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攸宁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并未见的戚星阑的身影,她悄悄问了候在门口的潜策, 说是太子殿下去了省昀阁静坐。
“稍后便给殿下传膳罢。”她沉吟半晌也只叮嘱这么一句, 便回了正沅殿。
眼瞧着过了用膳的时候, 凤攸宁却依旧是没有胃口, 恹恹地坐在榻上裁了锦缎绣起了荷包。
要知道平日里她是最烦这些女红的,即便是她所擅长之技, 却也是不到逼不得已坚决不碰针线。
晴微与绮烟瞧着亦是纳闷儿, 只是今日在定晨殿闹了那么一出,她们也便也不敢再多说话, 只是瞧着天色晚了催她早些休息。
“公主,夜深了, 您再这么绣下去怕是要熬坏了眼睛的。”绮烟说着端了碗羹汤递过来, “这是太子殿下命御医给您熬得药膳,滋补气血,需得睡前喝了。”
凤攸宁本没打算停下来, 奈何那羹汤的味道实在太香,混合着淡淡的药材香气勾着她的空空荡荡的胃。
她瞥了一眼, 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将东西转手给了晴微,又回头看绮烟, “放这儿吧。”
两人各自按吩咐办了,便下去准备给主子睡前梳洗用的东西。
凤攸宁坐在榻上垂眸瞧着桌上那一盅羹汤,心中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儿。
原本是因了戚月盈同她哭诉皇后给订了婚,戚月盈又非盛征不嫁, 她这才想着帮一帮这对苦命的鸳鸯。可她本就是个外来的人,在承国压根儿寻不到几个认识的,能够信任的更是只有戚星阑一个。
本是好心要帮别人,现下倒是让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亏得那人还惦记着她,让人送了羹汤来……
她拿起汤匙轻轻搅动那乳白色的汤汁,热气升腾起来打在她的脸上,一阵温热。
凤攸宁不由得想起戚星阑亲吻自己的时候。
手指轻轻抚上自己还未彻底消肿的嘴唇,她的心中说不清是怎么个感觉。
不抗拒,却也算不上喜欢。
罢了。明日请命出宫去清净几日罢,顺便再寻一寻能帮她给盛征将军传信之人。
这般想着,她又喝了几口汤,便唤了晴微她们进来伺候梳洗。
这一晚,凤攸宁睡得不太安稳,梦里都是一切乱七八糟的零碎片段。
有那晚黑衣人闯入房间的场景,有父皇笑着唤她“宁儿”的场景,还有前日夜里那些旖旎的画面……
*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稍后金色的阳光从天边乍现,一点一点将整座皇宫的琉璃瓦金砖高墙照亮。
文武百官候在承御宫门口等待上朝。
沈誉之远远便见太子殿下一脸倦色,忍不住过去关怀了几句。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戚星阑偏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失眠而已。”
“近日朝中事宜颇多,殿下为陛下分忧亦是辛苦了。”沈誉之向来都是个很会说漂亮话的人,只是太子殿下不一定待见罢了。
“……”戚星阑又瞥他一眼,没再说话,连个鼻音都懒得挤给他。
昨晚他辗转反侧,直至天快亮的时候才渐有睡意,只是浅眠不到一个时辰便又起来上朝了。他这会儿最是懒得说话,蓄着精神一会儿要回老皇帝的话呢,哪有闲工夫听沈誉之在这儿拍马屁。
便也没再搭理。
沈大人自是个有眼力见的,见戚星阑心情不佳便也不去讨嫌了,悻悻地回了自己的位置等候徐公公来传话。
只是也不知今日是个什么日子,百官不只瞧见了太子殿下的倦容,更是看到了老皇帝那疲惫的模样,不由得都暗自揣度是不是皇家出了什么事了。
而相比于他们父子二人,近几日才在朝堂上凑数的病秧子郢王倒是显得精神多了。只是那惨白的脸色被暗红色的官服衬得越发的白了,让人看了只觉着晃眼。
今日戚晟确实身体不适,昨晚一夜未眠,闭上眼耳边便是响起淑嫔和戚月苒的哭声。
这两年来他最觉得贴心和亏欠的也就只有淑嫔了,听得她这样哭,即便是他再铁石心肠也不由为之动摇。
可他要考虑的事太多了……
老皇帝捏了捏内心,胳膊拄在龙椅上,缓缓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戚星阑自是启奏了北境之事,戚晟也确实按照他说的将这次“安抚”北境的任务交给了段景。
只是一切安排妥当,郢王却站了出来。
“臣自请随段大人一同前往北境。”
戚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因疲惫又添了些苍老感的脸上满是不解。
“你如何有这等打算?”
戚旭微垂着头,显得恭敬有加,“陛下不宜亲自前往北境安抚,臣乃是陛下的亲弟,是五公主的亲皇叔,自是更能代表我皇家的颜面。”
他习惯性挑起的尾音今日倒是压下了许多,接着道:“况且北境之人蛮横,段大人乃一介文官,公主又是娇生惯养,需得有人护着方才安全些。”
他说的不无道理,戚星阑便是想拦也拦不得。
且不说戚月苒与戚旭亲近,若是能让郢王去说不定还能安抚五姐的心,原本他也正打算举荐一位武将跟随以保一行人的安全。
而他这小皇叔虽是看起来弱不禁风,却也是个武功深不可测之人,身边有常有高手护卫,只是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罢了。
他这番请求实在太过合情合理。
“那便如此办吧。”戚晟点点头,目光扫向一众官员,“着郢王随段卿一同前往北境,途中保护五公主。明日便起程罢。”
“臣遵旨。”
……
早朝毕,从承御宫回来,戚星阑的脸色非但没有任何缓解,反而更加难看了。他本想着去正沅殿瞧一瞧那人,可方才走至院门口,偏偏就迈不动了步子。
“殿下,可要叫人通传一声?”濯束见主子就干巴巴地杵在那儿,便问了这么一句。
戚星阑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的疲累更甚。他不想让那人瞧见自己这副模样,干脆转身就走。
“回定晨殿。”
“是。”
凤攸宁方出了大殿,便见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口,步子不由得顿了一下。
晴微跟上来便见主子怔在那儿,眨巴眨巴眼,“公主,可是忘了拿什么东西?”
她回过神来,摇头,“不曾。”
只是她那原本要朝着定晨殿而去的步子却是一转,出了东宫的大门。
天气回春,御花园中的花草也渐渐褪去了冬日里萎靡的模样,阳光倾泻下来,将一切都镀了层金色,带着暖洋洋的感觉。
凤攸宁慢悠悠的在石子路上走着,思虑着事情,故而心不在焉。
甚至当已经走至皇后面前时,都未能作出反应。
晴微赶忙从身后拉了一下主子的衣袖,“公主,皇后娘娘……”
凤攸宁下意识的回头瞧她,却见她皱着小脸眼神不断的往前面瞥。
她回过身,果然见寇嫣正笑吟吟的,手里还握了一串佛珠。
“太子妃今日怎的心不在焉?”
皇后说话的语调不像是在问她为何心不在焉,倒是像在问她是不是和太子吵架了。
凤攸宁敛了心神垂下眉眼,毕恭毕敬“皇后娘娘万安。”
寇嫣脸上的笑容不断渗出“虚伪”二字,伸手虚扶了一下她,“不必多礼。”
她说着捻了捻手里的那串佛珠,“我听太子说你身子不好,畏寒,怎的也不揣个汤婆子便来御花园逛了?”
皇后这话说的,可不是在埋怨她不拿手炉保暖的事,而是在变着法地责备她。
当初戚星阑特意为了凤攸宁体寒之事去找过寇嫣,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这才换得她不必日日去承鸾宫找罪受。
如今倒是在御花园碰上了,自然免不得要被明里暗里挑一挑刺的。
凤攸宁懒得同她多费口舌,便也就那么听着,回以一笑,“劳娘娘记挂。”
瞧她恹恹的,面上虽是和善,话里话外却是透出一种冷淡,皇后不由得恼火。
只是她这张笑脸摆惯了,竟是不知该如何做出生气的模样,只看着凤攸宁,眼中像是有万丈寒冰。
“听闻这两日太子为五公主的事频频召见礼部的段侍郎,愁得夜不能眠。你身为太子妃,应当多多为他排解忧虑才是。”
凤攸宁淡淡笑着,“原以为这大承与我大崇一般,是有后宫不得干政之规矩的,竟不是。”她说着抬眼去看寇嫣,“那臣妾自然要听娘娘的教诲,回去好生为太子殿下排忧解难。”
这话说得寇嫣一怔,脸色煞白,“本宫何时要你干政了?”
“涉及国土边安自是前朝政务,太子为此烦恼,那排忧解难自也是得与此事有关。”她说着顿了一下,朝着皇后眨眨眼,“啊……想来是臣妾领会错了皇后娘娘的意思。”
“……”寇嫣气得恨恨咬牙,面上的笑容几乎快要破功。
见她说不上话来,凤攸宁也懒得再同她争执,只又朝着她福了福身,“臣妾想起来还要去书房为殿下研磨,便不陪娘娘逛了,告退。”
她转身就走,也不怕寇嫣再叫她。因为她笃定皇后心中清楚,若是想要顾全颜面,还是不能同她撕破脸的,毕竟崇国还在那儿摆着。
晴微跟在凤攸宁身后,出了御花园方才松了口气。
每次见着皇后,她都在心中为主子捏一把汗。也不是怕主子斗不过,就是单纯的害怕那个面上笑吟吟心里却黑如炭的女人。
“主子,我们可是回宫?”她小声问道。
凤攸宁没吱声,只兀自走在前面。
她心中烦闷得很,此刻只想赶紧同戚星阑说了,好去宫外住几日。
正这么想着,抬眼便撞进了一双噙满了笑意的狐狸眼中。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记得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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