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尚有一丝余热。
远离市区的盘山公路上不时响起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其中并伴随着热烈的欢呼和尖叫。
一群穿着热辣短裤和露脐吊带化着浓妆的女人手中拿着酒瓶,脸上抹着迷彩,对不时疾驰而过预热赛车疯狂尖叫呐喊。
半山腰的另一角,两群人针锋相对,势同水火,中间相隔三米的距离,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两群人今晚就跟约好了似的,左边的队伍集体穿着荧光绿,右边队伍集体穿着骚气粉。
郝甜混迹在骚气粉的队伍里,脑袋上扣子阙贝妮的鸭舌帽,两条又白又嫩的腿暴露在夜色下,和秦妃等人站在视野最佳的第一排,和对面七中的人隔空互瞪。
“他妈一群男的,穿粉色也太骚了吧。”七中的人嘲笑道。
“骚也强过绿。”黄尚泽冷笑,回呛,“黑夜都挡不住你们这片大草原。”
“今夜的你们绿到发光。”骚粉队又添一员猛将,疯狂朝对面发送攻击。
“操。”荧光绿队的男生们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有人就要冲过来,被同伴拽住。
“再送你们几头大草原标配,草泥马。”黄尚泽继续呛,开足了嘲讽值。
阙贝妮在这时神奇地接上了黄尚泽的信号,对着对面的大草原比了个心,双掌慢慢往前推:“草泥马一号。”
秦妃敷衍地跟着推了一头过去:“草泥马二号。”
郝甜一脸严肃跟着推:“三号。”
又有几个女生哈哈哈跟着学,疯狂往对面推送草泥马。
黄尚泽双手稀里哗啦一通比划,掌心向着对面狠狠一拍:“草泥马第二百五十号。”
荧光绿队伍顿时一阵儿骚动,好几个人眼看着就要冲过来,郝甜往前一步,不着痕迹挡在了秦妃和阙贝妮面前,看着他们,目光沉静。
就在两方人一触即发之即,穿着性感机车装的尤物手中拿着对讲机,挥动着手中的红色旗子。
“88和73上山了!”
即将干起来的两伙人顿时把目光投向了山脚。
山脚离半山腰还有一定距离,只能看见漆黑一片,隐有树影婆娑。
一群人盯着夜幕下的山脚不知看了多久,突然,人群中有人吼了一声:“来了来了,我看见车灯了!”
“谁的?”立马有人追问。
“我他妈又不是千里眼怎么知道谁的。”这人是荧光绿队伍的,说完可能觉得这时候应该说点长士气的话,于是改口说,“是瞿哥!领先的是瞿哥的73!”
黄尚泽在他说话时,麻利地爬上了一旁的越野车车顶,登高望远,却仅仅只看见山脚有几道车灯闪过,于是凭借自信心吼道:“是老大的88,领先的是红色法拉利!”
“是吗?”身旁传来一道软萌女声,“我怎么没有看见。”
黄尚泽被突然冒出来的女声吓得浑身汗毛倒竖,差点没从车上吓得摔下来:“卧槽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郝甜伸手拽住他的衣领,把人拽回来:“刚刚啊。”
没理边上吓得不轻的黄尚泽,她举目望向山脚。
山脚下,树影婆娑间,隐约能看见不时闪过的车灯与轮胎与地面摩擦引起的刺耳噪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下,惊悚得宛如女鬼在尖叫。
今晚连月亮都害怕地躲了起来。
黄尚泽心疼地看着她脚下的车:“我的爱驹……”
“不好意思。”郝甜收回视线,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征得主人的同意就擅自上来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被蚊子叮咬得有些发痒的眼皮,“你的爱驹请借我踩几分钟,可以吗?”
黄尚泽能说不可以吗?
那当然可以的。
但他莫名有一种就算自己说了不行对方也不会下去的直觉。
两人就站在车顶上盯着下面看。
郝甜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九盘山果然名不虚传,只单单到半山腰的路已很是险峻,更不谈最上面的两个发夹弯和大大小小的弯度。
她家所在的大青山,四周的天险极其危险,人若走在上面,一不小心便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九盘上同样危险,但两者之间的危险程度却截然不同。
前者只要小心翼翼,除非极其倒霉,否则不会坠落万丈悬崖。
而后者却是为了追求极致速度,在悬崖边儿上跳舞,属于吃饱了没事干瞎找事的类型。
她其实不太理解这种搏命的比赛,甚至是有点生气的。
严总花了那么多钱请人保护他儿子的命,这条命明明被人如此看重,而它的主人却完全不把它当一回事儿。
别人要他的命,和他自己不要命,在郝甜看来就是两码事。
后者真让人窝火。
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近得仿佛响彻在耳侧,郝甜下意识攥紧右手。
从她这个距离已经能非常准确的分辨出领先的车是红色还是黑色了。
红色的车是严野的法拉利88,黑色是其中的瞿元青法拉利73。
就算是对车一窍不通,郝甜也觉得那辆入目的红色法拉利线条漂亮得不可思议,在不知道多快的车速下,以绝对的优势,像一道红光划破夜色,率先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黑色车紧跟着停了下来。
郝甜跳下车顶。
黄尚泽跟着跳下车顶。
几分钟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伙人默契地安静下来。
在一片瞩目中,红色法拉利的驾驶门从里面被打开。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撑着车门,黑色的短靴踩在光滑的地面,随着他身体前倾,戴在脖子上的黑色骷髅头在半空摇晃了两下,一头比火焰更耀眼的红发随之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夜风拂过,扬起那头嚣张的发,露出了男生俊美张扬的脸。
严野懒洋洋地靠在车门上,看着身后的黑色法拉利。
黑色车门打开,一个长相气质同样不俗的帅气男生沉着脸看过来。
瞿元青下了车,靠在车门上看着严野,眯眼:“今晚玩点不一样的怎么样?”
严野面无表情:“随便。”
他这全然不把对方看在眼里的嚣张态度引来四周一阵尖叫。
阙贝妮揽着郝甜的肩,兴奋地小脸通红:“你很牛啊,居然还能爬上车顶,你怎么上去的?越野车顶很高的。”
“就这么上去了。”郝甜锐利的目光落在还在试图给这场本就十分危险的比赛增加危险系数的瞿元青身上,忍着想要上去把他塞进车里揍一顿的冲动,她死死攥紧小拳头。
阙贝妮点点头表示理解:“是不是爬树练的啊?”
转学生是深山养鹅少女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高三十二个班,其火热程度有向着全校传播之势。
阙贝妮的问题有点多,但是并不妨碍郝甜用十二分的专注认真瞪视瞿元青,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不一样的玩法出来。
他要是敢说出在比赛的时候表演原地转圈圈,她一定二话不说冲上去揍得他比不了赛。
好好的,活着不好吗,赛什么车!
瞿元青靠着车门,看着严野,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两个人的比赛很枯燥不是吗,我们来点不一样的。我帮你在你的队伍里挑一个女生,上你的副驾驶,反之,你在我的队伍中挑一个女生上我的副驾驶。”
严野依旧面无表情。
瞿元青摊手,一脸无辜:“我相信以你的人气,一定会有人愿意坐上你的副驾驶。”
这话纯粹就是膈应人。
荧光绿队伍中立马响起了看好戏的笑声,和不远处那群成熟的吊带姐姐们则是集体换上看戏的表情。
十四中的人听见这话后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阙贝妮、秦妃还有旁边的几个十四中女生一个个跟被掐着命脉似的表情难看。
别看今晚来看比赛的女生一个个热情高涨,但这是基于看热闹的前提。
严野是谁?
虽然他那张脸帅得让无数女生腿软,但只要是十四中的人谁不知道他的性子?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三小时又五十九分钟处于暴躁期,一个面对红着脸前来表白的女生都能因为心情不爽而把人怼到痛哭流涕,就这样一个绅士风度全然不存在的人,你指望他在比赛的时候会因为副驾驶坐了一个女生而对她稍有照顾?
那是不可能的。
他只会因为恶趣味把车屁股甩一半到悬崖故意吓人。
何况,在九盘山玩赛车本就是把半条命交给了扛着镰刀的死神。
她们是来享受别人带来的刺激,而不是为别人制造刺激。
不是谁都像严野和瞿元青他们一样疯狂。
瞿元青这个提议刁钻在他知道严野的性格,和十四中的人对严野崇拜有余,却也不敢亲近的态度。
太他妈阴险了!
黄尚泽等人也想通了其中关窍,一张脸顿时又青又绿。
要说他老大,那脸随便勾个小姑娘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偏偏瞿元青那孙子说的是在各自的队伍里挑,意思就是只能在七中和十四中的队伍里挑,直接排除了那群拎着啤酒瓶胆子比天大的吊带姐姐们。
那人群是赛车爱好车,只要九盘山上有活动就一准有她们,常年混迹在地下赛车场,随便挑一个都敢跟着上车。
而且瞿元青那狗比的意思还是帮!对!方!挑!
他亲自帮老大在他们队伍里挑。
这他妈可就损上天了。
瞿元青肯定得逮着胆子小的挑,若到时挑出来的女生因为害怕不敢上车,那丢面子就是他老大。
不要脸。
太他妈不要脸了。
瞿元青一定是知道比赛比不过他老大,所以就开始想损招,七中这帮孙子果然不要脸!!
瞿元青从皮夹克里摸出根烟叼上,勾唇,扬声问道:“大家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啊?”
七中的人齐声笑道:“这个提议非常好!刺激!”
旁边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吊带姐姐也娇笑着起哄:“答应!答应!答应!”
十四中这边儿的人一脸菜色,尤其是一众女生。
“看来大家都很支持啊。”瞿元青拍了拍手掌,看向严野,“你觉得呢,严野。”
严野掀起半垂的眼,笼罩在橘黄色路灯下的身体微微站直,唇角一勾。
瞿元青一愣。
严野五指插入发间,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往后一捋,他下巴扬起,笑着张扬肆意。
“瞿元青,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瞿元青面色顿时一变。
严野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随便往七中的人群里一指,毫不在意:“就你吧。”
被指住女生被人推了出来。
女生虽然很不爽,却也没有说别的。
她直接走向黑色法拉利的副驾驶。
瞿元青被严野嘲讽地面色难看。
他几乎是带着恶意地把视线投向十四中的人群,最后千挑万选,选出站在第一排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低着头一直在抓眼皮,浑身紧张试图后退的软柿子。
“我选她。”
被选中的女生似乎不敢置信自己被恶魔选中,她一脸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瞿元青冷笑点头:“就是你。”
瞿元青一脸冷漠地等着看她死命往后缩,宁死不愿上严野副驾驶的画面。
然后他就可以尽情嘲笑严野了。
他要把严野的脸皮狠狠踩在地上。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郝甜抓了抓被山蚊子咬得肿起来的眼皮,一脚向前。
“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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