。
唐婉这口气也没法再使出来了,其实她不知道的是,下人是苏长廷故意支开的,毕竟他要吩咐亲信的事不宜走漏出去。
苏长廷拉住她的手腕,唐婉一惊,“你拉我做什么?”
“一起游园。”苏长廷理所当然道,“刚才夫人不是还说我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无论去哪里都需要人陪同么?那现在你就陪我走走。”
唐婉:……他还真是会现学现用。
“不用叫我夫人,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好。”
“原来你不喜欢这个称谓,那今后我便叫你婉婉好了。”苏长廷漫不经意地说。
前世也有很多亲友叫她婉婉,唐婉一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同样这个称呼,从苏长廷的口中喊出来,就总带着一股旖旎的味道。
特别像调情。
她补充一句:“叫唐婉就可以。”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唐婉的活动范围便是听雪院这一带,听雪院这边的丫鬟仆役等她基本已认识。周嬷嬷因着上次乱出主意,害苏长廷差点又病重,被打发去院外做些杂役粗活。
自唐婉嫁进来已有一个周了,但来听雪院这边看望过苏长廷的,也就只有艾倚晴和苏信善,而且两人也仅来过一次,唐婉简直都快怀疑苏长廷的人际关系和身份地位。
当然,她不知的是,苏长廷让刘嬷嬷等人将所有来听雪院的人挡在了曲水园外,所以才有这一片清净。
唐婉的日常就是照顾苏长廷,伺候吃饭更衣喝药等。这苏公子整就一个病娇,明明可以自己动手做的事,还非得要假借她的手。
也许这对古人来说被视作正常的夫妻关系,妻子就当尽心伺候丈夫,但对接受平等民主思想的唐婉来说,要坦然接受这种生活方式,实在是道心理坎。
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香,唐婉倚在美人靠上,看着一树洁白,心底有些惆怅。
苏长廷不肯放她自由,她就只能待在这侯府中混吃等死,人生真是毫无意义。她读了二十年书,双硕士毕业,四年临床经验,又有金手指傍身,若得自由身,无论去什么地方肯定都能混出一番名堂。
反观在这侯府,身份不被承认,处处遭人白眼,还可能被即将来的主线剧情算计死,任谁也无法坦然啊。
若是有事可忙倒还好,院子里打杂下人都可以组成几个科室了,她连梳头洗澡穿衣都有丫鬟伺候,整个人都闲得蛋疼。人一旦无所事事,就容易想得多。
“何故愁眉不展?”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唐婉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
她趴在凭栏上,无聊地吐了一口气,“天上的鸟儿尚且能自由自在地飞翔,人却要被关在牢笼不得自由,如何能不愁闷?”
苏长廷看她鼓鼓的脸,秀美中带着几分可爱,让人很想捏一捏。他按下这份冲动,轻笑一声,“你若想出府,带上几个仆人出去便是,本公子亦非不通融之辈。”
唐婉闷闷道:“风筝就算飞上天,线依然还捏在别人手上,不是真的自由。”
苏长廷拢了拢手,语气多了一丝冷幽,“我若松手,那风筝不仅飞不远,还会随风坠落,不知飘往何处,生死难说,更别谈自由。”
唐婉回头,皱眉看着眼前的嘴炮王,命都捏在她手上,他还能这么嚣张。
苏长廷亦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他站着,唐婉坐着,这种高度差让唐婉更感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公子,太子来看您了,正在正堂等候。”白檀款步走来,打破了两人的诡谲气氛。
苏长廷收回视线,极为淡漠地对白檀说了句:“就道我身体抱恙,不便接见,望他谅解,请他回府。”
白檀微微一愣,随即领命退下。
唐婉心中亦是惊讶万分,苏长廷竟然这么不给太子面子?
在原小说中,太子是最终的大反派。此人善于心计,深谙用人之道,有匡扶天下征战八方之雄心,但为夺帝位保权势也心狠手辣,甚至手足相残,最后败给无心争权夺势却有主角光环的四皇子。
唐婉狐疑不已地打量着苏长廷,“你为什么不见他?”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又要见他?”苏长廷反问。
唐婉道:“你不是他的伴读么?他是太子,身份地位比你高,如今主动来看你,你难道不该出去相迎?”
唐府主要还是站队太子,而苏长廷又自小跟在太子身边当了好几年伴读,按理来说应该和太子关系很亲近才对。当然,跟着反派太子混,没什么好下场,如果苏长廷和太子关系不好,其实倒不是坏事。
“你是我名门正娶的夫人,我是你的夫君,你我同住一屋檐,本该夫妻同心、携手到老,你却天天想着离开侯府。这又是何道理?”苏长廷微微抬起下巴,质问道。
唐婉:这两者能类比?
“你强留我在府上,也不过是多个使唤的人,没有意义。”
“那你就当多一个使唤的人。”苏长廷缓缓道,语气已不悦。
唐婉:……
看来想从侯府独立出去,确实是个天大的难题。这个保守的年代,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不仅对女方来说是一大压力,对男方来说,也被视为耻辱。
思想观念不一样,要和苏长廷离婚,怕是比登天还难。
可是,总不能就这样生活一辈子吧?得想个法子打发这种无聊的日子,尤其是要脱离侯府后宅的明争暗斗。
苏长廷静静地观察着眼前女子,她身上的谜太多,和青云调查得来的唐府二小姐截然不同。放她离开是不可能的,即使她能另立门户,唐府之人断不会任她逍遥。
她把事情看得太单纯了。
两人正各怀心思间,采蘋匆匆赶过来,“姑爷,小姐,太子殿下来听雪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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