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姐，你问姑爷要这么多银子作甚？你要买何种药材……”
“你从出门开始，就已经念了一路了，不觉口干么？”唐婉笑道，“放心吧，苏长廷都不计较，你就别再纠结了。”
“小、小姐，你竟然直呼姑爷名字？”采蘋睁大眼，似有几分不信。
“反正他也听不到，你就别大惊小怪了，一个称呼而已，又不是骂他苏狡猾苏奸诈。”
采蘋吓得磕巴道：“小、小姐，你、你……”
唐婉却好心情地笑着大步往前，这小丫鬟逗起来真是可爱，一逗一个准。
跟在后方耳目过聪的青云：……
京城与唐婉想象中很不一样，城里走动的人口并不算多。或许跟这一片是贵人区有关，青石板道路倒是挺宽，两侧的宅院也非常古雅气派。
出了朱雀桥，便是一排排琳琅商铺，此间人来车往，倒是繁华。但城中的环境却很不好，尤其是过了朱雀桥，街头巷尾皆可见垃圾堆，空气中时不时传来阵阵恶臭。
古代城市多依河而建，这灵州城也不例外，共有四条河流经此城。前朝高祖曾发动民夫开凿水渠，引城外河水入城内，但经年已久，城内生活用水全都排入河中，城内段河道淤堵，水污染极为严重。
唐婉还以为没有工业污染、城市垃圾也单一的古代，空气应比现代社会更清新才对。
行了一路，唐婉不禁问道：“京城好歹是天子脚下，为什么城里环境这么差？街上堆放那么多垃圾，都没人管一管吗？”
“那些街道司拿了朝廷俸禄，却一点都不管事，才使城内一片乱糟糟。”采蘋愤慨道。
唐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朝的贪污腐败确实是一大弊病，原小说中五皇子和太子两党人马都有贪污之嫌。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腐败一层叠一层，街道司这种基层只怕也不干净。
采蘋虽是一路念叨，但走到南平街还是难掩欢喜，毕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平日都待在后宅中，鲜少有这样的机会出府。
南平街头有许多小吃，唐婉也想尝鲜，便让采蘋买了不少。古人讲个雅致，小吃名取得好听，什么蓑衣饼、藕粉桂花糖糕、花折鹅糕等，然而吃起来味道并不那么惊艳。
唐婉每样各尝了几口，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她是个嗜辣如命的辣味党，但这个时代好像还没辣椒，麻味倒是十足，而辣味基本靠茱萸芥末等食材。
尝了鲜后，唐婉便一路观察城中药铺，她今后若出府，肯定也是开一家医馆度日。京中最大的药铺坐落在锦绣街，旁边便是布庄、帛行、银楼等。
站在济仁堂前，采蘋好奇道：“小姐，你到底要买什么药材？我们要进去吗？你真的懂医术？为何我从来不知？”
“你一下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你哪个好？”唐婉浅笑，“好奇心会杀死猫，你还是收起你的疑问，跟着我就好。”
就在唐婉准备进去了解药价时，迎面突然走来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大嫂么？这么巧，大嫂今儿竟然也出府了。”
对面的少女笑得一脸天真，唐婉心中却不由得警惕起疑：怎么好巧不巧在这里遇上苏紫妍？她突然这般示好，是在打什么主意？
当朝虽说规矩众多，但也没有逼得女性不能出门，所以街上还是能够看到不少女子。王氏子嗣不多，只有苏灏舟和苏紫妍这对子女，故而对苏紫妍颇多溺爱，苏紫妍能常出府游玩倒不足为奇。
苏紫妍旁边还跟了四五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其中一个唐婉有些眼熟，她曾在苏老夫人的院子里见过，应是苏紫妍的丫鬟无疑。而其余四人中，有两人衣着华美，另两人则是大丫鬟的打扮。
唐婉倒也不怕苏紫妍这反角，虽说原小说中“她”处处受苏紫妍威胁，但她不是原主，苏长廷也还在，苏紫妍想捏拿她，并没那么容易。
唐婉扫了众人一眼，不冷不热回道：“原来是二妹，确实好巧。”
“嫂嫂，你们听雪院的大门可守得真紧，我本还想来找你解解闷，没想次次皆被拦在外面。大嫂可是对我有意见？”
苏紫妍噘着嘴，状似万分委屈。
第一次相见时唐婉便见识过她的刁难，自是不信她此刻的友善，直言道：“二妹说笑了，我并不知你曾来过听雪院，又怎会拦你在院外？”
“不是大嫂遣人拦我，难不成还是我遇上鬼了。”苏紫妍说道。
“原来这位便是你的大嫂，果真长得好，比百花楼的花魁强多了。”身着绿色缎织对襟外裳的少女笑着道。
如果她没有加最后一句，唐婉还能勉强当做赞美。
采蘋气得暗中攥紧拳头，竟然把她家小姐和烟花女子比，分明就是羞辱她家小姐。但她身份卑微，此刻又不敢怼回去，只好垂头生着闷气。
唐婉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神情，也并未与她们翻脸。
大抵是唐婉反应太过淡然，倒让她们得了个无趣。
“哎呀，我差点忘了给嫂子你介绍。”苏紫妍假惺惺道，“这位是我表姐，王太傅的嫡孙女；这位是陆太师最疼爱的小女，也是太子妃的胞妹。”
苏紫妍笑得灿烂，言辞间丝毫不掩饰炫耀之意。
可惜唐婉的灵魂并非唐府那个怯弱的二小姐，这三人各自的命运唐婉了然于心，便淡然笑笑，“幸会，王小姐也是个风流雅人，足以与百花楼的花魁平分秋色。”
王露洋表情一僵，偏巧这种比较是她先提起的，眼下也不好发飙，只得忍下了。
采蘋没料到她家小姐现在竟有这样的口才，她虽怕唐婉得罪了这些高官贵族的嫡小姐，但听着唐婉怼回去，心中还是非常暗爽。
陆葵月抿着唇偷笑，“露洋文采风流，琴棋书画样样不落，确实不差。”
王露洋气得狠狠瞪了她一眼。
陆葵月当做视而不见，反而好奇看向唐婉。听闻唐府二小姐是个花瓶，胆小怯弱，中看不中用，如今见之，好似与传闻有些出入。
苏紫妍见王露洋动了气，便道：“哎呀，我们就别再站在这街边闲聊了。我听闻吉祥布庄来了一批新货，大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你现在也是侯府的人了，总不能还穿这些老土粗糙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丫鬟，哪像从我们侯府走出去的人？你也该制两套配得上我们侯府的行头才是。”
唐婉自动忽略她话语间透出的那份高人一等，倒也没拒绝，而是随苏紫妍等人进了布庄。
“大嫂，这是京城最大的布庄，天下最好的货都汇聚在此，保证能挑到你满意的。”苏紫妍道。
唐婉只点点头，她倒是想看看这位骄纵的小姐想玩出什么花样。
布庄老板见这群富家千金进来，忙笑脸相迎。
苏紫妍道：“老板，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布拿出来，我们要买。”
布庄老板自是巴不得，领着几人往里走，来到一排做工精美的布匹面前，“几位今天来得刚刚好，这一批蜀锦昨儿晚上才到的货。今年蜀地多灾，这蜀锦比之云锦素锦还要珍贵几分，从蜀地运出来也极为不易。不是我自夸，这样的蜀锦全京城只有我们一家独有。”
苏紫妍笑道：“这蜀锦确实和大嫂很配，大嫂你这一身行头该换了。”
今年的蜀锦确实卖得极贵，而唐婉的情况苏紫妍也是知道的，身上摸不出几个钱来。唐家给的那些嫁妆，就没几样值钱的。
“紫妍所言极是！大公子是何等尊贵的人物，今后是要继承侯府爵位的人，所娶之妻岂能穿得像个妾生的庶女一样？”王露洋道。
唐婉若有所思，“那依二妹和王小姐所见，像侯府这样的人家，当穿什么才匹配得起侯府的身份？”
“自当是这最尊贵的蜀锦。”苏紫妍道。
她们几人身上穿的都是锦服，唐婉穿的则是妆花缎，比之他们的锦衣次了几个等级，也难怪王露洋等人要在她的衣服上秀优越感。
唐婉略微沉吟，伸手摸了摸眼前布料。锦是用上等蚕丝织成，色泽鲜艳，质地不错，蜀锦能天下闻名，也自有其独特的优势。
“蜀锦做工确实精美，不知价格多少？”唐婉又对掌柜的问道。
苏紫妍、王露洋等人脸上多少有了几分看轻的神态，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买东西先问价格。
掌柜的道：“我看几位小姐也都是识货人，这蜀锦我的铺子里总共也只有百来匹，下次来货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几位小姐若要买的话，我便卖你们十两银即可。”
采蘋听得一惊，“十两银一匹布？”
要知道一般的书香门第给家中小姐发放的月银也才不过二三两，而一匹普通的布只需要几十文，哪有一匹布能卖到十两银的？
老板解释道：“姑娘莫要嫌十两银一匹布贵，只怕过不了多久，十两银子也未必能买得到我这么好的蜀锦。”
“少夫人，你们唐家也算是大户人家，难不成给你购置的嫁妆里，连十两银都拿不出来？”苏紫妍身边的丫鬟笑道。
“这么说来，你的娘家人也未免太不把你当自家人看了吧？让你替嫁就算了，连嫁妆也要克扣。”陆葵月也插了一句。
“庶出和嫡出的嫁妆自是不一样的，庶出的哪能跟嫡出的比？”苏紫妍道，“老板这十两银一匹卖得算是合理了，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见过宫里人用的，那才是拿着钱都买不到的珍品。”
采蘋听得一阵气闷，唐婉耐着性子听她们说，点头道：“十两银确实不算贵，不过掌柜的，我想将你铺子里的蜀锦全部买下，你看按八两一匹算，如何？”
众人皆是一惊，掌柜的立马笑脸道：“小姐这话可是当真？”
唐婉摸出身上的银票，“你看着这银票可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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