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青时朦胧听见人议论说像,应该指的就是她像那位宜阳城主的女儿。
秋未白:“难得聪明。”
青时推开秋未白又试图往她头上摁的手:“别闹。”正严肃思考未来大事呢。
再说,她向来聪明,还用夸?
看了看秋未白依旧白的不见一丝血色的面庞,青时犹豫了下,想开口问问他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下马车吧。”谁料马车帘突然被掀开,周深去而折返。
不是继续说话的时候,起身要走时,青时却突然折身,飞速出手猜拳——
剪刀石头布。
几乎在她出手的同一瞬间,秋未白也动了。
心有灵犀,两人玩的一个游戏,青时出了布,秋未白出了剪刀。
旁人看不懂这两人的意思。但输了的应该是不开心的,青时哼了一声,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时和秋未白被安排分开住。
宜阳城繁不繁华青时还不知道,但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的宜阳城主府有多繁华,她现在是知道了。
府院大而深,琉璃瓦,假山奇树嶙峋,雕栏九转,廊下吊着的都是缠金垂铃。
一阵风过,撞音清脆。
一个个服侍换衣的婢女姐姐,都要多水灵有多水灵。
温热的水洗涤着微微打结的长发,舒服的让人想要冒泡泡。谢绝伺候,简单收拾后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无人时分,她伸平自己的右掌,掌心白嫩,掌纹清晰。
一切都很正常,但她总好像感觉哪里不对劲。
反常是进过青乐仙府后才出现,青乐仙府里她唯一做过的比较奇怪的事,就是碾碎了一朵没见过的花……
精神一震,青时想:难道是金手指?
回想起来那洞府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随身空间,兽神灵宠,还是什么逆天召唤术?
雪白的手掌早已看不出一丝红痕,青时一把攒紧手心,又猛地对墙张开:“哼哼哈嘿,噼里啪啦——”
一连串气势磅礴的喊声结束后,余音绕梁。
很长一段时间,雅雀无声。
一片安静。
不存在灵力大增,没有想象中凿壁穿墙的强光。
青时:“……”
……
“找到合适的人选了么?”与此同时,一盏幽烛,暗室桌后坐了一个一身红锦织袍的老者。
周深面无表情拱手:“是。”
“不会……惹来麻烦吧。”董家村,怎么似乎没在附近听过这么个村名。
周深闻言蹙眉:“左右不过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罢了。城主,难道您真的想送小姐去皇城?之前那位真人不是看过小姐,说小姐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要带回仙门收为弟子么?”
“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
闻言那老者的犹豫却并没有减少几分:“可是,那位寒山门的大人已经很久没有传消息过来了……”
“城主,”周深当即唤道,他推测说:“如今这种时候,真人想必是忙的分身乏术。寒山仙门出的大事,下界都传的沸沸扬扬。门主独女下落不明,其他人怎还有闲心顾及其他?”
“一旦那位小姐的事情结束或告一段落,真君便会回来找小姐的。如果不是对小姐满意到不行,他又怎么会吩咐大弟子对我们宜阳城的事情多加照拂?”如果没有顶级仙宗寒山门做靠,宜阳城哪来的今日这般规模。
几番沉吟,最终宜阳城主还是扔下盖有承元皇玺的加急印信,应道:“若是这样,当然是最好。”皇权?……在翻手云负手雨的绝对力量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奢华厚重的香炉灰无声落下,豪奢中弥漫荼蘼之气。
周深恭敬行礼,缓缓退下。出了房间大堂便吩咐左右,对今天带回的那个女孩,一定要严加看管。
左右应是。
……
纸糊窗楞,映出修长的剪影。
“别碰!”一声轻斥,击碎珠玉。
“婢子失礼。”紧接着响起的,就是女侍的告罪声。
很轻很缓,温和的仿佛刚才的冰凉都是一晃而过的错觉,“不碍事的。只是我并不大喜欢常和人接触。”
“能问一个问题么?”不徐不疾的声音听上去就让人很有好感。
懊恼失礼冒犯客人的婢女客气道:“您请问。”
秋未白:“宜阳城主,是姓周么?”
婢女摇头:“不,我家主人姓常。”
秋未白点头,淡淡道:“这样。”
房门紧闭,看不见的暗角里却多了很多来回逡巡的大汉。轻掩窗,秋未白微微皱眉。
若他这边都如此,青时那边,怕是更难以脱身。
秋未白想的很正确,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里三层外三层,宜阳府卫圈住的却只是一个空房间——
被严厉嘱咐要严加看管的重点对象青时,正一片昏黑里在花园里摩挲。
这事情的经过,要从之前说起。
脑补了半天抽风一场,却只外挂了个空气的青时在无人的室内咳了一声后轻掩唇,就端起了桌上的凉茶。
口干舌燥,咕噜噜喝完后她就打算检查下脏衣服,看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这一检查不要紧,提溜起外衫就发现口袋弧度微鼓起,戳戳还会动,像藏了什么里面在里面。
刚抓起梳妆镜前的团扇气势汹汹挥了挥,她就听见“呲溜”一声——
一团白毛绒,光速从青时的口袋里溜了出去。
月亮从墙角升起,一点点,一点点爬上半空。
“死白球,落我手里,就让你先当上一百年的擦脚毛巾!”
好几个时辰又用来抓空气的青时愤愤念叨。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是从她口袋里跑出来,可她离开寒山的时候,身上应该没带任何活物才对……
脚尖刚探出去一半,就发现七拐八拐,自己好像拐进了一个极其僻静的小院,怪不得这半边城主府的守卫如此之少。
带着香风的衣角从青时藏身的树丛旁走过,她听见他们议论:“你说,那传说中的夜小姐,真那么美么?”
另一个甜美声音笑应:“谁知道呢,反正大家都说美。”
“和我家小姐比,不知谁更好看一点?”她家小姐,可是承元国内数一数二的美女了。
声音像含糖的丫鬟不屑:“轮好看,肯定是我家小姐了!什么承元国第一美人,痴傻那么多年了,怎么不出一个月忽然好了?”怕不是因为到了年纪,夜家为了嫁出去女儿编出的胡话。
“而且……如果夜菲雪应了求姝令,夜家别的小姐不就不用去了?”她笑的像银铃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谁不知道,今上无诸——”
后面的话她们没再说下去,因为常小姐在呼唤丫鬟了。
听她声音,中气十足,可半点不像一句话就被吓得掉了半条命的。
青时的腿蠢蠢欲动,如果像,两人究竟能像到什么程度?
可惜时间来不及了。
眼见夜深,顾不得返回临时歇脚的房间,青时匆匆直接往来时的角门方向的外墙角去。
当灰头土脸的青时,扔掉头上的挂着的草叶钻出树洞,不出所料,阴影处站着一个负手的白衣身影。
是秋未白,他虽然梳洗过了,但穿的还是今日那件衣服,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洁白的法衣居然又恢复到了往日一尘不染的模样。
秋未白转身:“你今天很准时。”
青时:“我向来很准时。”
剪刀石头布,看样子是猜拳游戏,但每次秋未白一定会出剪刀,青时一定会出布、比的也不是胜负,而是五减二,约定在三的意思。
夜猫不叫,虫鸣俱歇。
夜半三更,正是不做好事的时候。
城主府的外墙是上好的灰石岩堆砌而成的,触手凉滑,没有着力点,又足有三个青时那么高。靠一个硬往上爬,是很勉强的。
不知是哪个院子忽然亮了火光,隔着大老远,耳尖的青时就听见有人喊:“不在?——快去找,别让人跑了!”
时间宝贵。
“今天的事,你绝对不可以对别人提起半个字?”撸着袖子,青时大义凛然的说道。天知道,她可是妹子,真真正正娇生惯养香香软软的女孩子!
不明所以,秋未白看青时在墙根处蹲下。
青时指了指自己叠起的掌心,对秋未白说:“你先上吧。”门出不去,不就只能爬墙。现在他们又催不动凌空的剑诀,不就只能硬翻。伤患应该被特殊照顾,所以……能牺牲的就只剩她了呀!
“你快点呀,别被发现。”把一个男孩子抗过墙什么的,她这辈子才没有做过呢!
明白青时意思后的秋未白:“……”
眼皮底下,青时亲眼看着,秋未白伸出干净的手指,一敛宽大衣袍的下摆,踩着嶙峋假山上的奇石,墙面难借力,于是轻扯了一下歪依琉璃瓦的罗汉松的薄枝,行云流水,青时的眼睛可能还没他动作快的,秋未白就已经立上了墙头。
青时都没反应过来,脚尖一点,他就落在了墙的那头。
青时:……这墙,原来这么好翻?
把袖子推的更高,壮志凌云,气势满满,一脚飞起,一手青时就去扯罗汉树的枝丫。
无比清脆一声:“嘎吱——”
枯木折断声在悄寂夜色里格外明显。
青时:?……为什么姓秋的爬就和一捧云不带一丝重量一样,她的腰上难道栓了一大串看不见摸不着的水泥嘛!
隔着高墙,秋未白看不见青时在干什么,却能听见一阵阵扑腾和摩擦墙壁的声音。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我有个建议。”
青时闷闷的声音从墙另一边传来:“说。”
秋未白:“看右下方。”
青时看了。
有个洞。不大,方方正正,石块磨口也理的平整。整个宜阳城主府都不养动物,青时都怀疑这个洞根本没被用过。
但是这个洞的事实用途是没法被掩盖的。
古早言情,私会必备,是墙必有洞。原本是用来供某种宠物进出,后来兼职也为某些心大体拙的以为闯江湖很酷炫,其实连面墙都翻不过去的女主们服务。
青时不会是第一个钻狗洞的女主,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钻狗洞的女主。
青时的心理建设做的很到位了——
最后——
秋未白无奈伸出手臂:“松手吧,我接着你。”
惊胆战吊,终于翻上墙的青时吊在高墙上,她的心理建设做的很到位,可惜最后身体还是太诚实!没道理姓秋的可以,她不可以,那个洞明明和他才更配!
上去简单下来难,直到翻上了墙青时才明白这句话里究竟说的是什么道理。
纷乱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秋未白重复:“你松手吧。”
……这句话,以前秋未白也对青时说过的。
在更小的时候,两个人掉幽螟窟的时候。
直到现在,青时仍然怀疑,小时候那次,秋未白是故意推她。
冰窟下的那个温雅少年面无表情的模样比冱寒的霜谷更冷,他就那么看着,磨红了手掌的她硬撑在冰岩上,一旦失手,粉身碎骨。
“快——快追!”不远有人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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