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唐婉顿了下,口风一转,“纵使我有良策,对你说了又有何用?”

    苏长廷:“嗯?”

    “你成天待在深宅后院中,拖着一副病躯,除了那日来去匆匆的太子,都没个像样的人来看你。就算对你说了,你有这样的处置权吗?”

    大抵是心情不错,让她膨胀了,唐婉言辞间带着几分揶揄。

    作者在原著中极力渲染苏长廷很牛叉、若没死定能日天日地,但她穿越过来这些天,朝中竟无一个大臣前来拜访探望,苏长廷居住的听雪院也异常冷清。这并不像一个皇上信任、太子倚重的权臣。

    唐婉对此也甚是好奇,揶揄之下,多少还掺杂着点试探之意。

    她也很想知道这个传说中的苏大公子,在当朝权势舞台上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苏长廷听后,微微一挑眉,一双锐利的黑眸紧锁在唐婉脸上,“你说了,便知我有没有这样的处置权。”

    唐婉略微一想道:“等你病好之后,我再和你慢慢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养。”

    她暂且不想和苏长廷谈论城市规划这类话题,现在的苏长廷还在恢复期,就算他有左右裁决者的能力,也不宜在这个阶段劳心劳力。

    苏长廷不满地轻哼一声,“你倒很会吊人胃口。不过,我希望你明白,我有没有这样的处置权暂且不论,但对你的处置权……却是够的。本公子的纵容也是有限度的,我希望你能明白。”

    唐婉:……这人还真是小气,稍有不顺他意就出言威胁。可惜他用错了对象,她不吃这一套。

    气氛一时变得沉默,苏长廷信手把玩着手上的药瓶子,“这些药如何服用?”

    唐婉哂笑道:“你都要处置我了,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苏公子怕是身处高位久了,连基本的求人方式都不会。”

    说罢,唐婉便起身,在苏长廷的死亡凝视下径直朝库房方向走去。白檀已把房间打理妥当,下人们正搬着布匹入库。

    庭院中,苏长廷依旧坐在梅树下,幽深的黑眸注视着走廊上那道走路带飒的背影。

    求人?

    他苏长廷何时求过人?

    白檀过来将茶几上的瓜果收好,“公子,你该回屋歇息了。”

    苏长廷收回视线,神色淡然。

    白檀偷偷瞄了他一眼,斟酌片刻后状似无意道:“公子似乎有些不悦,可是因着少夫人的关系。”

    苏长廷依旧没有说话。

    白檀又道:“少夫人今日此举确实任性了些,若像她这样,甭管多大的家底都经不起败。虽说公子大度不介意这点银两,但她也不该借口买药骗公子……”

    “第二次。”

    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白檀不解,一抬眼就碰触到苏长廷如冰刀般的眼神,吓得她赶紧跪下,“公子息怒,是奴婢僭越。”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僭越。少夫人如何,轮不到一介下人来评判,上一次我念你初犯,不曾追究,但你似乎不长记性。”

    苏长廷的声音很平静,连语气都没有波澜,但他这平静无波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把刀子,狠狠插在白檀的心口。

    白檀伏在地上,“奴婢知罪,请公子责罚!”

    苏长廷起身,“你跟在我身边伺候我多年,我的脾性你当清楚,本公子不喜欢话多的下人。念你这些年对我尽心尽责,我也不想追究你的过错,甚至可以给你一笔丰厚的银子,还你自由……只要你离开侯府。”

    白檀只觉一颗心如坠深渊,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仰望着梅树下站着的俊雅男人。明明不过咫尺之遥,却恍若远在天上一般,她彻底慌乱了。

    “公子息怒!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请公子别赶奴婢出府,奴婢什么都不要,只求追随在公子身边,无论什么处罚都可以……”

    白檀跪在地上,一直不停地磕头认错,额头上磕出血迹,也浑然不觉。

    苏长廷伸手折断一枝梅,“你非要如此?”

    白檀决绝道:“奴婢此生只愿侍奉公子左右,若公子真想撵奴婢走,那便请公子赐奴婢一死罢!”

    苏长廷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谨记你之身份,自己下去领二十大板。”

    白檀跪谢之后,恭敬退下领罚。

    苏长廷将手上的白梅放在鼻尖闻了闻,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芒。

    苏长廷的私库不小,大大小小的宝箱堆叠着,占了大半个库房。不过唐婉对侯府少夫人这个位置没有多余想法,终有一天她会出府。

    “小姐,姑爷对你真心好。”采蘋八卦又兴奋道,“竟然把整个私库都交给你,这么多宝物,这次我们可发了。”

    唐婉摇摇头,“这些东西我没打算动,它们不属于我所有。”

    “姑爷说了交由你打理,便有小姐一份。小姐明明早上才从姑爷手上拿了千两银,还在这里装嘴硬。”

    “那是我辛苦替他治病应得的报酬,况且我也答应了他还要为皇长孙看病,他们这个病可不好治。”

    像苏长廷这种重症肺结核的恢复期少说也要四五个月,她还要全天候跟进治疗,折算下来很良心了。

    “那也花不了千两银啊,小姐你根本不是拿那千两银买药,你骗得我好苦,害我为你担忧了一天。”采蘋说得委屈巴巴。

    “我医治的不止是病,还是命,难不成你觉得堂堂侯府嫡长孙的命不值得千两银?”唐婉挑眉问。

    采蘋忙反驳道:“小姐你强词夺理,我可没这般说。”

    唐婉轻笑一声,走了出去。依苏长廷那恶劣的个性,收千两都便宜他了,就该狠狠敲一竹竿。

    清蘅院,苏紫妍憋着一肚子闷气,许久都没缓过来。

    王氏过来后,听王露洋和苏紫妍将今儿的细节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王露洋道:“姑母,依我看那唐婉就是个妖精,找个道士来做场法事收了她。如今大公子也被她迷惑,竟然对她言听计从,若是传出去,只怕大公子的名声也要被她这只妖精败了。”

    苏紫妍也道:“娘,那个唐婉实在是太嚣张,她分明就是羞辱我们,才买那么多蜀锦。大哥竟然还维护那个妖女,把私库的钥匙都交给她管了,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就想在侯府闹翻天。再这么下去,这侯府都没我们的地位了。”

    王氏绞着手上的手帕,低垂着眼帘,如果只是一个唐婉倒不足为惧,她担心的是苏长廷。要是苏长廷真的好了,今后这长信侯府的家业定是由苏长廷继承。

    她当初张罗冲喜,只是应老夫人之言,并没有想到冲喜会起效果,更没有想到唐婉精通医术。

    她上次着人去唐府调查过,唐婉在唐府根本就是一个被欺压、什么都不会的卑微庶女。唐婉的生母姚氏是个婢女,也算唐嘉霖正妻朱氏的陪嫁丫鬟之一,朱氏嫁入唐府不久后,姚氏就怀上了唐婉,朱氏又善妒,对唐婉和她那个婢女娘一直怀恨在心。

    姚氏生二胎时难产去世,如果唐婉当真能起死回生,怎么可能放任生母难产而死,又怎可能在唐府还处处受欺负。

    “曾妈,你去唐府走一趟。”王氏说道,冷笑一声,“唐婉入了侯府之后不是没回门么?他们唐府的二小姐就要升天了,这样的好消息怎能不好好恭贺他们?”

    她相信关注苏长廷生死的,定然不止自己一人,那就让唐府的人去走前锋。

    药拿到手之后,苏长廷反而不急了,没像起初那般急着拉唐婉去太子府医治他的得意门生。

    不过唐婉发现这两天没见着白檀,平时都是白檀伺候苏长廷的起居,现在这些端茶送水的活都成了采蘋和另一个叫桂香的丫鬟在做。唐婉有些好奇,便问:“怎么这两天都不见白檀?”

    苏长廷:“她有事出府一段日子。”

    这个回答本来倒没什么问题,不过唐婉看采蘋的神色好似有点奇怪。说起来采蘋这丫鬟胆子小,藏不住心思,跟这侯府那些成了精的主子丫鬟简直没法比。

    当然,这对唐婉来说,倒不是坏事,唐婉自认自己不善揣度那些歪心思,单纯点的丫鬟才适合她。

    唐婉便道:“什么事这么重要,都去了两三天了还没回来。”

    苏长廷斜眼看她,“你很关心?”

    “我看这些丫鬟没一个有她细心体贴,有她在,都不用我动口舌,她就把一切打理好了。她不在,我还真有些不习惯,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唐婉随口道。

    “她确实很细心,但你要谨记,有时一个人心太细并不是好事。”

    唐婉一脸疑惑:“嗯?”

    “因为对你观察入微之人,于你必有所求。”

    唐婉:……

    “你是不是……有疑心病?”唐婉狐疑不已地打量着苏长廷。

    苏长廷没作回应。

    唐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如果说苏长廷对下人苛刻吧,但他对刘嬷嬷等人并不算差,甚至还有那么几分主仆之情,反倒是对最为贴心的白檀态度冷了点。

    唐婉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白檀真有什么问题?

    唐婉再度打量苏长廷,可惜从苏长廷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想看出点什么实在太难。

    待到苏长廷吃了药躺下午睡后,唐婉便出来找上采蘋,“白檀真的有事出府了?”

    采蘋被她问得一愣,随后点头道:“是啊,姑爷不是都给小姐你说了么?”

    唐婉显然不信,采蘋这丫鬟还没学会撒谎,“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白檀和她之间完全没什么联系,如果白檀真的有什么事,那众人也不应该隐瞒自己才对。他们这般遮遮掩掩,反而让唐婉更起疑了。

    “小姐你想多了,我为什么要隐瞒你?”采蘋道。

    既然苏长廷不肯对唐婉坦诚,采蘋自然不敢把实话说出来。

    “嗯……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只好自己去看看。”唐婉沉吟了片刻说道。

    “小姐,真的没什么事……小姐你要去哪里?”

    听雪院并不是典型的四合院,苏长廷不喜被人打搅,下人均住在离听雪院不远的浅云居。以前白檀倒是住在听雪院贴身伺候苏长廷,不过唐婉嫁过来之后,白檀也搬到浅云居了。

    走到浅云居外,唐婉便听到一阵唠嗑。

    “湘竹,听闻你那日在场,快说说白檀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哪知道那么多,只知她惹着了大公子。”

    “大公子虽然不苟言笑,但也非是会无端处罚人的主人,上次香兰不小心在他面前打碎一只花瓶,公子也没处罚她。要是换别的公子小姐老爷夫人,只怕少不了一顿责骂。”

    “责骂也算好的了,前日二小姐院子里一个丫鬟不小心摔碎了一只碗,就被二小姐打一顿赶出府了。”

    “别打岔,湘竹你快说说,白檀是怎么触犯公子的?”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我只看到白檀跪在地上,公子让她出府,还说给她一笔钱,让她走远点。白檀却不肯,还发誓说要伺候公子一辈子,公子就让她去领了二十大板。”

    “依我看啊,是她妄想公子身边的位置,摆不正自己的身份,也不看看配不配得上公子……”

    唐婉不禁皱眉,大步走了进去。众人皆是一愣,随后赶紧住了声,齐齐过来作礼。

    “我看你们是太闲了,才有工夫在这里嚼舌根。”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唐婉也懒得理会她们,任由她们跪在地上,直接去了白檀的房间。

    白檀是大丫鬟,住的是独立的房间,唐婉进去的时候,白檀正发着烧躺在床上。

    白檀长得确实不差,身材婀娜柳眉杏目,府上的丫鬟小姐没一个有她长得标致。她对苏长廷的照顾也确实细致入微,但也止乎于礼,有没有别样心思,唐婉还真看不出来,毕竟古人太含蓄。

    按照当下的社会准则,三妻四妾很正常,白檀不离不弃跟在苏长廷身边,若真对苏长廷有爱慕之情,倒也能理解。

    苏长廷应该不至于因为白檀对他有意思,就把白檀打二十大板,白檀到底做了什么触犯到了苏长廷?

    唐婉百思不得其解。

    “少夫人!”白檀见着唐婉突然出现,眼里闪过一片复杂,有诧异,有羞赧,也有一些唐婉读不懂的感情。

    “不用起来。”唐婉按在白檀的手腕上,“你怎么得罪苏公子了?”

    大概是刚才动作牵扯到身后的伤,白檀咬着唇,冷汗淋淋,“这不是少夫人你该来的地方,还请少夫人离开。”

    唐婉替她把了脉,“你伤得不轻,好好休养。”

    从白檀的房间出来,那几个丫鬟还恭敬地跪在地上,一个个低垂着头。

    唐婉指着穿一身菊纹上裳的丫鬟道:“你随我来。”

    那丫鬟哆哆嗦嗦跟着唐婉走到外面,唐婉问:“大公子真的准了白檀出府?”

    “千真万确,奴婢绝无虚言。”湘竹赶紧道。

    “那你可知大公子为何让白檀出府?”

    “这……”

    “如实回答。”

    “奴婢不知。”

    唐婉看了一眼湘竹,估摸对方不像撒谎,便道:“今后多留心白檀,我会定期来找你问话。”

    湘竹愣了下,很快明白过来,少夫人吃醋了。湘竹道:“少夫人请放心,您拜托之事,奴婢定会遵从。”

    “这事不可以告诉别人。”

    “奴婢明白。”

    唐婉点点头,“今后少说闲话,多做事,下次再让我听着你们背地里嚼舌根,便扣两个月的月银。”

    湘竹连连称是,唐婉叮嘱之后便让她离开。

    采蘋叫好道:“小姐明智,姑爷的病现在一天天好了,确实该防着点那些心思不单纯之人。”

    唐婉知道这小丫头又想歪了,她只是想知道白檀到底是怎么触犯苏长廷的底线,以至于让苏长廷动了将白檀赶出府的念头。

    她想方设法想出府,苏长廷却不松口;白檀却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这种千载难逢的出府机会。

    唐婉说了一个药方给采蘋,“你按我说的去抓药,送到浅云居,交给湘竹,让她熬给白檀喝。”

    采蘋有些不乐意,“小姐,我们为什么要给白檀抓药?是她触犯了姑爷……”

    “她为什么惹着苏长廷,这事没有定论。况且作为一名丫鬟,她从没偷过懒,大家都是一个院子的人,彼此间多帮助一下,又少不了一块肉。”

    “小姐,你就是太心软了。还有,你不该直呼姑爷的名字。”采蘋四下张望,还好没看见有旁人。

    他们摆摆手,让她去抓药。

    给白檀看病,只是出自医者之心,至少目前在她看来,白檀这人心性高,做事也认真,并没有什么大过。

    至于让湘竹盯着白檀,则是苏长廷今天的话提醒了唐婉,仔细回想起来,白檀这人确实不简单,而且又是原小说中不曾有的人物,黑白难辨。

    唐婉进内室看了一眼,苏长廷还在睡。她百无聊赖,便去外面散步透气。

    听雪院是侯府最幽深的院子,出来还有一大片曲水园,园中蜿蜒一条小溪,算是侯府的游园。只不过苏长廷搬到听雪院来住了之后,就少有人来曲水园玩了,也不知是迫于苏长廷的淫威,还是怕被苏长廷的痨病传染。

    唐婉正走在曲水园,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争吵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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