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戚月盈送出东宫后,潜策已是从阑宁居那边回来了。
信依旧是交给了宣叔, 届时便由宣叔派人去追上太子的行军队伍, 亲手给他。
这会儿凤攸宁正倚在榻上揉捏着眉心, 方才她没敢和戚月盈将皇后的所有计划都讲出来, 只是试探了她对此事的态度。
戚月盈是她在这大承皇宫中唯一的好朋友了,她无论如何都是不愿与她背道而驰的, 只是她们的立场从一开始便是对立, 若是事情真的发生了,她也无法确定两人到底会走到哪种地步……
正发愁着, 便听得潜策进殿禀报的声音:“娘娘,属下在回来的路上听闻皇后已派人去给朝廷众臣送信了, 大抵是三日后的早朝要求众臣皆来, 不得告假。”
“三日……”凤攸宁放下抵在眉心的手,眉头依旧紧蹙在一起。
想不到皇后竟是这般着急,都无法再多等几日。
据戚星阑见到老皇帝回来后所描述的症状, 皇帝应是中了某种慢性毒,这种毒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埋在人的体内寄居在人的头脑中,一点一点蚕食人的意识,待到另一部分进入人的身体, 二者合二为一便会令人疯癫发狂,胡言乱语失去意识,直至将丧命。
她曾从师父的医术上见过这种毒,名唤双生。
一旦中了此毒, 便无法彻底清除毒素,最多也只是保住性命。
凤攸宁将早已写好的药单递给潜策,“你去配了这些药来,越快越好。”
她说着又叫了香桂一声,兀自吩咐着:“你去膳房寻些花蜜来,要上好的槐花蜜。”
“是,奴这便去。”那人应了一声,她忽的觉着不对劲,抬起眼来,却见站在那儿的人是晴微!
“晴微?你……你不好好养伤,怎么……”凤攸宁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起身走至小丫头面前,轻轻捧起那已然瘦得棱角都明显了的小脸,心里钝钝的疼。
晴微轻轻握住主子的手,笑道:“是公主和太子殿下给的药好,奴现下已无大碍了。”
“许久未能侍奉在公主身边晴微心中甚是想念,便是在那院里也多呆不了一刻,立马来见公主了。”
凤攸宁瞧着她便不由红了眼眶,“可你身子还没好利索,我就在这儿,又跑不了,你急什么?”
“奴想您!”晴微咧了咧嘴朝她笑着,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是凤攸宁最贴心的人儿。
凤攸宁紧紧拥住面前那人,之前一直惦记着晴微她们,眼下瞧着恢复得这般好便也不再忧心了。
“公主,还有一个人,她也很想您。”晴微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小声说道。
这人是谁她们都心知肚明,绮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迈出的每一步都异常的沉重,“公主……”
凤攸宁怔了一下,待瞧见她的时候,还是笑了。
她知晓那些事情都是绮烟传回崇国的,即便是孩子因此而死,可到底绮烟也是在她身边跟了近十年的,况且如今的情形,崇国皇宫里所留下来的怕是只有她们三人了,凤攸宁再怪她亦是无用。
绮烟心中愧疚,忙跪下叩头,“公主,都是奴的错!若不是奴私下传消息回给太后娘娘,恭祝您也不会被利用,更不会掉了孩子,奴……”
凤攸宁弯腰将人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过去之事我不追究了,日后我们三个便是在这皇宫里相依为命的人,你们是我最亲的人,我只愿往后不会再有任何的背叛。”
“公主大恩大德,奴婢谨记于心!奴这一条命都是公主的,日后任凭公主差遣,万死不辞。”绮烟又叩头。
三人皆是泪湿眼眶,可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应付皇后,凤攸宁不敢懈怠,好生安抚了几句后又细细的将接下来要做的事给部署了,一直忙活到夜幕降临。
潜策一直派人盯着承御宫那边,皇后一丛宫里出来,便有人回来禀报。
夜色深沉,凤攸宁同潜策一起朝着承御宫而去。
眼下承御宫内外已全是皇后的眼线,幸得潜策提前在他们的晚饭中下了药,这会儿大家都昏睡了过去。内外守卫和守夜的便全换成了东宫的人,只余紧身伺候老皇帝的小太监,徐公公如今被安顿到了阑宁居,伺候皇帝的便成了皇后的心腹,名叫庆子。
主仆二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承御宫,见寝殿外昏睡的庆子,潜策先行一步检查了一番,确认人已昏迷后才朝着凤攸宁招了招手。
“娘娘,可以了。”
凤攸宁放轻脚步进了老皇帝的寝殿,便觉着有一股子异香传来,她叫潜策屏息拿了香炉过来,查看后发现确实是双生之毒,又将之前自己用药粉和槐花蜜制成的药丸放进去了一颗,埋在底下同那香一起燃着。
借着清冷的月光,凤攸宁抬眼见床上躺了一人,床帐掩了数层,皆是透气不佳的粗纱,且颜色皆为黑紫色,用来遮光是最好。
事不宜迟,她快步走至了床边将那些个纱帐掀开,便见老皇帝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浑身僵硬着。
她的心猛地一颤,慌忙去摸老皇帝的脉搏。
“中毒已深,若再不解毒怕是熬不过三日……”她慌忙将提前准备好的银针拿了出来。
为今之计便是要将老皇帝脑中的毒素往下逼直腿部,亦或是手臂上,不若他便会意识尽失,如同一个活死人。
潜策自觉地站在了门口放风,凤攸宁稳了稳气息,按照记忆中的施针图,将那些银针一根一根刺入老皇帝身上的穴位……
*
三日后的清晨,天刚朦朦亮,诸位大臣便已候在了承御宫的门口。
皇帝病重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京城,太子在时便是由太子殿下代为执政,眼下太子亲征东境,召他们来上朝的又是皇后,众人都忍不住低声议论着皇后此举的目的。
后宫干政向来是大忌,在承国亦是如此。
彼时凤攸宁在晴微与绮烟的伺候下换上了太子妃的宫服,那厚重的衣服所象征的不只是她一人,还代表着远在东境征战的太子。
“徐公公同那对母子可进宫了?”凤攸宁撩起眼皮看向潜策。
潜策忙应着:“回娘娘,都已安排妥当。”
“好。”凤攸宁轻勾了勾唇角,将那软鞭别在了腰间,手指轻轻摩挲着着上面那颗已然被磨出了划痕的云珠,那原本粉莹莹的颜色此刻泛着暗红。
她今日便要将皇后彻底拉下来,为了戚星阑,亦是为了她自己。
“走吧,我们去看一场好戏。”
彼时朝堂之上,皇后坐于珠帘之后,过了半晌,皇帝才在庆子的搀扶下走出来,坐在了龙椅上。
戚晟的眸中一片死寂,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呆愣愣地坐在那里。
这番排场再明确不过,众臣都不由得议论纷纷。
与寇家交好的这会儿自然是胸有成竹的站在那儿,等着皇后开口,可这朝中大部分还是忠正的老臣,他们始终拥护正统,拥护太子。
礼部侍郎段景曾受过戚星阑的提拔,此刻自然是站不住了,先一步走了出来。
“微臣斗胆问一句,皇后娘娘今日为何将臣等召集再次?”
兵部的沈誉之也跟着站了出来,“如今陛下病重,尚有太子殿下代理政务。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此举怕是多有不妥。”
众臣一片附议。
谁知皇后冷笑了两声,道:“本宫今日召见各位只是为了宣布一件大事,此乃是陛下与本宫经过多日探讨后得出的结果,不知诸位可有意听一听?”
“有何事不如说出来,娘娘这是卖的什么关子!”工部的路尚书是跟着老皇帝许久的忠臣,这会儿说话自然也是比那些小辈底气更足一些。
“好。”寇嫣笑了笑,朝着庆子招了招手,“那便将这圣旨读给众位大臣们听罢。”
“奴才遵命。”庆子应着从身后端着托盘的小太监手里将那圣旨给拿了出来。
明黄色的卷轴,展开,上面的字迹一一展现于庆子眼前,他不由得一怔,半晌也没能开口读出来。
寇嫣有些不耐烦了,“做什么呢,怎么不读?!”
“怕是不敢读吧!”一道含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皆是循着声音看去,便见太子妃着黑赤色绣有金银双凤的宫服款步走进了殿里。
众人怔怔地看着凤攸宁走至阶下,笑着朝龙椅上的那人行了一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龙椅上倚着的那人缓慢地坐直了身子,沉声道:“太子妃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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