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见过戚星阑怼死人不偿命的姿态,凤攸宁却也没想到会牵扯上自己, 这会儿不由得怔了一下。
她一脸懵的看向身旁那人, 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那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让她将话接下去。
接话?这就是要让她跟着一起得罪皇后了……罢了, 反正夫妻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戚星阑既已惹了皇后, 那皇后自然也不会放过她的。
这般想着, 凤攸宁唇角的笑容带了点嘲讽的意味。
她看向一旁又是委屈又是懊恼的寇暮雨,“暮雨姑娘这副委屈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疼。此事我本想着不讲的, 可殿下既提出来了,我也不好不说。”
她说着又朝寇嫣抱歉一笑, 接着道:“暮雨姑娘不生在宫里, 应是不知这礼数有多重要。你既是皇后娘娘的人,一言一行便也都带着娘娘的面子,做得不好了更是会给娘娘丢人的。我说的对吧, 娘娘?”
“……”寇嫣脸上的笑容眼看着是要绷不住了,偏她又生生将怒火压了下来, 给戚星阑和凤攸宁赔着笑,“这当真是暮雨不懂事了。”
皇后说着去看羞得涨红了脸的寇暮雨,眉头一拧, 冷声呵斥,“还不赶紧给太子妃请安。这般没规律,给本宫丢人。”
那寇暮雨看起来不过二八的年纪,被姑姑冷不丁这么一顿训斥, 险些哭出来。只得颤巍巍地朝着凤攸宁行礼,“暮、暮雨给太子妃娘娘问安。”
凤攸宁见她还小,便也就不想再多责备什么,只笑着点点头,又兀自喝茶去了。
只是太子瞧着她这伶牙俐齿的模样,心中甚是满意,不由得勾了下唇角,这才看向寇嫣。
“不知娘娘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皇后瞧着他方才满眼宠溺的看着凤攸宁,心中忽然就没了底。可是没底归没底,事情竟然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她的侄女都已经受了这番羞辱,若是此事不成将来他们寇家更是永远也不能在皇家面前抬起头了。
皇后面上的笑容忽然多了几分慈爱,伸手将寇暮雨拉到了身边,爱惜的抚摸着她的手。
“本宫就这么一个侄女,虽不比太子妃聪明伶俐,却也是个模样规矩都不错的。方才那是瞧见了太子心中欢喜,这才莽撞了。”她说着又皱起眉头换作了一副心疼的模样,“只是可怜这孩子少时便对太子一见倾心,如今家里给说了多少亲事都不满意。本宫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想着……”
凤攸宁心中早猜到了她这番话,并不意外,依旧默默地喝着自己的茶。瞧着太子殿下方才那态度便是不愿将人收下的,这会儿皇后就算是把那寇暮雨说出了花儿,戚星阑也不见得同意。
再者,就算是将人留下了,说不定日后东宫还热闹了些,也免得她日日对着空旷的正沅殿无聊。
只不过留不留人她不好插嘴罢了……
凤攸宁望了身旁那人一眼,见他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样子,便知道这事多半不太行。
许是瞧着他们二人无人说话,皇后直接将这烫手的山芋扔到了凤攸宁面前,“暮雨留下还能给太子妃做个伴儿,太子妃以为呢?”
她都已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了,这皇后怎么还非要将她牵扯进来?
凤攸宁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偷偷看向身旁的戚星阑,见他正饶有兴致的望着自己像是在等着看什么好戏一般,心不由得一沉。
“臣妾不敢做殿下的主,”她唇角的笑容温柔,眉眼弯弯的模样毫无杀伤力,“此事娘娘问我也是无用,还是要殿下点头才是。”
一时间,那寇暮雨只觉得自己像是成了沙包一般,被人丢来丢去的,尴尬至极。
皇后看她红着眼眶不争气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悔,正准备将人硬塞进东宫,却听得许久不表态的戚星阑开了口。
“想让我留下她,也并非不可。”他淡淡说着,看向身旁那人。
只见她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戚星阑心中不由得舒畅了几分,接着道:“这还要问太子妃身侧缺不缺伺候的丫头了。”
皇后听着此话不对劲,“你是想让暮雨进宫当婢女?”
太子殿下不置可否,只淡淡笑道:“不然呢。”
既都说了是要给太子妃做伴儿,不让她伺候太子妃,还要伺候谁?
听他这么说,方才还以为戚星阑转了性要纳妾的凤攸宁,这会儿莫名的松了口气。
只是她这位夫君这般不给皇后留面子,日后少不得又要剑拔弩张了,她也需得多加小心才好。
“你……”寇嫣被他气得脸都绿了,唰的一下站起身来,眼底一片冷色,就连语气都变了,“你怎样对我这个母后都无所谓,何故来辱本宫家门,莫不是非要同我撕破脸皮不成?”
戚星阑懒懒站起身垂眸瞧她,“瞧着娘娘是喝不惯东宫的茶,儿臣便也不多留您了。”
他说着瞥一眼候在一旁专心看戏的潜策,冷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为皇后娘娘引路。”
“是。”潜策回过神来,赶忙走至寇嫣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娘这边请。”
放眼整个皇宫,赶这般直白的将皇后赶出去的,估计也只有太子殿下了。平日里就连皇帝都要给皇后几分薄面,但是在戚星阑这儿,从来都不好使。
寇嫣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险些昏过去,幸得寇暮雨扶住了自己的姑母,“姑母这是怎么了?殿下……”
“我没事。”皇后冷冷瞪了小姑娘一眼,拂袖而去。
寇暮雨眼瞧着她一身怒气,便也只能恋恋不舍地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快步跟在了寇嫣身后。
目送着人离开,凤攸宁这才真正缓了过来。
方才她眼瞧着皇后便要一耳刮子招呼上戚星阑了,心里也不由得跟着紧张,不过幸好没有。
想必皇后在深宫数十年,自是知晓一国储君比她这个皇后要重要的多。今日她若打了太子,即便戚星阑也有错,等待她的也只能是冷宫和一道废后的圣旨。
“想什么呢,走了。”戚星阑的声音猛地响在了头顶。
凤攸宁抬眼看去,便见他已然朝着外面走了,那冷厉的背影丝毫看不出来是方才那个拄着下巴笑呵呵望着她的人。
“变脸犹如翻书说的便是如此了吧……”她喃喃道了这么一句,便见他忽站定了步子回过头来。
凤攸宁心虚的眨了眨眼,“殿下还有事?”
只见太子殿下拧着眉头开口,“快走,一会儿参汤凉了。”说完便又大步流星的走了。
凤攸宁怔了片刻,才回过味来,赶忙快步跟了上去。
只是不知为何,方才他说那句“参汤凉了”的时候,竟是有一股暖流悄悄淌过了她的心尖。
*
雪花洋洋洒洒下了半日,直至黄昏才停。
暮色四合,窗外的冷风呼啸着像是要将人卷走一般,带起地上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倒像是又下了一场。
凤攸宁倚在榻上百无聊赖。
晴微蹲在一旁替她给手上药。
“日后这膳房的活计还是交给奴去做吧,”晴微给她轻吹了吹那抹过药膏的地方,想着让药效发挥得更快些,“公主的手是写字绣花儿弹琴的,怎做得了这种粗活。砸了锅不重要,这烫伤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好……”
知晓她是心疼自己,凤攸宁便也没说话,只静静等着她给自己上完药。
只是不由得想起方才在正沅殿时戚星阑的那番话。
她这烫伤并不严重,竟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倒从省昀阁回到定晨殿的时候戚星阑看了出来。
那时他皱着眉头问她怎么弄得的时候,她只觉得心头一阵悸动,只顾着看戚星阑垂眼为自己检查伤势都忘记了躲开,甚至还觉得他的睫毛好长!
明明她还没消气,为何对于那个人的每一句关心都无法抗拒?
这种感觉让凤攸宁很是困扰。
正这般回想着听得绮烟拿晴微打趣儿,“得了吧,你那哪是心疼公主,分明是心疼那几口锅和那些老参和鸡肉吧?”
“绮烟你又胡说什么呢!”晴微气得涨红了一张小脸,“你不也偷偷说公主金玉之身,就应远离庖厨嘛?”
绮烟点头,“我是这么说过。可我又没心疼那些锅碗瓢盆和食材……”
“你你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闹起来,凤攸宁只另一只胳膊拄在桌上,托着下巴瞧她俩在这儿混闹。
从前父皇母后都在的时候,晴微与绮烟也是这般闹腾,她也喜欢跟着一起闹。只是后来父皇驾崩了,她只能肩担起重任,整日都要将那一副笑模样刻在脸上,却是再也没能肆意的笑过闹过了。
现下这番光景倒像是回到了少时。
凤攸宁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凤卓允抱着她的大腿求她一起玩捉迷藏时的场景。
果然,她最不放心的还是弟弟。
殿外有小太监来问是否传膳,凤攸宁没什么胃口,便叫绮烟去回了,谁知却迟迟不见绮烟回来。
她忧心怕是皇后来找麻烦,便又叫了晴微去看。
只是晴微这一去也是半晌未回。
凤攸宁抬眼瞧了瞧窗外,明明已是夜幕深沉,院里不知为何竟是没有点一盏宫灯。她望了半晌也只看得黑漆漆的一片。
黑暗总是能给人带来不安的感觉,凤攸宁实在坐不住了,便也不顾自己手上涂抹的药膏,匆匆披了件短绒斗篷出了门。
“绮烟,晴微?”她试探着唤了两声,却都是无人应答。
来了东宫大半个月,以往这正沅殿日日都是灯火通明,怎地今日倒是无人掌灯?
她正疑惑着,便听得院落一角有簌簌的声音。
凤攸宁下意识的摸上腰间藏着的软鞭,正准备抽出来,却见院子正中冒了火光。
下一刻便又有一簇,两簇,三簇……许多烟火冒出,围成一团在院中,围成了一朵梅花的形状,火花越来越高,还带了斑斓的颜色。
“这是……烟花?”她怔怔的说了这么一句,却是因为烟花的“滋滋”未能注意来人的脚步。
“怎么样。”戚星阑的嗓音低沉忽的响在了身后,吓得刚刚放松警惕的凤攸宁一个激灵。
极度紧张下让她没能及时分辨出那人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想要从腰间摸出软鞭,可转身之际未能顾及到身后的石阶,她轻功又差,反应不及便要摔倒。
幸亏戚星阑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入了自己的怀里。
失重的感觉忽的变成了稳稳落入某人的怀抱,凤攸宁还惊魂未定,抬眼便见戚星阑那张脸在烟火的光映照下辨不出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戚——殿、殿下?”
戚星阑将人扶起来,朝她挑了下眉,“方才叫我什么?”
“殿下啊……”凤攸宁心虚地不敢看他,只兀自垂头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
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院里的烟花渐渐灭了,宫灯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点了起来,只是却仍旧不见晴微与绮烟的身影。
戚星阑瞧着她面色带了些潮红,不经意间勾了勾唇角,“想不到你警惕性这么强。”
“师父教过……”她开口便要说,可意识到面前那人并不个适合聊这种事情的,便又悻悻的改口问道:“方才那烟花是殿下放的?”
“是。”戚星阑微抬了抬下巴,垂眸打量着她的表情,“太子妃可还喜欢?”
喜不喜欢的……反正是差点把她吓到。
凤攸宁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番,面上又笑吟吟的朝他点头,“喜欢,殿下有心了。”
只是那笑容假得太子殿下一眼便识破了罢了。
戚星阑看着她这副样子没由来得生气,话都懒得说了,转身便进了屋。
她瞧着这人脸色说变就变,心头也忍不住憋了股气,怎么她都说喜欢了倒还黑了脸了,难不成要告诉他“你这件事做的太蠢了我一点都不喜欢”吗?
这么想着,就听到殿里那人叫了一声,“进来。”
“哦。”凤攸宁也只能乖乖答应着进了屋,毕竟外面这么冷,她本来也是不想多待的。
进了殿,便见戚星阑站在熏炉前烤着身上的寒气。
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微俯着身子的背影,怎么都难以与那晚那个身上血淋淋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不过她记得第一次在驿站见戚星阑时,他走路的脚步虚浮,明显是受了伤的……这么想来倒也是了。
只是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好利索了没?
“殿下,您身上的伤可大好了?”她试探性的问了这么一句,果然见戚星阑的身子僵了一下。
他转过身,便见她一对杏眸中眸光潋滟,眼中映着他高大的身影。
“什么伤?”
“上次在驿站……”凤攸宁意识到此事或许是不能声张出来的,便将剩下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转而问道,“那药可还好用?”
“恩。”戚星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侧别着的药瓶,淡淡的挤了一个鼻音。
那药他并没用完,当时应急用了一些,恢复确实不错,但没过多久他就被潜策和濯束救回了承国境内,那药他便习惯性的贴身带着。
“你手上的烫伤……”他忽的想起来这个,便两步并一步的跨到她面前,不由分说的拉过了她的手。
那突如其来温热的触感让凤攸宁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可戚星阑的力气大,她怎么都没挣脱,只能尴尬的笑着告诉他已经没事了。
他眼瞧着那一小片红色确实淡了些,她手上又还残留那药膏的草药清香,便也没再说什么,堪堪松了手朝着内殿走去。
凤攸宁松了口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
两人进了屋,在榻上落座。
凤攸宁本想着叫晴微来奉茶,忽的想到自己的两个贴身婢女都已经不知去了哪儿。
“殿下,晴微和绮烟可是您支开的?”
戚星阑不置可否,只抬了抬下巴,让她看向屏风后。
果不其然,晴微与绮烟带着一众宫女太监进了内殿,人人手里都拎着食盒,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有条不紊的将饭菜上齐。
众人退下,留下的晴微与绮烟给两位主子奉了茶,便也准备退下。唯一不同的是,她俩此刻脸上都是笑吟吟的,好似有什么喜事一般。
凤攸宁只怔怔的看着,不知戚星阑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
太子起身,先一步坐到了桌前,“我听她们说你没胃口,想着兴许是祁京的饭菜不合胃口,便往膳房招了个你们云京的厨子,来尝尝。”
云京的厨子?
凤攸宁这才细看了桌上的那些饭菜,果然都是她以往在宫中常吃的菜式,还有她最爱吃的点梅酥酪。
她不明所以去看那人,“殿下何故要安排这些?”
戚星阑却沉默了,过了半晌才抬眼对上她的目光,“赔罪吧,给你。”
不知为何,凤攸宁竟是从那对桃花眼中瞧出了真诚与疼惜。
她与戚星阑不本就是为了应付外面的流言蜚语才装作恩爱模样的吗?今日在皇后和寇暮雨面前亦是……
怎地这会儿东宫里没了旁人,反而要这般又是放烟花又是做她家乡菜的赔罪?
她想不明白。
可对面坐着的那人却起身为她倒了杯酒递过去,“这杯酒,我敬你。”
凤攸宁怔怔的接过酒杯,眼看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在她的杯沿上轻轻碰了一下。
“你本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瞒你是我不对,可我亦是有不能说的苦衷。”他说着,目光却一直未从她身上移开过,“此事日后若有契机,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可好?”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想着早些将此事了结也好,便点头应下,“好。”
二人将酒一饮而尽,戚星阑这才放了心,平日里紧锁着的眉头也不自觉的舒展了。
“多谢。”
凤攸宁朝他笑了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虽和戚星阑不止一次的这般单独接触,但以往的主导都是她,如今戚星阑要做些什么她全然不知,不免心有不安。可看到那人今日和善又真诚的模样,心里偏又能安定一些。
大概是相处了一段时间也对彼此有了了解吧。
这么想着,她便见戚星阑坐在对面一杯又一杯的灌酒下肚,像是有什么愁事一般。
凤攸宁想起之前听晴微说得,衍国似有异动,太子这几日便是忙着这些,才没能好好吃饭。
只是上次除夕夜里戚星阑喝多了拽着她谈天说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明日便是上元佳节,他若是再喝多了……
她没敢想下去,便伸手拦住了想要再倒酒的戚星阑,“殿下似是有什么忧心之事,不如同臣妾讲讲?”
他抬眼看她,手便不自觉的将酒杯放回到了桌上。
“刚好,听闻你也对政事有所了解,可知衍国与我们是何形势?”他虽已半壶酒下肚,眸中却仍旧是一片清明。
果然是此事。
凤攸宁心中了然,笑道:“衍国乃是众国中最强大的存在,近些年有扩张领土之意,周边根基不稳的小国已有几个都被衍国收入囊中,如今还剩的便只有崇国和承国了。”
戚星阑点头,笑着看她,“你很聪明,答应了和亲。”
她垂眸看着桌上的饭菜,不由得想起少时的种种,笑容里便掺了些苦涩。
“父皇临终前将崇国的江山社稷和尚幼的弟弟交给了我,我自然是有为国家牺牲一切的觉悟。况且,皇室子女的婚姻大事,没人能逃过政治与利益的支配。”
“所以你嫁给我也是因为所谓的政治与利益?”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凤攸宁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后也只能笑着点头,“是。”
“无妨,”戚星阑却笑了,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轻轻晃着酒杯。
看着杯中那色泽澄澈却香气浓郁的烈酒,他淡淡说道:“我会将它改变的。”
他这话说得声音轻了些,凤攸宁没听清,“殿下说什么?”
“没什么。”戚星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碗点梅酥酪递到了凤攸宁的面前。
他忽的想起方才在殿外她脱口而出的“戚”字,便又说道:“日后无人在时,不必那么多规矩,唤我名字便好。”
名字吗……凤攸宁的目光本是紧紧盯着那碗酥酪的,结果他一说这话,便惹得她不由抬起眼来看他。
只不过这话好熟悉,她怎么觉得之前戚星阑也同她说过“不必太多规矩”的话……
“规矩还是要的,我们崇国很重礼节。”她这般说着,舀了一勺酥酪放进嘴里。
奶香味合着糖渍梅花的甜香一同在口中蔓延,缠绕着唇齿舌尖……就是有些凉。
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子。
戚星阑抬眼看她,提醒道:“凉,少吃。”
“好。”她吃得开心,自然也是顺口便答应了,只是这副乖巧的模样却是戚星阑未曾见过的。
他怔怔地望着她,忽然就好想听她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以后,叫我星阑。”
“好……啊?”凤攸宁下意识的答应,可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猛地抬起头来看他,“殿下方才说什么?”
戚星阑勾唇笑了一下,眼里都是盈盈的笑意,“叫我星阑,叫一声听听。”
“这……”她有点难为情,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能说出来。
也不知道这太子是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好端端的殿下不让叫,怎么她就非要叫那种腻腻歪歪的名字?
这怎么开得了口啊……
戚星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见她那副难为情的样子实在是可爱,目光便顺着她的眉眼一直往下,这才瞧见她的唇边沾了酥酪里的奶浆,乳白色的奶浆衬得她樱桃一般的嘴唇尤为得吸引人。
他不自觉起身走了过去。
凤攸宁正纠结着如何开口拒绝这个奇葩的要求,便见那人起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殿、殿下……”她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下,戚星阑却在她面前俯下了身。
一时间,那张俊颜近在咫尺,凤攸宁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只觉得自己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整个人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戚星阑本不觉得什么,凑近了之后方才闻到了她身上那种淡淡的香气,像是花香又掺杂着一种奶香,与所有熏香的味道都不相同,令心旷神怡。
眼看着他的手伸了过来,凤攸宁下意识的闭了眼。总之不管是想要做什么,都是闭上眼睛比较安全吧!
她这么想着,便觉得唇边痒了一下,下一刻便听得某人笑吟吟的声音响在头顶。
“叫一声星阑听听。”
凤攸宁不是很确定他要做什么,但是现在她已经让“敌人”近身了,最简单的能够保证自己安全的方法就是顺从。
她狠狠咬牙,“星、星阑。”
“恩……”戚星阑的唇角肆意上扬。
他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眼看着面前的女人紧张地闭着眼任他摆布,实在是忍不住心情大好。
“那再叫一声夫君?”
“夫……”她开了口,却觉得不太对劲。
戚星阑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离她很近,倒像是站在旁边?
凤攸宁猛地睁眼,果然,戚星阑正站在她面前,笑得眉眼都弯了。
那双眼睛笑弯了的样子竟是像两道弯弯的月牙,没了平日里的冷厉,格外的讨喜可爱。
见她怔怔的望着自己,太子殿下莫名便觉得脸颊发烫,忽的板上了脸,伸手在她的脑门轻轻弹了一下。
“花痴。”
凤攸宁吃痛,捂着额头暗暗瞪了他的背影一眼,“不就是多看了一眼么……怎么就是花痴了。”
只是她没看到那人背过身后,脸上的笑容。
一顿晚饭吃罢,夜色已是更深,繁星笼罩,合着那柔和的月光倾泻而下。
吃着家乡的味道,凤攸宁自然也是胃口好了些,只不过越发的思念父母和弟弟,还有颐清殿的那棵合欢。
便也跟着戚星阑又喝了几杯。
她喝得不多,微醺而已,但却没拦住太子,一个不着眼便已见那人拄着下巴坐在桌前,望着她傻笑。
凤攸宁不由得皱眉头,看来今晚这太子殿下是又要宿在正沅殿了。
她早就说吧,应该搬去浣芜殿的,也免得戚星阑一睡在这儿,她就只能到榻上凑合一宿。
她叫人将饭菜撤了,又想着唤潜策和濯束进来 ,同上次一样把人扶到床上更衣。
只是她叫了许多声,就只进来了晴微和绮烟。
“濯束和潜策呢?”
“公主,濯束傍晚时便被太子殿下派出宫去了,潜策……奴也未曾见着。”晴微如实禀报。
凤攸宁瞧着倚在床边不省人事的戚星阑直皱眉头。
她想着叫两个小太监来伺候他,可那些小太监大多是在后院种花除草的,未曾有一个近身服侍过,不敢上手。
形势逼迫之下,她也只能亲自来了。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晴微还有些担心,“公主,您自己能行吗……”
一旁的绮烟扯了扯她的袖子,“公主都让咱们下去了,难不成你要给殿下更衣?”
“不不不……”晴微赶忙跟着绮烟退下,顺手给关上了门。
凤攸宁看众人都退下了,便也顾不得那么多,将碍手碍脚的广袖外衫给脱了,这才弯下腰把床边趴着的那人给扶了起来。
幸好她跟着师学了几年,平日里的力量训练也不少,将戚星阑扶起来还不算太费劲。
若是没练过这几年,怕是仅仅一个体质极寒便能在冬日里要了她的命。
这般想着,她已然将人安置在了床上。
接下来便是更衣了。
凤攸宁直接俯下身去准备脱他的衣服,可这手放在哪儿都好像不那么对劲,于是她给自己的手摆了各种位置和姿势,最终还是决定先从解腰带开始。
“戚星阑,日后你若是再喝这么多,我便不管你了!”她狠狠咬牙,好不容易将腰带解了下来。
一个大男人,腰的粗细竟是同一个女子差不多……她忍不住瘪嘴,只觉得自己酒劲也有些上头了。
揉了揉胀胀的太阳穴,“这是什么酒啊……下次可不能喝了。”她说着又摇了摇头,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
腰带解了,接下来一件一件的脱便是容易多了。
凤攸宁这么想着,手便又朝着戚星阑的衣领而去。
只是手还没碰到衣服,却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那一瞬间,她的酒便清醒了一半,“殿下,更衣休息了。”她柔声安慰着,又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
可戚星阑却抓得越来越紧,她的骨头都快被捏碎了,“殿、殿下!疼!”
“叫星阑……叫……”他微睁着眼,也不知是醒着还是醉着。
凤攸宁俯下身去看,又在他面前摆了摆手,谁知这太子殿下即便是醉着,反应依旧很快,她的另一只手也被抓住了。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戚星阑口中始终念叨着那一句话,“叫我星阑……”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这样深的执念,恭恭敬敬的不好么?叫成这样腻歪……
凤攸宁想挣脱,却怎么都挣不开,好几次都是被他越攥越紧。
最后她也只能认命,哄小孩子一般的柔声叫他:“星阑,你抓疼我了,松手好吗?”
都已经这种地步了,应该可以了吧……如果戚星阑还有人性的话。
谁知那人却还是不撒手,拽着她的两只手往怀里揣。
凤攸宁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他一扯,整个人失了重心趴在了他的身上!
心跳声猛烈的震动着耳膜,凤攸宁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却是差点忘记了呼吸。
“戚……星阑,你能不能松手?”
“叫夫君。”他说。
“你是不是醒着?你别装了,快点放开我!你不是最讨厌女人吗?”
她挣扎着又要站起身可是怎么都拗不过他,还被按着头趴在了他的胸膛上。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就只有一句话:“男人喝多了都是禽兽没有人性的。”
这会儿的凤攸宁是真的一动也不能动了,只能乖乖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合着自己的此起彼伏。
只是那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
“叫……夫君。”戚星阑又说。
凤攸宁重重叹了口气,借着酒劲儿还真就叫了出来,“夫君。”
他像是满足了一般,“恩……宁儿。”
她身子不由得一僵,“戚星阑你……说什么?”
床上那人没有说话,却依旧是搂着她趴在自己的胸膛上,掌心的温暖源源不断的传到她的身上。
凤攸宁挣扎半晌也累了,这会儿反而觉得这样趴着还有些舒服,于是眼皮子开始打架……
作者有话要说:凤攸宁:当时我害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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