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前几日盛将军调了兵去东南边境。微臣接到消息,说近日衍国那边偶有动静,怕不是知晓了我们与崇国联姻议和,这会子坐不住了。”沈誉之脸色不大好,也不知是怕东南的战事还是面前这位太子。
戚星阑抬眼瞧他,面色不由得凝重,“衍国国土广阔兵强马壮,他若真是忌惮于此,大可以柿子挑软的捏先去崇国敲打,何必来动我们。”
“殿下说得有理,”沈誉之忙不迭附和,“我大承国土虽比不上衍国,却也是除了衍国里最强的一个,更何况盛将军旷世奇才闻名天下,还未曾打过败仗,想来驻守在东南也能煞一煞他们的威风。”
“恩……此事你叫盛征小心些,非到必要之时,切不可与衍国撕破脸皮。”
“微臣遵命。”
戚星阑张了张嘴想要在说些什么,可忽的感觉到不对劲,脸色也跟着白了一下,胸腔憋闷。便朝着沈誉之摆了摆手,“沈大人且回去吧,此事陛下若问起来如实禀报便可。”
“是,微臣告退。”
眼看着沈誉之的身影消失在了大殿,戚星阑这才叫了濯束与潜策进来。
“殿下不舒服,可要叫御医前来诊脉?”濯束说着就要走,却被主子叫了回来。
“此事不宜声张。”戚星阑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刻他只觉得腹内绞痛,胸口也是发闷,但凭他自己的判断,这还要不了他的命。
身为太子,盯着他的人可太多了,一旦出了事难保不会有人在背后捅上一刀。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掠过了桌上那碟子还未来得及收拾起来的蜜芽酥,和那碗没被动过的梅子酥酪。
“潜策,试毒。”
“是。”
“啊?试毒?这可是太子妃娘娘亲自送过来的,怎么可能有——”濯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主子一个犀利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你这胳膊肘朝外拐得越发熟练了。”戚星阑冷眼看他,又垂下眸去看自己手上的扳指,轻轻摩挲了几下,“回头让潜策给你绑上正正骨,如何?”
濯束赶忙跪地求饶, “属、属下多嘴,属下知错了,殿下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戚星阑懒得理他,冷哼一声,便听得潜策那边有了结果。
“殿下,点心里确实有毒,但量不多不易察觉。”
“你曾师承毒谷,应当能看出毒性如何吧?”
潜策拱手,“属下学艺不精,毒性需得取证查验,再结合殿下中毒后的症状反应。但就目前来看,像是七乌粉。”
“七乌粉……”戚星阑眉心一蹙,捻了捻手指,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七乌粉乃是用七种毒草炼至乌黑颜色再磨成粉末的一种毒,用量极难掌握,若非师出毒谷之人也难以使用或是鉴定。
看来下毒之人肯定不是凤攸宁,她初来乍到,又是为了母国安宁才远嫁于此,自然是巴结他还来不及,犯不着杀害。
那么就只能是她被那个人利用了……借刀杀人。
正如此想着,便听得殿外有人来报:“殿下,太子妃娘娘求见,说是有要事。”
“她自己来的?”戚星阑懒懒起身掸了掸衣摆上不一定存在的灰尘。
“奴瞧着,好像还带了负责侍弄花草的秀春。”
戚星阑微微颔首,“恩,请进来吧。”
方才他用内力稍稍压制了毒素,这会儿已是神清气爽的看不出什么破绽,稍后可得好好同他的这位太子妃演一演这出戏了。
凤攸宁带着人快步进了定晨殿,一刻也不敢耽搁。
“殿下万安。”她微微福身。
戚星阑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幽幽道:“这才过了两个时辰,太子妃便又耐不住寂寞了?”
他这话说得原本还担心他中毒的凤攸宁一下子红了脸,不知该作何回答,再三思虑,这才决定直接忽略掉那些没用的话,开门见山。
“殿下您……怎么样,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如何这样问。”戚星阑说着又要拿起桌上的蜜芽酥吃。
“吃不得!”凤攸宁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他手里的蜜芽酥给夺走了。
寂静。
此刻殿外已是被一片黑暗笼罩,宫人们正忙碌着将院里的灯点起来照明,而定晨殿内暖光明得如同白昼一般,映得凤攸宁本就白皙的面容此刻越发的白了。
“怎么了?”戚星阑皱皱眉头,一副被她吓到的样子。
凤攸宁将人细细瞧了一番,发现他并无中毒的症状,或是毒性还未发作,亦或是毒素摄入不多症状不足以显现。
但无论如何,此事她也是必须要讲明白的。
“殿下恕罪,”她朝着榻上坐着的那人躬了躬身,紧绷着一张小脸道:“臣妾今日送来的蜜芽酥中,有毒。”
“哦?”戚星阑闻言挑了挑眉,目光却是越过面前的人儿,落在了正被晴微与绮烟控制住的秀春身上。
“这东西可是太子妃亲手做了送来的。”
他一句话说得漫不经心,却像是一根针直直的戳进了凤攸宁的心里。
“点心确实是臣妾亲手所做,但食材却被人动了手脚。”她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晴微。
晴微便麻利的将秀春押到了戚星阑的面前,“回殿下,奴今日晌午去收拾膳房时,曾见宫女秀春鬼鬼祟祟的在角落里,当时急着为公主传膳并未多在意。直到方才,奴又见她进了膳房,便跟了上去,发现她正在往面粉里混入这些粉末。”
她说着从袖兜里拿出了一个纸包,里面放着的便是灰白色的粉末。
“你污蔑我!那东西不是我的!”秀春用力的挣扎了几下想要再站起来,歇斯底里地朝着晴微吼道:“你只瞧见了那东西落在我的脚边,怎就一口咬定是我的?我只不过是恰巧站在了这东西旁边而已!”
“潜策,濯束。”戚星阑懒懒的朝着他俩招了招手,两人便领了命各自忙活了起来。
“殿下,这纸包里确实是七乌粉。”潜策将东西递给了主子。
濯束这边掰着秀春的手看了半天,总算也是有了结论:“殿下,她的指甲缝和袖口以及裤腿上都有七乌粉的残留。手上的应该是在投放粉末的时候留下的,裤腿上的应该是粉包掉落时溅到的。”
“恩。”戚星阑微眯着眼揉了揉太阳穴,这会儿他体内的毒素似乎有扩散的迹象,得赶紧把人都屏退了才好。
“殿下!殿下,奴婢冤枉!”原本跪在地上的秀春忽的挣开了晴微的手,快速爬到了戚星阑的脚边哭喊,“是太子妃娘娘记恨奴婢才要将此事推到奴婢身上的!奴婢冤枉!奴婢、奴婢愿以死明志——”
话音还没落,她就要起身撞上一旁的四角桌。
戚星阑眼中一道冷厉的光闪过,脚一抬,秀春便整个人朝着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刚好倒在了凤攸宁的脚边。
虽然幼时跟着师父见过不少打斗的场面,但此次事发突然,她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看到人摔在了自己的脚边,脸色不由得白了一下。
“殿、殿下,这……”
戚星阑难得见到她如此惊慌的模样,忍不住定睛多看了一眼,“想不到处变不惊的太子妃也有害怕的时候。”
处变不惊……是在说她上次在梅林的事吗?
“……殿下好身手。”凤攸宁默默地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垂着头没再说话。
除了父皇母后,知晓她会武功的便只有戚星阑一人了,说多错多,她还是不要去招惹戚星阑的好。
况且那枚云珠,他还没还回来。
戚星阑看她一眼,转头去吩咐了潜策,“这个女人带下去严加看守,务必给我问出来背后主使是谁。”
“是,殿下。”潜策应着将人拖了下去。
“太子妃留下,其余的人都退下罢。”他扶着额头如是说了一句,又朝着凤攸宁招了下手,“过来。”
凤攸宁怔了怔,发现他在叫的是自己,便两步跨到了他面前,保持着一只手臂的距离,“殿下。”
听得殿内静了下来,戚星阑这才抬眼去看面前那人,“说吧,你是如何知道她下了毒的。”
如果只是看到了秀春下毒,凤攸宁不可能会直接怀疑到今天做的那盘蜜芽酥上,更值得怀疑有毒的反而是接下来将要传的晚膳。
他方才见她并没有要主动交代的意思,晴微的话里也有些许模糊的地方,便不由得起了疑心。
只是他这么一问,她便下意识的转移话题,“我瞧着殿下不舒服,可要叫了御医来?”
戚星阑耐着性子,语气却已经不大好了,“我在问你话。”
“这……”凤攸宁尴尬的勾了勾唇角,心里打鼓了半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是晴微将那些蜜芽酥的边角料喂给了殿下养在后院的鸟儿,这才发现……”
这么听来,那些鸟儿俨然是已经死了的。
太子殿下的怒火忍不住噌噌噌往上窜,“谁让你们随意喂它们的。”
眼看着他是动了气了,凤攸宁赶忙行了大礼,“殿下,晴微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是我教导无方,殿下要罚便罚我吧。”
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都不敢抬眼去看他。
戚星阑恨恨地看她一眼,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这才刚嫁过来第一天就弄死了后院的鸟,还差点连着他一起,这往后还了得?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觉得这个女人不一样……确实,不一样的麻烦。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殿下才顺过气来,他冷眼瞧着面前的人儿,语气冰冷,“回去禁足正沅殿,我暂时不想再见到你。”
听得只是禁足,凤攸宁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臣妾遵命。”
只是戚星阑方才说不想见她?她还不想来这定晨殿演戏呢!正好禁足这几天不用出门应付后宫那些人,她倒也清闲些。乐意之至!
这么想着,凤攸宁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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